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真的不是无情的刀剑、地壳地形的挤压上升变化、海洋黄河的侵蚀沉淀堆积形成沙盘般的黄土高原,将兰州挤压到狭窄的地带,使黄河走向七八圈时蹭蹭蹭蹭的样子。
1921年兰州一中师生春游东滩
从空中俯瞰雁滩,就像翠绿的一颗水珠滴落在黄河中,而平视起来,最西端的“滩尖子”就像是都江堰的“鱼嘴”,雁滩就堆砌在“离堆”之上。滚滚黄河在此“鱼嘴”处被一劈为二,向北的河流在高山峡谷中左冲右突,汹涌奔腾着一路向前;南路河水则被教场沿途的十架水车搅起抛下,再经岔河子的绕来拐去,出来时已是晕头转向、气势全无,扭扭捏捏的蜿蜒东去相汇。
1927年兰州一中师生春游段家滩
雁滩的十八家滩各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泥沙堆积出高于河面三、五米的滩地,而又被小河、中河、南河冲刷,被沙窝河拦腰切割成的这些互不相连的滩涂,到底是哪十八滩我始终是糊涂的。
1924年兰州一中师生春游里五滩
关于十八家滩的叫法,有说“根据考证”得出的,有说是口口相传根据传统称呼的,现在就连老雁滩人都说法各不相同。我粗略的归纳筛选了一下,发现无争议的是十三个滩:大雁滩、小雁滩、宋家滩、苏家滩、张家滩、南面滩、刘家滩、北面滩、均家滩、李家滩、高滩、骆驼滩、傅家滩。
众说不一有分歧是:刘家是一个滩还是算大小两个滩?段家是一个滩还是上下两个滩?不算段家滩的说是它位于雁滩以外、南河道以南。又有算上它的,我想是不是南河改过道?另外再加上蔓菁滩、红柳滩、王家滩、王家小滩、战滩、船滩、明沙滩、滩尖子、蘑菇滩、独树滩、石沟滩、人心滩、杨家滩、水挂滩等等,还有凑热闹的人要拉鸭嘴滩入伙,应该再筛选出哪五个滩才是真正的十八家滩呢?
陈永贵在兰州
陈永贵在兰州,同全省农业学大寨经验交流会代表及工农兵群众游园联欢。
其实,再严格确定十八家滩已经越来越没有多大的意义了。我倒觉得有多少算多少(包括鸭嘴滩),地名还是延用各滩命名多好呀,感觉还有一点水岸人家、田园风格,或说是有一定的历史沉淀,几百年后闲聊——“我们家是刘家滩的刘家”“啊?我们家是你们跟前均家滩的周家”(一指旁边大胖子)“那是里五滩滴”,大胖子赶紧介绍旁边人:“瘦滴个外号‘滩尖子’,姓李”。顿时,众人猜疑、警惕的目光变的柔和、亲近了许多。说的清楚自豪又有归属感。这比东南西北街或路、宅府庭阁园或苑好听多了。
雁滩历来说好不好,说差不差。
陈毅夫人张茜在羊皮筏子旁留影
早年间的雁滩至解放前,人烟稀少未过千户;各滩均“在水一方”、四面环河,每次洪涝灾害首当其冲,水患无常。土木结构的房屋,每次一场洪灾过后便冲毁无数,各滩第一时间就是要赶紧挑选精壮族人,突奔青白石下游找猪捞木头,重打锣鼓重开张、从打“胡基”(土坯)从盖房;道路不畅、与外界不通,虽然调侃“羊皮筏子赛军舰呢”,必竟运力有限、行动不便;耕地稀少、物种单一,主要农副产品粮食、果蔬、烟叶等首先要满足自身的需要,再考虑乘“军舰”过河进城,淘换些日常生活必需品。百姓的日子艰辛又难过。
人工湖泛舟
雁滩的大部分地方是河洼芦苇荡,片片河心绿洲,水下鲫鲤草鱼“狗鱼子”游荡其间;处处古木参天、树冠蔽日,林间鸟雁穿梭、蝉鸣蛙噪。叶圣陶在《乘羊皮筏子去雁滩》中夸赞瓜果写到:“兰州的瓜太好了……吃过一两块,只觉得甜美清凉直透心肺,真可以说无上的享受……雁滩的苹果色彩不一,又好看又大,几乎可以说耀人眼目。最大型的一种叫‘大元帅’……另一种叫‘印度’……第三种叫‘青香蕉’……第四种叫‘玉霞’……一时间尝到这些个好品种,直可以说此游一乐…”。叶圣陶在文中还写道:“兰州的夏天本来不怎么热,这雁滩尤其凉爽。在这凉爽的境界里头,看那庄严肃穆的山峦,浩荡渺茫的黄河,看那山光水色随着朝晚阴晴而变化,简直是精神上洗一回澡,洗得更见清新,更见深湛”。
小英雄苏成
雁滩人之初,性本善,早先常山寺、娘娘庙等等寺庙道观遍布,民众一心拜佛信善。后有所悟,又将磕头求神之地纷纷改作私塾学堂。苏家滩寺庙也不例外,挂起了小学校的牌子,后迁建更名为张苏滩小学。1989年2月,学校三年级学生、年仅九岁的少先队员苏成,在雁滩南湖公园奋不顾身的抢救因冰面塌陷落水的解放军叔叔,先后到来群众纷纷帮助,将解放军战士和救人落水的苏成及其他两名小勇士一一搭救上岸,但岁数最小的苏成终因溺水过久壮烈牺牲!
