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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49岁开始北漂,79岁走秀爆红,85岁学开飞机,一辈子都在演戏

王德顺/口传

孔宁宇/执笔

我是王德顺。今年85岁。

2015年,我79岁,因为在国际时装周发布会上,光着膀子走T台,火了一把;今年夏天,我去学开飞机,刷新了中国飞行学员最大年龄记录,被大家知道了,又感叹85岁上天飞行真是不容易,说我老当益壮。

从49岁开始北漂到现在,我干了不少事。演哑剧、演“活雕塑”、学骑马、学骑摩托、走模特步、健身游泳、开飞机......有人叫我“中国最酷爷爷”,其实对我来说,倒没想着非得挑战自己、突破自己,只是从小到大的性格如此,想到的,就要去做到,还要做到最好。

我爱运动,出行多是自己骑自行车,一直骑到今天。

1936年,我出生在辽宁沈阳,父亲在一个工厂的大食堂里,做了一辈子厨师;母亲是个家庭妇女,她生养了我们兄弟姐妹九个。我在家里排行老二,上头就一个大哥。

我们这些孩子是散养长大的,扔出去自己玩,我母亲的任务就是把孩子喂饱,不饿死。一大家子都靠父亲一个人,一个月45块钱的工资过活,所以家境是很困难的,每天都是窝窝头、白菜汤,白菜汤里如果有几块豆腐,那就是好菜。

从小父母对我们没有什么教育,自己爱走什么路自己走。那个年代,上学没有学费,我最开始也跑去上学,但五年级没念完,就念不下去,出去找工作了。我考去了沈阳电车公司,当一个售票员,那年我14岁。

干了两年后,我大哥抗美援朝复员回来。到家里一看,我在电车厂干卖票收费的活,立马就对我说,你不能干这个,你需要读书去。然后我就辞职,又回去读书了。我特别听我大哥的话,他是我的偶像,我什么都向他学。他唱歌好,我也想学唱歌,他朗诵好,我也去学朗诵。我们在泳池里游泳,看见他去十米跳台跳水,我也跟着跳。

因为耽误了两三年的课程,我已经不能上正规的学校了,只能上私立的补习学校。小学的课程基本不学了,直接学了初中、高中的课程。19岁,我到了沈阳第一家军工厂,去那儿做了一名电工。一个月的工资是42块5,这是一级工人的工资。

这几年书肯定是没白念,那会儿去军工厂也是要考试的,起码得有一定文化才能当工人,跟我一起考进去的大概有五六十个人。进去后分不同工种,每个人报自己有什么特长,我报了电工。“电”相关也算不上我的特长,但我从小就对自制蒸汽机、直升飞机这些东西特别感兴趣,动手能力也比较强。

60多年后,我终于实现了开飞机上天的儿时梦想。

1958年的时候,苏联专家来中国,在工厂里挑选有文化的学生做学徒。工厂一共三千多人,只选三个,我是其中一个。苏联专家教我们怎么用大炮打飞机,指挥仪怎么使。还没等教完,1959年苏联专家就撤走了。后来,我就开始去沈阳工人文化宫报各种兴趣班,学各种东西。

工人文化宫里有教舞蹈的、有教唱歌的、有教演戏的,还有朗诵,什么兴趣班都有。受我哥哥的感染,我也喜欢搞文艺活动,就把这些班都报了,下班后就跑去学。哪个班都不收费,你只要来学就行,而且都是专家教课,沈阳音乐学院的院长和教授都在那讲课。

在文化宫里还有一些演出机会,1959年的时候没有电视,都是语音员在电台演广播剧。我当时的声音挺清脆、洪亮的,在广播剧团里老能演主演,我就在想,或许我可以演话剧?这时候萌生了这样的念头。

