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理性许纪霖：工具理性成就不了天才

什么是大时代？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所谓大时代，就是一个非死即活的时代。上大学的80年代，就是这么大的一个时代，不仅仅是国家的，民族的，也是所有人的。在20世纪80年代，不是每个人都没有梦想，但他们自己、个人以及家园、国家和世界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不可分割。

但是我们知道，今天已经进入了一个所谓的“小时代”。成功已经成为当今中国的主流价值观。成功的象征通常是唯物主义的，用一些稀缺的财富和资源来衡量。似乎只有你往上走，成为一个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才能最终得到自己的尊重。

工具理性不能造就天才

90年代中期以后，中国进入世俗社会，正式告别“革命时代”。整个社会开始市场化、世俗化，这是中国从清末到90年代前所未见的。80年代，知识分子启蒙了人民。90年代，上海一位学者忏悔说:“我们以为人民需要我们开导。时间久了，人民比我们更懂得生活。谁开导谁？”

我们这些读书的人，最没见识，最迂腐！从此他开始拥抱世俗，把国家的富强和人民的物质满足作为评价现实的最高尺度。应该说，像他这样在90年代做出巨大改变的知识分子，肯定不是一个人。

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唯心主义成了一个非常可笑的东西，社会上出现了一种新的理性，叫做工具理性。德国伟大的思想家马克斯·韦伯区分了两种理性: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

无论欧洲的基督教还是中国的儒家，古代文明都是价值理性。只要目的合理，那么你的行为就是合理的，理想主义就是一种价值理性。然而，在90年代中期后进入世俗化社会后，另一种理性盛行，即世俗化社会中的工具理性。

在世俗社会，上帝死了，团结的价值也死了。有各种信仰，有各种神。你有你的信仰，我有我的信仰，不再有终极价值判断标准。韦伯指出，现代人采用了新的理性标准，用工具理性取代了价值理性。

终极目标和价值不重要，重要的是设定一个具体的、功利的目标。理性的作用就是达到这个目的。什么样的方法最合理有效？比如很多人想当公务员，但他不会考虑当公务员的意义，是否适合自己。他只考虑如何安排自己考公务员的行动计划。一个人的一生变成了设计一个舞台，一个舞台的具体人生目标，以及为实现这些目标所采取的艰难步骤。这就是工具理性的生命。

这样的工具理性生活也从社会影响大学。工具理性不仅在社会上，而且在校园里，逐渐成为一种主流价值，一种无价值的价值。杜拉拉提前进入校园，今天学校已经成为工作场所。

现在的大学已经不是过去的大学了。过去的大学是一个不同于社会的地方，充满了各种理想，是一个理想的实验场。然而今天的中国，从中学开始就没有梦想。从中学到大学，我失去了理想主义。怪不得学生，整个氛围变了，大学变了。

但是，真正有意义的人生，不是自己设计的结果，而是一个理想的大目标。一个人会根据自己的性格和爱好，把自己构建成一个装置，然后跟着机会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理想。通往理想的路不止一条，可能还有很多。当今社会千变万化，生活不会跟着你的设计走，设计会跟着生活走。

所以，人生不是工具理性设计的，也不是设定具体目标设计的。关键是让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但理想和抱负不能太具体。相信既然上天给了人才，就让它被录用吧！，东方不亮，西方亮。

智力适中的人也可以做大事，只要你不那么功利，有兴趣，有点勤奋。为什么？当今时代，聪明人太多了，总是看什么时尚什么赚钱，跟在后面跟风。但是你有没有发现，太聪明的人是做不了大事的？为什么？因为他没有自我，他总是在改变。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站出来，在没有生意的情况下取得巨大的成就。

如果你想在生活中取得成功，不是谁更聪明，而是谁更愚蠢。所谓傻子，就是对一件事感兴趣，却带着游戏的心态去钻研。他不在乎成功与否。他的动机不是为了获得世俗的利益，而是为了喜欢。游戏是最高级别的。只有在游戏中，你才能超越自己的焦虑，以愉悦的心态欣赏自己的努力。游戏取得的不是不成功就是巨大成功。

同学们，不要太聪明，傻一点。今天看似是聪明人的时代，其实是傻子的时代。你觉得乔布斯傻吗？一定要做到工艺和艺术的完美结合，力求完美到极致。这只是因为他有追求完美主义，一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完美主义，也是一种理想。他终于脱颖而出，成功了，而且是巨大的成功。

没有兴趣就没有天才。天才首先来自兴趣。不要总想着有用没用。有时候，没用的东西用处很大。比如大学学什么？许多学生可能认为他们在学习技能和知识。但是，这种理解是错误的，或者至少是肤浅的。技能和知识可以在一般的职业学校学到，不需要去综合性大学，甚至效果更好。

在大学里，最重要的是让自己成为一个自由派学者，一个聪明人。智慧就像撒在汤里的盐，看不见摸不着，但可以品尝。没有盐的汤是无味的，缺乏智慧和知识。智慧看似没有直接用途，其实用处很大。一个人是否优秀，能否成为优秀的人才，取决于他有多少智慧。