胡志明主席参观雁滩人民公社
1938年秋,民国政府成立了由建设厅厅长陈体诚兼任所长的“农业改进所”(省农科院前身),在滩西建小型农业试验场(后改为农林实验总场),设农艺、森林、农政、畜牧兽医、植物病虫、土壤肥料6个组,专门进行干旱、高寒农林畜牧的推广和改良研究。改进所雁滩试验场内各类果树苗木密密匝匝,每当春天来临,花红柳绿一片缤纷芳香。解放后,人民政府接管了该农场,成立了省农林厅园艺试验总场(后迁至榆中),旧址成为雁滩人民公社的农牧场,后来军区等单位机关又陆续在滩上建有果园子、屠宰场、农场等等。
胡志明高度赞赏雁滩人民公社
人民公社化以后,雁滩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强烈的主人翁的自豪感,使勤劳的雁滩人民展现了无穷的力量,他们围堰填沟、推土造田,在黄河母亲的滋养下,打造出一片美丽富饶的沃土。
80年代以后,雁滩第一家大型村办企业——兰州罐头食品厂热热闹闹的开张了,自此,各类村办、乡办企业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内商外企也纷纷开疆扩土进驻雁滩,农民纷纷华丽转身,上班领工资、分享股金,老有所靠有退休金、养老金,虽然土地没有了,但吃穿生活不用愁。1980年新华社播发通讯,文稿中提到人民公社社员“万元户”李德祥,当时很有轰动效应(我在部队拿津贴6块5毛钱)。
常山庙
里五滩农业社利用破庙、旧屋举办了一所小学,解决了559名社员子弟入学问题,这是社员们在亲自动手修建校舍。
十几年前,带人参与可口可乐厂子的建设,周围满眼都是撂荒了的土地,变成大片的野草窝子、建筑垃圾滩。村民们都忙着在宅基地上疯狂构建三五层的“小炮楼”,自己不住,不求质量、不要式样,只要间数和面积,先便宜出租着,等待开发“维权”。当时在工地和一个朋友电话里说到这些,她说她正在跑旁边的土地开发手续。
现在再去那里看望老兄弟姊妹,已经认不出哪是哪儿了,康乐花园等高楼大厦也早已连片成群了。雁滩已是寸土寸金,开发商争着往滩上砸钱,各类大型市场商场也如雨后春笋般的拥挤在这里:万达、大润发、居然之家、红星美凯龙、粮油、果蔬、建材、日杂、家具、板材、旧货、布料、图书古玩字画、汽车用品、摩托车、花鸟鱼等等,你能想到和需要的市场雁滩都有。现在农民手里拥有百万、千万资产的已经激不起周围多大的浪花了。
雁滩现在已经与城区陆路连为一片了,曾经浪里飞筏的教场河由截流变成垃圾坑、臭水沟,现又疏通引水改造成为南河景观大道。
1956年3月6日正式开工的宁卧庄跨越教场河(南河道)至苏家滩桥梁,是雁滩连接城区的第一座可通行车辆的桥梁,由解放军援建,木质八字撑架结构,桥长127米,荷载仅有6吨,4月6日竣工通车。现在小木桥早已拆除改建成钢筋混凝土桥了。
1965.9.2。省交通厅行人过渡费收据,盖甘肃省兰州汽车监理所票照章。70年代城关黄河大桥还没有,雁滩到盐场堡可乘坐大木船,单趟票价伍分。
另外一座桥很多人可能不说不太注意,就是雁滩至盐场堡黄河大桥,它是市区唯一的东西走向大桥。上水车园学校时到小达子坪山上“学农”,要徒步向西绕道铁桥、再向东经过盐场堡到青白石,最后上山到小达子坪。十几公里的路程,同学们没走两天就叫苦连天走不动了,无奈,老师只好带领大家走雁滩。滩北黄河上有一艘大平台木船,船头系钢丝绳,用滑轮挂在横跨两岸的粗钢缆上,船工只需掌好方向舵就可以自动行驶两岸间,花五分钱从雁滩坐船过去就是盐场堡,路程少了多一半。师生笑谈之间老师说:“其实我也走不动了,主要怕坐船出危险”。这就是记忆中的雁滩水上交通运输情况。
小时候随大人去雁滩走亲戚,没有公交车可坐,好走一点的路就是宁卧庄过木桥再往西往回绕,算是大路。另一条小路是从大教梁“平沙落雁”位置,一道尘土飞扬的高大土坝沿东北方向斜着直插雁滩,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到亲戚家门外先要拍鞋打裤腿。
我的亲人和雁滩亲戚