正好我们工厂归军队后勤部管,军队组织了一个演出队,就把我选进去了。可能因为我长得像是个正面人物形象,在队里朗诵、唱歌、演歌剧,一场戏里面好像从头到尾都有我。

演出队去全国各地的军工厂巡回慰问演出,每个地方待一周的时间。全国军工厂有很多,我们巡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到处转,这一趟回来之后,我觉得我能演戏。我就到沈阳军区抗敌话剧团,大门口放了块他们写的招聘牌子,一看到我就自个儿进去了。我说,你们要不要学员?我想来考试。里面的工作人员问,你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军工厂的工人,他就让我在那儿等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来了好多军人,我一看,这些军人我都认识啊。因为沈阳军区抗敌话剧团当时尽演些电影,拍电影军事片,这些片子里都有他们啊,像田华、王心刚什么的,这些大演员都在。他们就给我考试,让我唱个歌、跳个舞,演个小品。这些个我都在文化宫学过了,我很轻松的,一遍一遍都做了。做完之后,他们说,行了,你回单位等着去吧。

没过几天,军工厂的厂长就找我了,说抗敌话剧团让我去报道,我知道我考上了。我在工厂待了5年后,1960年去了抗敌话剧团,在那里,我演了10年的话剧。抗敌话剧团属于部队文工团里的,这就算参了军,当了文艺兵。进部队之后,正规的那一套部队训练都得有,先得把你练得像个兵了,站有站相,坐有坐样。

1968年,我在沈阳军区抗敌话剧团,当时我还是一个小战士。

话剧团讲求“一专多能”,这是当时的口号,意思是,你的专业是话剧,但你还要有别的能力,你得会唱歌、会跳舞、会说山东快板。为啥呢?我们要去给战士做慰问表演,有的地方战士不多,就需要演些小节目。我记得有一次去慰问战士,哨所在四千米高的山顶上,上面只有一个士兵,我们也觉得这是职责,执意要去。好几个人给这一个人唱首歌,打个快板。

除了慰问演出之外,我们也演一些戏。比较多的就是战争、革命题材的,我在的剧组演《年轻一代》,我是男主角。这批学员里,我年龄最大,24岁,老同志演出剧目时,人员不够了,就把我调到另一个队里,觉得我比较成熟。

我们那时候都特别听话,完全服从组织安排。团里大家都20多岁了,但不许谈恋爱,你想我们这么多学员,十个男生十几个女生整天待在一起,待了十年,互相没有感觉那不可能,但谁都不敢谈恋爱。直到60年代,我们没人管了,才两两配成对儿。

1966年,我第一次谈恋爱,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她也是我们团里的女学员,团里这么多人,只有她一个人,看我的目光眼神不对,我感觉到她可能对我比较有好感。跟她在一起后,我说,你做我媳妇吧,她就是我现在的老伴儿。

1968年,我和同是沈阳军区文工团的女演员结婚了,军人生活让我们怀念终生。

1970年,我从沈阳复员到长春,1974年才到了长春话剧院,继续演话剧。一直干这行,我从没觉得乏味。我很享受演戏,到现在都能记得,演完戏后,观众的那种热情,掌声、呼喊,让我特别骄傲。

从舞台上走下来,我和妻子一块儿,经过菜市场的时候去买菜,在那儿挑菜的时候,哪个菜最便宜,哪个菜已经烂了要扔掉了,我买哪个菜。那是70年代,我挣得工资就这么多,一个月50多块钱。

我想,我在舞台上那么辉煌,观众那么热情,他们把我看成“神”似的,这么一个好演员,下台后买菜是这样一个状态,心里的落差是相当大的。那个时候演员的工资普遍都是这样一个水平,能勉强维持生活的水平。

1973年,我和妻子去吉林北山游玩。

在演戏上,我也有过磕磕绊绊。我演话剧的时候,学习的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体系,它主要告诉你,你要把你演的故事当成真事儿,要真哭、真动情, 追求把自己完完全全投入到角色的情感里去。