在过去的两年里，许多企业家和高管都热衷于研究历史、文化、哲学和宗教。我问他们为什么突然喜欢上了人文知识。一个中欧国际商学院毕业的大企业高管告诉我:“说到管理知识，我们都知道并掌握了最先进的知识。但是在我们这个层面，发现大智慧是需要进一步提升的。大智慧不在管理，全在文史哲。”真心的，说出来！如果你认为人文知识无用，那只能说明你从事的工作水平不够高，不需要大智慧。

公共生活培养的优秀品质

与今天相比，80年代大学校园的特点是，虽然私生活比今天枯燥多了，但公共生活却丰富多了:讲座、学生社团、政治事务座谈会、人大代表选举……校园里一天到晚如火如荼，沸腾不已。而学生健康的人格是需要在公共生活中培养的。

现在的大学生，很多人一方面感到孤独，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参与各种社会和公共生活。如果有联系人，很多都是通过虚拟网络:Renren.com、QQ群、微信、微博。现实生活中面对面的交流比较少。但是，一个人的青春和能力，必须在大众空中得到滋养。

杨振宁回忆起他在神奇的西南联合大学的大学生活。战争年代西南联大条件最艰苦，没钱没书没设备，没实验设备。而这样一所只有8年历史的临时大学，却培养了3位诺贝尔奖获得者，150位两个学院的院士，无数人文社会科学的人。它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杨振宁先生说，我在西南联大最大的收获不是来自老师，而是来自同学的交流。很多学术辩论，从图书馆辩论到宿舍，躺在床上，天昏地暗，继续争论。因此，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是有名的

历史学家王凡森教授曾说:“天才总是成双成对出现的。”不要以为有一群猪一样的队友就能成为天才。不对，天才成群结队。猪圈里很难出狮子，因为只有互相磨练才能出人才。

现在大学竞争氛围很浓。有的时候，为了出人头地，名列前茅，把学生当成对手，严加防范。但是，有句话说:我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队友越强，竞争对手越强，你变得越强。一个人的标准是由他设定的对手来衡量的。

所以和同学深入交流，加入校园公共生活是很重要的。不要等别人带头，等环境变了再搭便车。你应该站出来，用青春的精神和主动性改善周围的环境，建设校园公共生活。

现在比较好的公司和机构，在招大学生的时候，主要不是看你是什么专业出身，而是看你有什么素质。具体专业技能，只要素质够好，三个月半年就能教完。但是，一个人的素质是培养不出来的，需要四年的时间去培育。大学四年，已经快定稿了，很难改。

除了素质，还有气质。气质是最虚的东西，但是不同学校的学生，气质是不一样的。品质气质之后，第三是品味:学术品味，文化品味，生活品味。所谓品味，简单来说，就是能鉴别什么是好的优秀，什么是差的平庸。

今天，对大学好学生的评价是一套量化的指标体系。发表了多少文章，只有数量，没有质量。而品质是一种味道。在我看来，一个优秀的大学生，哪怕没有发表过一篇文章，学术品位高，也是一个潜在的人才。如果你没有品味，即使平庸的东西也被认为是好的，那你以后也写不出优秀的成果。

前不久，我收到一个师范大学大四学生的来信，说他要面试我的研究生。本科期间，他和老师们一起发表了五篇文章，其中两篇来自CSSCI杂志。我给他写了一封信，说一流大学不看重本科生有没有发表文章，只看重你读什么书，学术品味如何。

我们一般不赞成，也不鼓励学生在本科期间忙着到处出书。只有打好基础，有学术品位，以后才有足够的学术潜力。经过多年的招生和就业，发现相比之下，北大的学生是最优秀的，视野和品味最高，但他们在学习期间很少关心出版。其实留学生也是如此。关键是把毕业论文写好，写到可以发表的水平。

过去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还专门规定，年轻学者进所后三年内不得发表论文，并要求你当三年的法官。学术精神靠培养。如果不断放气，只能写出平庸的小作品，培养几年才能培养氛围。

但是我们的学业评价体系，所谓的考核标准，只是权重，不是质量。再这样下去，我们离世界级大学和诺贝尔奖就越来越远了。学术味是这样，文化味和生活味也是这样。

郭敬明的《小时代》看起来很好莱坞，很美，充满了和白。似乎这就是一个大都市的贵族味道。这部自恋的电影其实暴露了一个来自西部小镇的年轻暴发户，以及他对城市生活的隔膜想象。郭敬明对什么是上海、贵族和文化大都市的理解很肤浅。不是电影的技术不好，而是制作人的文化品味不好。

提高自己的学术、文化、生活品味，关键是在校园里要有超越庸俗、功利的追求，这是人格上的追求卓越。

青年精神是一种内在的价值追求

青春的精神是什么？在我看来，青春是对内在价值、内在品质、内在优秀的追求。在2012年伦敦奥运会闭幕式上，中国代表团的旗手是徐·，一艘以前不为人知的帆船。从小到大，一只眼睛视力不好，一只耳朵听力不好，还割过一次脚。

