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conderoga7 南北风云——北魏进攻刘宋河南之地，南北的第一次交锋

永初三年（公元422年，北魏泰常七年）九月，拓跋嗣不顾崔浩劝阻，准备发动对刘宋的战争。十月，就在北魏大军即将出发前，北魏朝堂又进行了一场关于，应先攻取城池还是先占领土地的讨论。

作为这次的大军主帅，奚斤认为应先攻取城池，但崔浩又一次反对道。崔浩的理由是，刘宋军队擅长守城，北魏动用大军攻打城池，如果不能马上攻克，势必会损兵折将，刘宋就会慢慢地派兵增援，到时北魏军疲劳而刘宋那边气势正盛，形势就会很危险。崔浩觉得与其这样，不如分兵夺取土地，以淮河为界限，依次委派地方官，征收田赋租金，然后把洛阳、滑台、虎牢远隔在大军后方。当那里的守军对南方的救援感到绝望的时候，必定会沿黄河向东逃跑，即便不逃也是北魏大军的囊中之物。然而崔浩的意见显然是少数派，诸如公孙表等人也坚持认为应该先行攻城。对于朝臣的又一次争论，拓跋嗣采纳了占多数意见的攻城方案。于是，奚斤统率步骑两万人渡过黄河，在滑台之东安营扎寨。

此时，刘宋镇守虎牢的是当年王镇恶手下先锋，冠军将军、司州刺史毛德祖。面对来犯之敌，守卫滑台的宋东郡太守王景度连忙向其告急，毛德祖立刻派遣司马翟广等率步骑三千前往救援。北魏大军南下，让盘踞在陈留附近的前东晋宗室司马楚之也蠢蠢欲动，他立即派使臣前往投靠北魏，北魏就任命他为征南将军、荆州刺史，让他侵扰刘宋北境。面对复杂的敌情，毛德祖派长社县令王法政率五百人守卫邵陵，将军刘怜率领两百骑兵驻防雍丘，准备迎击敌人。刘怜很好地抵抗住了司马楚之的进攻。虽然北魏大军先后拿下仓垣、陈留。但围攻滑台的奚斤等人却始终拿不下滑台，无奈之下只得向拓跋嗣请求增兵。

拓跋嗣得到进攻不利的消息后顿时怒不可遏，他先是严厉斥责了奚斤等人。然后于十月壬辰日，亲率五万大军前往支援。十一月庚戌日，因为惧怕拓跋嗣的进一步处罚，奚斤又一次对滑台发动了猛烈地进攻，这次终于拿下了滑台。奚斤等乘胜攻破了翟广所驻守的土楼，然后进逼虎牢。镇守虎牢关的毛德祖面对来势汹汹的北魏军，丝毫没有慌乱，而是妥善布置防守，击退了北魏军的好几次进攻。拿不下虎牢关，洛阳就更别想了。拓跋嗣于是另派于栗磾率领三千人屯驻河阳，打算夺取金墉从而拿下洛阳。但毛德祖很快就看破了北魏的意图，派振威将军窦晃等沿黄河南岸布防抵抗。

十二月丙戌日，拓跋嗣抵达冀州。随后他派出楚兵将军、徐州刺史叔孙建率兵从平原渡过黄河，攻打青州和兖州，开辟第二战场。刘宋这边，豫州刺史刘粹派治中高道瑾率领步骑五百人据守项城，徐州刺史王仲德率兵屯驻湖陆，企图以此来对付北魏。随着北魏不断增兵，刘宋的形势越来越恶劣。于栗磾这边也渡过了黄河，与奚斤合兵一起打败了窦晃，刘宋黄河防线崩溃，拓跋嗣又连忙派中领军娥清和期思侯闾大肥率兵七千人会同周几、叔孙建等，南渡黄河，驻扎在碻磝，刘宋兖州刺史徐琰放弃尹卯城南逃。泰山、高平、金乡等郡均为魏军所得。