1979年,我演《万水千山》里的教导员李有国,按照剧本设定,李有国昏倒后被警卫员喊醒,继续带着大家一起前进。

有天演出时,我演到昏倒的戏份,演警卫员的人怎么叫也叫不醒我,我真的激动得昏过去了。一个演员背过身,冲着我嘴上,“啪”一个嘴巴子,“王德顺,该你说话了!”把我打醒了,另一个演员给我提词,“让革命......”,“让革命骑着马前进!”我这才想起这句词,说完后,大幕哐哐拉上。

这剧演完下来后,骑车回家的路上,我特别高兴,觉得进入了那个状态,我连昏迷都能体验到了,我研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研究到家了啊。走着走着,好像突然又要昏倒了,我就把自行车一扔,“咣”地躺在了雪地上,那时候是大冬天,长春的雪老厚的。

我想这怎么回事?

第二天到医院去检查,医生说我是植物神经紊乱,窦性心律不齐,是心脏病。如果演戏要再这么投入,很快就变成神经病了,我第一次感觉到问题的严重。不仅不能演,看戏也不行,换了别的演员上台后,一演到那个地方,我在下边又要昏倒了。我一想,完了,我的演员生涯是要到此结束了。1980年,我停了一年没有演戏,改做行政工作。

当时我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女儿那年11岁,考进了中央音乐学院附小,妻子舍不得孩子一个人去北京,为了陪读,就考去中央戏剧学院。我一个人带着儿子在长春话剧院演戏,儿子跟我一起演,他一般演剧里面的小孩。

1979年,我们全家在沈阳老家的合影。

加上业余表演的时间,前后我演了30年的话剧。从话剧转去演哑剧,要从一次中央戏剧学院副院长丁扬忠到我们剧院讲课说起。他讲布莱希特理论,说作为演员,演戏就是演戏,你不可能成为戏里的人,好的戏就是你通过外部形体来表达内在情感,观众认可你,你的情感到位了,就完成任务了。我突然一下子开窍了。

表现出来像真的,那就是演员的功力。从那以后,我琢磨怎么用形体来表达情感,各种动作、表情,这个就是哑剧,不说话,做一个动作就能表现出来。我开始在戏里面尝试这种表演方法,为了深入研究,我就到长春市聋哑学校给聋哑孩子们排哑剧。

1986年,在拍摄造型哑剧剧照后,摄影师在剧场为我们留下一张全家福。

那时候,中国的戏剧史上还没有哑剧。我妻子去中央戏剧学院导演进修班读书时,有一个奥地利的哑剧演员去他们学校演哑剧,看完之后,她就明白了哑剧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哑剧演员演完后,非常幽默地说,我今天在这儿就给你们讲这些,如果你们还想看,请把椅子搬到文化宫去,我在那里还有一场演出。

有不少学生真的去了,但学生都没有票,有的翻墙进去,被抓住后让人轰出场了。我妻子就给后台打电话说,我是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这位哑剧演员邀请我们来看,并且我的丈夫正在研究哑剧,所以我需要看。工作人员拿出来两张票,给了她。

看完后,她回来告诉我,哑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自己也演,但都是瞎摸索,有了一点借鉴,立马豁然开朗。我立即动身去北京,专门去找丁扬忠,把在表演上的经历跟他从头到尾说了说。他听完,邀请我去参加中戏的第一届布莱斯特学术研讨会。

在会上,我演了自编自演的“农夫与蛇”的故事。结束后,德国大使馆的文化参赞就邀请我去参加世界哑剧节。

1987年,在德国科隆,我参加第十二届国际哑剧节,这是中国哑剧第一次登上国际哑剧舞台。

我以为是说着玩玩的,没想到,人家真给我发邀请信了。我那时候还没有成熟的哑剧作品,表演的都是小片段,而一台正式的哑剧,时间得够一个半小时。我妻子一听我已经答应人家要去了,就说,那开始排吧,当时距离世界哑剧节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我妻子是个创作高手,一个礼拜她就能想出一个节目。两个月后,一台完整的哑剧创造出来了。我们要带着这部剧,去北京,给德国大使馆审查。我们一家在北京没有房子,也没地方住,只能找到一个沾点儿亲、带点儿故的人,就到人家家了。四口人,借住在一张大床上。

