似乎总有这样一种惯例,优秀的人总能把自己的家庭经营得很好,到头来,使自己的人生更加完美。钱学森是我国空气动力学家、系统科学家,工程控制论创始人之一,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工程院院士,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在这一串串耀眼的荣誉里,他,分明也做到了这一点。

钱学森的夫人叫蒋英,是中央音乐学院教授,中国女声乐教育家和女高音歌唱家。她是军事理论家蒋百里和蒋佐梅夫妇的三女,武侠小说大师金庸的表姐,诗人徐志摩的表妹……但她最重要的身份还是科学家钱学森的夫人。

两个人的专业相差这么大,但他们却相伴相随走过甜蜜美好的一生,至于这中间的秘密和答案,钱学森也给了出来。1991年10月16日,国务院、中央军委决定授予钱学森“国家杰出贡献科学家”荣誉称号和一级英雄模范奖章。正是在这次隆重的授奖仪式上,钱学森满怀深情地提到了爱人蒋英。他说:“我们结婚已经44年了,这44年我们的家庭生活是很幸福的。”又说,正是因为妻子给他介绍了音乐艺术,使他丰富了对世界的深刻认识,学会了广阔的思维方法,“或者说,正因为我受到这些艺术方面的熏陶,所以我才能够避免死心眼,避免机械唯物论,想问题能够更宽一点、活一点。”

在这里,人们不难看到,蒋英的音乐艺术也给钱学森的科学事业增添了无比的色彩。共同的志趣,使两人的感情生活更加和谐温馨、多姿多彩,也使他们的事业相得益彰。也正是这个原因,在1999年,蒋英执教40周年研讨会上,88岁的钱学森写了书面发言,让女儿代为宣读,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感悟与心声:“在我对一件工作遇到困难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往往是蒋英的歌声使我豁然开朗,得到启示。”

音乐的艺术与科学的研究在这里成了相通的,这种相通也成了优秀的人们经营人生乃至家庭的一种境界,而钱学森能与蒋英走到一起分明还在浪漫中有一些传奇与曲折。

钱学森生于1911年,蒋英生于1919年,两人相差8岁。钱学森的父亲钱均夫与蒋英的父亲蒋百里早年是密友,后同赴日本求学。钱均夫日后成为著名教育家,而蒋百里日后成为著名军事学家。钱学森是家中的独子,他父母十分盼望有个女儿。而蒋家有五个女儿(蒋英排行老三),钱家见蒋英长得漂亮,天真活泼,就恳求蒋家将她过继给他们。这得到了蒋家的应允,于是蒋英过继到钱家,一度改名为钱学英。由此,钱学森和蒋英一度以兄妹相称。

蒋英“过继”到钱家,只有3岁,这就是说她应该叫11岁的钱学森“哥哥”,而两人从小就是非常熟悉的。当时,蒋英是和从小带她的奶妈一起来到钱家的,因为年龄小,她的父母对她总有些不放心,而两家人也总因此聚会。据说,有一次在蒋、钱两家的一次聚会中,钱学森和蒋英当着他们父母的面,唱起了《燕双飞》,唱得非常自然、和谐,四位大人都高兴地笑了。但谁也没想到,这竟然成为日后钱学森和蒋英结为伉俪的预言,也成了他们偕行万里的真实写照。

后来的事情这样的,蒋英在钱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她的父母开始后悔,觉得当初就不应该把蒋英“过继”到钱家,而自家的几个孩子多多地在一起,还显得家里非常热闹,有人气。思来想去,蒋百里和蒋佐梅夫妇决定把蒋英再从钱家要回来。蒋佐梅来到钱家,有些为难地向钱学森的妈妈提起了这事儿,钱学森的妈妈觉得这是人之深情,但她很是舍不得蒋英,就和蒋佐梅做了个交易:“你们这个老三,长大了,是我干女儿,将来得给我当儿媳妇。”

钱学森妈妈的话,也许是为自己当时的心理找到某种平衡,近于开玩笑吧,而蒋佐梅急于将自己的女儿领回去,虽然答应了下来,但谁也没有把这真的当一回事。晚年的蒋英回忆起这段经历时说:“后来,我管学森父母叫干爹、干妈,管钱学森叫干哥。我读中学时,他来看我,跟同学介绍,是我干哥,我还觉得挺别扭。那时我已是大姑娘了,记得给他弹过琴。”

弹琴?怎么回事?1935年,钱学森赴美深造,原本读的是航空工程专业,但他打算下一步攻读航天理论。父亲回信给他说,中国航天工业落后,落后就要挨打,还是研究飞机制造技术为好。钱学森告诉父亲,中国在飞机制造领域与西方差得太多,只有掌握航天理论,才有超越西方的可能。就这样,父子两人在继续深造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蒋百里知道此事后对钱均夫说,欧美各国的航空研究趋向工程、理论一元化,工程是跟着理论走的。钱均夫听了这番话终于应允儿子继续学航天理论。钱学森如释重负,对蒋百里非常感激。