十二月戊子日，形势进一步恶化，北魏大军逼近虎牢。正在镇守东阳城的刘宋青州刺史竺夔，立即派人向朝廷告急求援。十二月己丑日，刘宋朝廷才做出反应，下诏命南兖州刺史檀道济监征讨诸军事，会同徐州刺史王仲德一起前去救援，庐陵王刘义真也派龙骧将军沈叔狸率三千人奔赴豫州刺史刘粹的驻地，相机前去救援，此时距离北魏入侵已过去快两个月了。

景平元年（公元423年，北魏泰常八年）正月，于栗磾对金墉发起进攻。正月癸卯日，镇守金墉的刘宋河南太守王涓之弃城而逃，洛阳随即沦陷。正月丙辰日，拓跋嗣抵达邺城。正月庚申日，檀道济率军驻扎彭城。但刘宋并没有因为檀道济率军来到而形势好转，北魏军依旧在肆虐青兖一带，叔孙建更是攻入了临淄。好在竺夔依旧招集青州民众守城，老弱妇女各据山险，坚壁清野，魏军至无所得食，济南太守垣苗也率众依附竺夔，两人拼命坚守。还时不时出奇兵攻打北魏军，东线的战局也稍有稳定。

北魏这边进攻不利，拓跋嗣找来了刁雍，任命刁雍为青州刺史，拨付给他马匹，命他一路招募士卒来攻取青州，企图利用刁雍在当地的威望改变战局。刁雍一路募兵又集结了五千人，竭力抚慰士民，当地人都愿为他的军队提供粮草。竺夔等人又陷入了困局，东阳成了一座孤城。

正当刘宋守军在期待更多援军之时，又传来噩耗，二月丁丑日，萧太皇太后去世。大丧期间不宜出兵，前线期待更多援军就成了遥遥无期。三月，北魏发动新一轮进攻，奚斤和公孙表合兵一处开始进攻虎牢，拓跋嗣也从邺城派兵助战。面对如此险恶的情况，毛德祖依旧临危不乱，在虎牢城内挖掘地道，挖了有七丈之深，然后往城外掘，共掘了六条地道，令壮士四百人钻入敌后，突然发难，连杀魏军数百，烧毁攻城用具，而后潜回城内。

但北魏毕竟人多，很快部队又集结到一起，对虎牢发起更猛烈地进攻。但虎牢关仍旧牢不可破，于是北魏改变策略，由奚斤率领步骑三千人前往许昌攻打颍川太守李元德，结果李元德弃城逃走，北魏又拿下了许昌。见奚斤分兵攻打许昌，毛德祖就率兵出城与公孙表交战，从早晨杀到傍晚，斩杀北魏兵数百人。正巧奚斤从许昌得胜而回，两人合击毛德祖，毛德祖大败，损失士卒一千多人，只好固守城池坚持守御。

刘宋前线十分危急，但刘宋朝廷不但不准备再派援军，反而准备进一步撤退周边的守军，这就使得毛德祖和竺夔的处境越发困难。毛德祖忌惮公孙表用兵有权谋，于是决定用反间计除掉他。毛德祖一边开始与公孙表互通书信。一边秘密派人向奚斤投诚，举报公孙表与自己暗中通谋。为了让计谋更逼真，毛德祖每次给公孙表的信都故意涂改，公孙表即便把信都给奚斤看过，却只能让奚斤更加怀疑，于是将此事报告给了拓跋嗣。这时公孙表先前看不起的太史令王亮，乘机上奏拓跋嗣进行挑拨，拓跋嗣信以为真的同时又勾起心中多年的积忿，于是派人深夜将公孙表绞死。毛德祖铲除一大劲敌。

但一个公孙表的死完全不能改变什么。三月乙卯日，拓跋嗣从灵昌津渡黄河南下，前往东郡和陈留，叔孙建则率领三万骑兵又一次进攻东阳。此时，东阳城中文武官兵才一千五百人，强弱极度分明，可即便如此，刘宋军还是积极防御，有时还出其不意反击。但在北魏绝对优势兵力面前一切都微不足道，北魏也准备开始强攻，他们绕城排列，阵地纵深十多里，然后大规模兴造攻城器械。