哑剧《杀鸡取卵》剧照,这是我的哑剧表演中一个重要剧目。

没等到演出,人家真亲戚来了,把我们从家里撵出来了。北京三月份的晚上,外面下小雨,我们一家到王府井的地下通道躲雨,一看地下通道里,要饭的、弹棉花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我妻子说,就缺艺术家了,咱们给补上吧。就这么在地下通道蹲了一宿。

第二天天亮,妻子让我赶紧回去,看看人家亲戚是不是出去旅游了,借机睡一会儿,当天晚上就是德国大使馆的审查演出。我太困了,一直睡到下午四点,突然惊醒,想到还有好多事没办,晚上演出的舞台还没有整理,灯光也还没对,这么多事没做。我拼了命地跑,跑到中国对外公司剧场,一看,幕条整齐了,地毯铺好了。是我妻子一个人早早来到剧场,把这些起码十几个人干的活儿全都干完了。

晚上七点,我穿上演出服上台。那天我演得出神入化,整个人的状态一下子奔放出来,平时做不了的动作,全部超常发挥。演完后,德国大使馆的文化参赞说:“太好了,就让这一台到世界哑剧节去。”我听到,脑子“嗡”一声。此前,我们一直把这件事当作一个“饼”,画饼充饥,等于是精神支柱,现在是幻象成真。

德国哑剧节演出后的聚餐。

参加世界哑剧节的经历让我有了信心,坚持继续编演哑剧,也给了我离开长春,开始北漂生活的动力。我觉得哑剧在长春不会有观众,一定要去文化的中心演才行。那一年我48岁,从德国回来,开始了北漂生活。

来北京之后,长春话剧院就把我除名了,在北京也没有进剧团,我们一家四口一台戏。那些演出作品都是我们一家四口共同的成果,就像是我们的孩子。妻子给我编剧,女儿给我钢琴伴奏,儿子主持报幕。我们四个人在10年多的时间里,每天都在一起。

还是没地方住,找亲戚朋友、同事介绍,哪儿能住两天就住两天,有时候一个地方能住几个月,有时候一两天就被人赶走了。打开地图,北京的东西南北中,没有我们没住过的地方。

八年,我们流浪了八年,没有自己的房子。但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演出结束了,在回家路上的那种快乐,讨论着刚刚的演出有几次掌声,站在马路边吃热气腾腾的包子充饥......虽然不知道要往哪走,哪里是家。

1990年,我去参加奥地利哑剧节。

我们所有的精力都在演出上,如果没有演出,没有这个精神寄托,这样漂泊的生活我肯定过不下去。我的向往就是哑剧,是我们家庭自己创造的,我们要经营它、发展扩大它,要让全国人民都能看到哑剧这种表演形式,还想让世界人民都看到,中国也有哑剧。

因为参加过世界级的表演,我有很多机会出国演出,去法国、瑞士、奥地利这些国家。在国内的演出费常常是一两百块,主要都是在各大学校里演,到国外演出挣的钱就比较多了,一次有一万块人民币。国内演出的钱基本就够我们生活了,国外演出的钱就存起来。

1994年,我们全家一起去参加上海国际哑剧节。

1993年,我用攒下的钱,在沙河买了一个三居室的房子,那一年我56岁了,才有属于自己,落脚的地方。

57岁时,我又经历了一次在表演上的转型。1994年,罗丹博物馆到北京来展出,我去看雕塑,买了一本雕塑的画册给妻子看。她看了大概不到10分钟,就跟我说:你又要有作品了。如果能跟雕像一起演出,它不动,你一个人动,根据你动作的变化来推进情节,动作和感情一变,这不就有故事了。