坝西是黄河,大坝东侧底部一直朝东是一大片宽阔平坦的土地,码放着大堆的粗制陶碗,周围是农民育苗的小块田地,也有土坯玻璃大棚,保暖用的是稻草帘子。毒日头下经常见人将陶碗一个个或是扣在小苗上,或是翻开在旁边,很是辛劳。另外的场地则是育肥的,将市区掏来的大粪摊成一个个三五十公分的粪坨,曝晒干透后再将其捣碎,掺和入熟土中堆成大土堆呕制有机肥。这是雁滩陆路交通所见所闻。
好友们游戏人工湖
雁滩公园是五十年代人工开挖的湖泊,那时候不叫公园,就叫人工湖,湖北侧是高大茂密的树林(现五泉书院一线),林间茶摊子是成年男人的热土,躺在马扎子上,泡上“三泡台”,旁边就有卖卤肉、酿皮子、凉菜的(黄瓜萝卜西红柿不是菜市场批发的,都是附近农民用有机肥种植、现摘的,和现在的口感味道不太一样),七巧八仙哥俩好的不亦乐乎。
女人们嫌酒鬼烦人,手拉手都跑到附近的花圃里,和怒放的花儿争艳比美去了。安静一点的则坐在一旁,啃着几分钟之内采摘的梨和果,三三两两拉着是非。
娃娃们的游乐场……汊河子,野溏子
人工湖的南侧隔墙那边则是娃娃们的最爱,分别是雁滩和军区两个露天大游泳池,样子差不多:斜坡底子,水面两条彩色浮球大绳,由东向西划分为深、中、浅水区,有救生员、有跳台、跳板。尕疯子们“狗刨子”“凌空飞燕”“深水炸弹”“冰棍”“扎猛子”各显身手。军区游泳池是服务于军人及其家属的,凭证进入。我是两面“通吃”,每年都找同学办有游泳证。和地方上的同学就得一起花几分钱去雁滩游泳池。
到了冬天,游泳池则都养护成为滑冰场,冰刀刃子要是“老”了秃了,旁边就有专门守候磨刀赚钱的,渴了就买汽水——和现在的“大尧”一个味道,比红牛、可乐好喝。这些经历都已成为少年时代一段快乐美好的记忆。
朱德漫步黄河边
有时候也找刺激,不去游泳池,去通往雁滩的“岔河子”,或是北面滩一带的水坑里游(农民们掏挖砂石后留下的一个个大坑)。曾经在雁滩最西头的洄水湾里眼睁睁看着一人淹死了。当时我正头枕双臂仰面朝天躺在湾道中部的岸边沙子上,见有六七个小伙走向离我几十米湾头的石头大坝上,一个瘦干小伙率先脱了衣裤,双手抓着裤头,弯腰停顿着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脱成光屁股,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其他人还在说说笑笑的打着关抽烟、慢慢吞吞的脱衣服。
我站起身沿水边放眼寻找,跟小伙伴说:“这家伙水才高呀(水性好),这半天了还没出来”。其他人脱完衣服后也感觉到不对劲,边喊叫边下水去找,半小时左右让一人回去叫人,不长时间来了两辆大卡车,满满拉了一车充满气的汽车内胎、一车青年人,折腾了几个小时才将人打捞出来。后来知道了都是轮胎厂的工人。几秒钟时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没了,吓得我以后再没敢到“野塘子”“岔河子”游过泳了。
1957年6月22日。雁滩常山庙内 ,里五滩小学课间活动。
五十年代以来,国内外所有到访兰州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工业方面就是关心指导西固城的国家重点项目建设,农业方面就是考察研究雁滩人民公社化的发展状况,国务院总理及所有副总理(包括几位元帅)几乎都来过(周恩来、朱德、陈永贵、陈毅、陈云、胡耀邦、薄一波、谭震林、林彪、贺龙、李富春、彭真、叶剑英、邓小平…)。
1971年9月19日上午,郭沫若和夫人于立群一起,陪同柬埔寨国家首相宾奴亲王和他的华裔夫人,率领柬埔寨王国民族团结政府代表团参观访问了雁滩。
1959年8月,越南民主共和国主席、越南劳动党中央委员会主席胡志明访问雁滩后,对大跃进中的人民公社化建设十分赞赏。
火箭筒手
2021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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