竺夔连忙展开反击，组织人挖掘了四道堑壕，但这边刚挖完，北魏军就马上填平三道，并制造车撞击城墙。竺夔又派人从地道中出击，用粗绳把车拉翻。北魏军又立即组成更大的包围圈，攻势也越发凶猛。随着时间的推移，东阳城墙开始崩塌，士兵死伤惨重，东阳陷落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这时刘宋唯一的援军檀道济开始行动了，可他手头兵力也太少，不可能同时分兵救虎牢和东阳。思考之下檀道济决定救援东阳，一来距东阳道路较近，二来竺夔兵力太弱，檀道济于是和王仲德日夜兼程，赶赴东阳救援。

三月甲子日，刘宋开始了一小波反击，豫州刺史刘粹派颍川太守李元德袭击许昌，斩杀了北魏颍川太守庾龙后，李元德留驻许昌，安抚百姓，上缴租赋。但刘宋没有为此太高兴，因为同一天，拓跋嗣抵达盟津，于栗磾也开始在冶阪津搭建浮桥。拓跋嗣即将加入对虎牢的进攻。四月丁卯日，拓跋嗣抵达成皋，开始切断虎牢的水源通道。可即便拓跋嗣亲自在成皋停留三日督战，但虎牢始终没有被攻破。

另一边的东阳战场也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地步，在叔孙建的强攻下，东阳的北城坍塌了三十余步，刁雍趁机请示从此缺口冲进城，好在叔孙建不同意，东阳暂时逃过一劫。随着檀道济的援军越来越近，刁雍又提议率领自己的五千人马去大岘山以南阻击。但叔孙建又一次拒绝了，原来此时天气反常，突然开始很热，北魏军很多都染上了瘟疫。叔孙建只能选择不出击暂时保存实力。刘宋军又逃过一劫。

四月己巳日，檀道济大军来到临朐，进逼叔孙建。四月壬申日，叔孙建选择焚烧大营和各种军械然后撤退，东阳得以解围。檀道济抵达东阳后，面临缺粮问题无法乘胜追击而竺夔因东阳城破坏较大，已不能再守，移兵不其城。叔孙建从东阳撤退后，率部前往滑台，檀道济派王仲德向尹卯挺进，他自己驻军湖陆。王仲德还没到尹卯时，就听说北魏军已逃远，于是不再追赶，率军返回与檀道济会合。刁雍就趁此机会占据尹卯驻守，招募当地军民，设立二十七个营寨由他统一指挥，不断袭扰刘宋边境。

东边虽然没事了，但虎牢这边的压力更大了，叔孙建部在滑台稍作休整后，就向西增援，与奚斤合兵攻打虎牢。此时的虎牢被围已有两百多天了，而且没有一天是不在作战的，守城的精锐士卒也几乎全部战死，可北魏军却越来越多，外城也已被摧毁，自己还没援军。即便如此，毛德祖还是坚决抵抗，为了抵御北魏军，毛德祖又构筑了三层内城，但北魏军很快就摧毁其中二城。毛德祖只能坚守最后一城，日夜奋战，守城将士因长期睡眠不足，眼睛都长出疮，但毛德祖与士卒们恩义相结，始终团结一心。

其实这个时候，虎牢周边是有其他军队的，檀道济驻军在湖陆，刘粹驻军项城，沈叔狸驻军高桥，但他们都不敢来救援，因为北魏军兵强势盛，以他们手上的兵力来了也是送死。这种情况下北魏对虎牢发动了最后的强攻。闰四月丁巳日，北魏军开挖地道，完全切断虎牢的水源，虎牢城中很快开始缺水，人马干渴倦乏，甚至到了伤口流不出鲜血的地步，再坚守已几无可能，可北魏军仍旧持续发起强攻。

闰四月己未，虎牢终于被攻破，将士们想保护毛德祖突围，但毛德祖拒绝了，他表示：“我誓与此城俱毙，义不使城亡而身存也！”拓跋嗣当然也不愿放过毛德祖，于是他下令务必生擒他，最终，北魏将军豆代田俘虏了毛德祖，把他呈献给拓跋嗣。除了毛德祖，虎牢城中绝大部分刘宋将领都被北魏军生擒，只有参军范道基率领两百人突围返回刘宋。毛德祖被俘后至死不降。最终在元嘉六年（公元429年），客死在北魏，时年六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