在巴黎罗丹博物馆,我站在夏娃雕塑旁与她合影。

这想法太独特了,跟哑剧表演也有点儿像,全世界还从未有过一个演员跟雕像在舞台上演出的。一个动作维持一分钟,我排了一个半小时的一出剧。剧目有了,我就去找表演场地。我向当时国际艺苑酒店的老板刘旭毛遂自荐,他是版画家,懂艺术,一看这些照片,他就激动了。

为什么叫“活雕塑”呢,并不是说要去演一个雕塑,而是把自己当成雕塑,通过表演体现雕像的情感,让观众觉得,雕像也“活”了。演活雕塑一方面受到罗丹雕塑展的启发,另一方面,我确实年龄在变大,体力上演哑剧慢慢跟不上了。

1993年12月1日,是我的第一场活雕塑演出,在国际艺苑酒店的大厅里。我请美术学院的学生做了三个雕像,一个是哀求的女人、一个是夏娃、一个是永恒的春天,我和这三个女人演绎三段故事,主题是苦难的爱情。演出之前,我给各个大使馆发了邀请函。

那天的现场本来是五十个座位,挤进去一百多人。我把自己全身涂满了青铜色的油彩,音乐一响起来、灯光一亮起来,舞台上一出现雕塑,所有的观众都涌到台前,很多记者拍照,第二天全世界的媒体都报道了,新华社、美联社、路透社、法新社,港澳台各家媒体都发布了。

后来又在中央戏剧学院演了一次,一百多个座位的剧场里,一下子挤进来几百人。我摆一个姿势、做一个动作,就一片掌声,那天晚上的演出可谓是疯狂。 但是演完后,戏剧学院副院长的一番话说得特别直接,他说,王德顺,你演这个活雕塑,你可“活”不了。现在大家都看娱乐、看小品,谁看你这么严肃的艺术。他让我不要被今天这个场面迷惑了。

我在后台化妆,准备活雕塑的演出。

他说得没错。之后的商业演出,都很失败,我去哪里给别人介绍活雕塑,人家都说看不懂,不能接受。第一次售票演出,是在西安的一个豪华大酒店,我在演,我妻子跑到观众席后面看观众的反应,有人拿着大哥大在剧场后面大声说话,被我妻子给请出去了。

还有一次,一个意大利搞游乐场的老板,邀请我去五棵松的公园参加嘉年华,总共演十四场,隔一天一场。我看到旁边的港台明星音乐会,台下有好几千观众,我这边的舞台下,观众不足十个,心里的挫败感还是很强的。这回我明白了,为什么戏剧学院的院长说我的活雕塑“活”不了。

就在我最痛苦、最苦恼的时候,瑞士欧米加手表的百年庆典邀请我去演出。他们要在中国各大城市巡回展演,想找一台严肃高雅的艺术,和品牌的调性相匹配的。他们在北京,看了好多台节目,最后只选中了我的活雕塑。跟着他们在全国演了一圈后,我意识到,我的节目是有固定的受众群体的,国际上是接受我的,这才从挫败中解脱出来。

不管演什么,演戏这件事是贯穿我生活的,我的本职工作就是一个演员。我有很多尝试,都是在为做好这个工作做努力。65岁学骑马是为了拍一个叫《天地英雄》的电影,这个电影从头到尾都是骑马打仗。当时我去试戏,导演说我什么条件都符合了,就看马术能不能通过,马术得练到什么程度?撒开手也能掌握马奔跑的方向,骑在马上还能打仗。

2014年,我在无锡拍摄《七武士》,其中打戏不少,戏里我又骑马了。

这一听就很有难度,但当时也没觉得有压力,我相信我能学会。我到北京马场训练,其他人都是骑半个小时,下马休息一个小时,我一上午四个小时都骑在马上。我知道我年龄大了,身体条件肯定差很多,只能通过努力去弥补。一天八小时,每天都这么练,足足两个月,我做到了撒开手,不牵马绳,用两条腿控制马跑的方向,双手耍着刀。