临行前,蒋英随父母到钱家去看望钱学森。这时,蒋英16岁,钱学森24岁,蒋英为钱学森弹奏了莫扎特的D大调奏鸣曲,钱学森听得如痴如醉。蒋英还送给钱学森一本唐诗,钱学森把它当作珍贵的礼物放在藤条提箱里,带到了美国。当时,蒋英对爱情还不太懂,但钱学森却分明懂了,也许,他就是从那一刻起,开始“惦记”上这个叫自己“干哥”的妹妹了。然而,第二年的情况却是:蒋百里奉派出访欧美各国考察军事,蒋英和母亲、五妹蒋和同往,蒋百里安排喜欢音乐的蒋英、蒋和留居德国柏林学习。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德国,钱学森和蒋英来往中断了。

重新获得联系是10年之后的事,当时,蒋英结束了欧洲的求学生涯,回到祖国,并于1947年5月,在上海兰心大剧院举办了个人演唱会。这场演唱会也是她留学归来的汇报表演,轰动了整个上海,上海报界对此做出这样的评论:“她卓越的歌唱艺术”使人们看到“中国一样有优越的艺术天才,良好的资质和聪颖头脑”。随后,她遇到了同样学成归来,还担任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的“干哥”钱学森。

两人见面,最先对此有“警觉”的是钱学森的妈妈,一方面是自己的儿子30多岁了还没找对象;另一方面是,漂亮优秀的蒋英让她想到了蒋英在被从钱家领回去时,与蒋英的妈妈蒋佐梅做的那个“交易”。于是,她就问蒋佐梅:“小三有男朋友了吗?”蒋佐梅多少有些不认“账”,说:“多了去了!”事实是,蒋英当时根本没有对象,虽然追她的人很多,但她的眼光很高,一个都没看上。钱学森的妈妈旧事重提,钱学森的父亲开始每周送些小吃到蒋英的杭州家里,钱学森也开始往蒋英的杭州家里跑,但谁也没把当年的那个“交易”给撂明了。

蒋英后来回忆说:“当时,他才36岁就是正教授了,很多人都很敬重他,让我和妹妹给他介绍女朋友。我和妹妹后来真给他介绍了一个,他坐在中间,不好意思地看我们给他介绍的姑娘。”为什么会不好意思?不是因为介绍的姑娘,而是因为许多年以来,钱学森的心里就一直没有放下过自己的“干妹妹”。

蒋英说,那个姑娘坐在他身边,“他看我倒挺大方,但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后来,他老来我们家,说是来看望蒋伯母……再后来,他就对我说,你跟我去美国吧!我说,为什么要跟你去美国?咱们还是再相互了解一下,先通通信吧!但他反反复复老是那一句话:‘不行,现在就走。’没说两句,我就‘投降’了。”

钱学森就这样在自己的“干妹”面前很特别地完成了爱的表白,蒋英说,那时,我从心里佩服他……我当时认为有学问的人就是好人。为这句话垫底的是,两家是两家曾为世交,两人也曾青梅竹马,因而,一个星期后,两人便在上海喜结良缘。

1950年,钱学森上港口准备回国时,被美国官员拦住,并将其关进监狱,在特米那岛上将他拘留14天,直到收到加州理工学院送去的1.5万美金巨额保释金后才释放了他。1955年,经过周总理在与美国外交谈判上的不断努力——甚至包括了不惜释放11名在朝鲜战争中俘获的美军飞行员作为交换;8月4日,钱学森收到了美国移民局允许他回国的通知;9月17日,钱学森携带妻子蒋英和一双幼小的儿女,登上了“克利夫兰总统号”轮船,踏上返回祖国的旅途;10月8日,钱学森一家终于回到了自己魂牵梦绕的祖国。

这中间最值一提的是:在那5年的灰暗的日子,钱学森吹竹笛,蒋英弹吉他,两人共同以音乐来排解内心的寂寞与烦闷。夫妻二人患难与共,她对钱学森说:“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我永远伴随在你的身边!”今天,与其说,钱学森吹竹笛,蒋英弹吉他,是以音乐来排解内心的寂寞与烦闷,还不如说那是他们在音乐里获得了安之若素人生哲学,并因此拥有了宁静致远的人生境界。

今天的人们很少知道,大科学家钱学森还烧得一手好菜。蒋英对上门拜访的朋友说:“我们家钱学森是大师傅,我只能给他打打下手。”而她自己因为钱学森承担着国家重要的科学研究任务,长期在外地工作,甘愿放下自己喜爱的演唱事业,开始从事教学工作,并且一干就是40余年。在这40年里,除了对丈夫的付出与奉献外,她还为孩子们洗衣、上课,只要需要,她什么都去做,是孩子们心中最合格的妈妈。

这也许就是优秀的人之所以优秀的重要原因,他们总能很优秀地打通人生中的各个环节,让自己的优秀不仅仅停留在某一个方面,进而在自己取得的突出成就中,让优秀变成一种幸福和美满。音乐与科学,在钱学森和蒋英之间是相通的,这是不仅是因为他们是优秀的,还因为他们心中都有爱,除了小爱,还有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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