78岁时,我还在剧组开重型摩托。演戏之前,副导演问我电瓶车能不能开?我说可以啊,到了现场,给我一台大摩托,让我踩油门刹车,跟电瓶车完全不一样,那么多开关得控制。副导演说没练的时间了,让我直接上去试试,当时的试戏场地在北京后海的胡同里,人和人走路的时候都擦肩摩背,一骑两边都要撞到人,根本没办法骑。

没过多久,这戏就在天津正式开拍了。我按照导演的要求骑着转了一圈,最开始没什么问题,后来一脚油门踩下去,没控制住,直接冲着摄像机去了。车子往前冲的过程中,我想要是撞上了,摄影机肯定得全碎,于是当机立断,一下子把摩托车扔了出去。我自己也摔出去了,摔得挺严重。

我爬起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先别上医院,把这个镜头拍完再说。拍完之后,我才去医院检查,还好脑袋没事,也没有骨折。妻子陪我在天津拍戏,她住在宾馆里,我回宾馆后什么也没跟她说,就躺到床上了。当时正好是足球世界杯,一直播到晚上,我躺着看了一晚上,其实是身上疼得不能动,韧带都挫伤了。这一摔,疼了我一年,我瞒着我妻子,怕她担心,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

在法国拍摄电影《这里那里》,我在摄像机里看自己演的片段回放。

2015年,我参加了中国国际时装周的T台走秀。这件事说来也挺巧,当时那台秀的服装设计师叫胡社光,我女儿负责给他这台秀做音乐。他偶然间从我女儿手机里看到我的照片,就问这老头是谁?看起来挺精神的,转手又把我的照片给服装公司总裁看了,总裁说,照片上这是我30年前的时装模特老师啊!

1987年,北京时装俱乐部聘请我去培训时装模特,那会儿是我表演哑剧最忙碌的时期,但为了生计也要想办法赚点外快。我也没有走模特步的经验,可表演了那么多年,形体姿态肯定好,形体训练的基础是一样的,要拉伸身体,训练成一个挺拔的人。这位总裁是当时我的模特学员。

这么一来,总裁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去走一趟秀。服装设计师开始让我穿个东北大棉袄,我心里还犯嘀咕:服装表演都是华丽高贵,整个大棉袄是什么意思啊?他跟我解释,说小时候他爸爸妈妈在黑龙江就是穿着大棉袄,坐在热炕头上,叼着大烟袋,这个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一听明白了,他想表现对家乡的眷恋之情。

乡情和亲情,开头和结尾是我的,具体怎么表演他不管,我可以根据音乐自由表演。开头的音乐是一种狂风暴雪的感觉,我把演哑剧的感觉拿出来了,表演逆风而行,观众特别喜欢。结尾表演,设计师说没给我设计服装,他看到我锻炼得一身的肌肉,让我光着膀子上去。音乐效果也是要表现东北汉子,我就这么走上去了。

2015年,我参加中国国际时装周的T台走秀。

台下观众看到我没穿衣服,先是愣了一下,他们应该没见过这么大年纪的老头还光着膀子走秀的吧,舞台上鼓风机把我的头发都吹起来了。第二天,媒体的报道就出来了,说我秒杀小鲜肉,叫我中国模特爷爷。

对于这些称呼,我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叫我什么那是人家的自由,说我哑剧演员、活雕塑演员、模特,还有人说我是健身达人,什么称呼都有,怎么称呼是人家从不同的角度认识我。

还有给大家印象特别深刻的就是我的长头发和长胡子,其实这些都是我在舞台上表演的工具。演哑剧《杀鸡取卵》,我要模仿一个鸡在奔跑,就要“啪”一下头发都散开,所以就一直留着。现在影视剧导演给我打电话,总问,王老师你头发胡子还在吗?我说在,人家说,那你来演吧。头发胡子不在了,就没戏了。

2021年3月,我去上海拍戏,因为疫情,时隔一年多,我打完疫苗才出来干活。

学开飞机是今年的事,但是为什么想到要学这个,原因是去年的一次意外体验。我在沈阳的一个侄子想学滑翔伞,因为是极限运动,家里人谁都不同意,他就过来征求我的意见。我这个性格,肯定支持他想做的事。他最后真的去学了,学完后飞得特别好,全家谁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去年春节,我回了一趟沈阳,大年初一早晨起来,我这个侄子就到我住的宾馆,跟我说把滑翔伞拿来了。我一开始不懂他啥意思,还让我跟着他去酒店大厅看。一整个滑翔伞铺在大厅里,他就开始教我,哪个线是控制哪个方向的、伞怎么样立起来、立到头顶上怎么飞。我心想,他该不会是让我去飞吧?我这么大年纪了,哪里玩得了这个。

讲完后他背起包,就要带着我去试。是我鼓励他去学的,现在我要是后退了,多下不来台。我硬着头皮就去了,试了一个多小时,也没飞起来。我以为这么一次之后就没事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他到点又来了。这一次,用了10分钟我就把伞给立起来了,周围人看到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在飞,都给我鼓掌。我突然认识到,我是有学习能力的,也有记忆能力和操作能力。

2020年,我回沈阳老家过年,侄子带我体验滑翔伞。

那是不是可以尝试去开飞机呢?

小时候我老做飞上天的梦,还自己做过蒸汽飞机,一直到60多岁,我还会梦到自己飞起来了。我看了很多梦的解析,有说梦到飞起来是遇到贵人了,有人分析要有危险了,这些都是唯心主义,我觉得我妈妈说的最对:梦是心头想,你有一个欲望达不成,在梦里就要满足。

今年夏天,我去北京的一个飞行俱乐部报名。能顺利报名,我钻了个漏,这个俱乐部说明上写的年龄限制只有最低年龄16岁,最高年龄他忘写了。去之前我也担心,人家不收,毕竟我这么大年纪,他们得担多大风险啊,如果出事了,可能人家俱乐部就黄了。但没想到,这里的负责人热情地接待了我,他们说,之前有60岁的老人想来这学,都被劝退回去了,我虽然85岁,但他们看到我的精神状态,不觉得我老。

第二天,他们就给我安排了体检,在机场的航空人员体检鉴定中心,按照飞行员的标准来检查你的身体。内科外科都检查一遍,再做专业的眩晕测试,我都没问题,最后到主任那里签字,各项都通过了。

飞行课程首先是理论学习,了解飞机结构、飞行原理、发动机原理,还要懂得气象学、空气动力学......我用30天时间学理论,其他学员都是开车来回,没人住校,只有我一个人在俱乐部住了一个月。我这人就这样,一旦想做好一件事,就能把全部精力都用上。

2021年8月,我顺利从飞行俱乐部结业,拿到民用航空器驾驶员执照。

飞行员的书那么老厚,我一天能看8个小时。这么多新理论,是我从来没接触过的,但我能看下去,还能看懂。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跟我是同期学员,有一次过来跟我说,“爷爷,教练老说我学习态度没你好”。教练在旁边说,当然了,给爷爷一篇英语,他一晚上全背下来了,你四五天了,还没背下来。

考试那天,教练把卷子放在我面前,也没提前打声招呼,让我准备一下。不到50分钟,我就答完交卷了。我看着教练改卷,担心能不能够60分,够60分及格通过了,才能上手实战操作啊。改完后,教练跟我说:82分。我当时乐得,整个人跳起来了。

实操学习是50天,一开始就上真的飞机操练,没有模拟机。教练会告诉你坡度、仰角、航向,怎么控制这些,当时是能记住,但等真的上飞机了,我就弄得乱七八糟。第一天练习,我可以说是手忙脚乱,脑子里一片空白,按钮上的英文都不认识了,虽然教练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不害怕,但慌乱的感觉是很强烈的。

一天训练一小时,大概10多天的训练之后,我才从这种慌乱的状态中调整过来,能控制飞机。我让它往哪儿飞,它就往哪儿飞,我让它飞多高,它就飞多高。我能做到意识先行了,先想到下一步该做什么,再去操作。但我一直没有什么飞行的享受感,练习的前半段是紧张,后半段又是注意力极度集中,还没有达到松弛的程度,能有心情眺望飞机窗外的风景。

飞行前,我在教练员的帮助下,对飞机做最后的检查。

我现在的生活作息是,早餐6点醒来,上午在家看剧本、背台词,下午固定去健身房健身三个小时,一小时游泳、一小时力量、一小时拉伸。

现在排戏还是特别多的阶段,每年要拍十几部戏,差不多一个月就有一部。所以,我一年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家住,要跟剧组,短的跟两三天,长的跟四五个月,都有。演的都是一些小角色,有时台词也很多。我喜欢演戏,一叫我去演,我就特别高兴。我一会儿演皇上、一会儿演侠客、一会儿演农民......演什么角色我都愿意。

女儿和儿子都有自己的生活,女儿还在做音乐创作工作,儿子帮助我整理一些资料。妻子在家写剧本,也给我讲戏。有剧组发剧本来,她会先看剧本,然后告诉我这个戏是怎么一回事儿,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怎么进入这个角色。

2018年8月,妻子陪我去山东济南拍戏,并度过了她76岁的生日。

健身的习惯是从演活雕塑开始就保持下来的。活雕塑往往需要半裸身体,身上要有肌肉,不能是肥肉,所以我当时就到健身房,把肌肉都练起来。从57岁到现在,练了近30年,健身让我觉得很愉快,今天这一天没浪费。

不拍戏时,每天下午3点到6点,我都在健身房锻炼3个小时。

有的人喜欢安静地过一生,有的人想要奋斗拼搏,我没觉得哪个地方累,这是性格决定的。你看奥运冠军拿奖牌的高兴,是人生高峰的体验,但你不知道他这些年忍受了多少伤痛,他为了那块奖牌,宁愿玩命地吃苦。我的目标就是要求自己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电影《谁的青春不迷茫》杀青合影,我在里面和年轻人搭戏,演男主角的爷爷。

当然,不服老是不行的,身体上的变化很明显地体现出年龄的变化。以前我能游蝶泳,现在游不起来了;以前能一口气游上个一千米,现在五十米就累得不行了;举杠铃的动作和以前没有太大差别,但重量要减少一些。前两年,我去拍一个韩国导演的戏,从头一天晚上拍到第二天早晨五六点,对身体的挑战很大,高强度的拍摄现在我也只能尽力去适应。

2016年,我在密云水库拍了一天武戏,累得瘫坐在地上,拍武戏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

我得接受自己老去,那是老天爷管的事,但是思维和心态不一定会变老,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我自己控制的。在我这里,老了还是没老,唯一的标准,就是看你敢不敢去做没做过的事,如果你还敢去尝试,证明你的心态还是年轻的。

2017年1月,我和妻子陪孙女滑冰车,不拍戏的时间,我都会陪孙女。

我不会因为哪天不能演戏、不能健身而感到落寞。我曾想能活到84岁,一生可能就结束了,而如今一看,我的生活和生命还是很顺畅、很自由。生活到哪个阶段就是哪个阶段。

曾经有一个人问我,你害怕死亡吗?我说,这事我还真想过,开飞机的时候,我曾经假设飞机出事故了,往下掉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的状态?会大喊大叫吗?我想我不会,我会平静地接受,我觉得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没什么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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