但是她喜欢大海，喜欢航海，不管功利，努力，脑子好，英语一流。最后，她打败了很多优秀选手，获得了西方人从未接触过的帆船项目金牌。

在她获得2012年央视体育特别贡献奖的现场，她发表了获奖感言:“我赢不赢，球队在，无怨无悔。我开心或者失落，朋友都在，不难过不开心。我是安康还是受伤，父母都在。男或女，老或幼，高或矮，贵或平，帆船都在那里，等着大家玩。”这篇充满文艺风格的获奖感言轰动网络后，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性，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的是我对航海的热爱。”没错，爱玩的心态最珍贵。

美国伦理学家迈克尔·金泰尔在《追求美德》中说，有两种利益，一种是外在利益，另一种是内在利益。所谓外在利益，就是借助工具理性追求成功，而这种成功可以用世俗的名利标准来衡量。外在利益是可以替代的，谁更容易名利双收，谁就从事其中。

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鼓励自己努力的动力是对外在利益的追求。而价值理性追求的是内在的利益，可以称之为“黄金不可交换”，即在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时，能够获得一种独特的快乐，这种快乐是不可交易的、不可替代的，具有内在的价值和内在的快乐。

Mai gentile认为，人虽然同时有这两种兴趣去追求，但对于一个完整的人生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内心的兴趣，能够不顾功利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才是真正能让你安定下来的意义。

没有这种内在的兴趣，即使你一辈子在外在的兴趣上成功了，也可能会很痛苦，很犹豫，很纠结，因为你总是在和别人攀比，觉得自己总是对名利和权力都不满足。与无尽的欲望相比，你得到的和拥有的永远是有限的。但是，一旦有了兴趣爱好，追求自己内心的兴趣，就不会和别人攀比，也不会用世俗的标准来看自己的人生是成功还是失败，而是有一种享受的状态。

美国著名公共知识分子赛义德在其著作《论知识分子》中深刻指出，知识分子是一种业余精神。所谓业余，就是不求饭吃，忽略功利，不在乎成败，把它当做一个爱好游戏来做，不仅能得到真正的快乐，还能安定下来。没想到，我们也能做大事。乔布斯就是这么玩的，因为他没把乔布斯当回事，最后成就了乔布斯！

理想主义在小小年纪怎么可能？你不必像我们当年那样关心祖国，关心世界。你是否在乎家，在乎国家，在乎世界，是你个人的选择。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成为范仲淹和王安石。但是，如果把唯心主义精神从一个特定的时代分离出来，作为一种精神传统继承下来，我们这个小时代就会有另一种理解，那就是对内在价值和内在利益的追求。这个内在价值就是你的野心。

马克斯·韦伯写过两篇重要文章:《作为职业的学习》和《作为职业的政治》。抱负与传统职业有关。基督教讲天职，世间的一切事业都与上帝的使命有关，都是为了天职。革命时代的革命也有一定的神圣感，这是革命的第一天职。但今天，那些宏大的叙事已经被消解，天职已经世俗化，转化为世俗的野心。

也就是说，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独特的专业品味和价值。如果你喜欢它，并且对它有很深的了解，那么你就有可能不顾功利地把它完善，从而获得自己内心的兴趣和内心的快乐。如果我们能把工作做得完美到极致，不仅仅是一份糊口的工作，也是一份安定下来的职业，那么这就是一种新的理想主义精神。

我曾经看过一个记者采访崔琦，他是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也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中国学者。记者:你必须每天在实验室非常努力地工作。崔琦回答:哪里！每天带着好奇走进实验室，不知道实验的结果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意外的惊喜。日常实验快乐如假期！

昨天给青年的对话，有同学问:如果我的职业和我的爱好冲突怎么办？

我回答有三种选择:第一种是想办法把事业发展成事业。只要认真去做，追求完美，就先结婚，再谈恋爱。即使是在一个平凡无聊的位置，你也会发现它的内在价值和境界。二是把爱好变成职业，业余学习久了就会成为专家，成为吃饭的职业。第三种是饭碗和爱好并存，白天有饭碗，晚上有爱好，大概是大多数人可以选择的方式。

最优秀的人才不一定是考第一第二。教育上有个现象叫第十名。研究人员发现，十几二十年后，真正有前途和成功的学生往往不是考试的尖子生，而是十分之一左右的学生。这些学生也很聪明，只要努力拼搏就能名列前茅，但他们不愿意整天反复做练习，把分数提高三五分。而是在保证基础课的同时，发挥自己喜欢的，最后取得了很大的成绩。

有媒体对近几十年各省文理类状元进行了后续研究，发现当年那些过得很好的各省状元，后来都能成为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社会知名度高的就更不用说了，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南方周末》有个专题报道，里面提到一个女文科学者出国，嫁给了一个美国人，她老公连大学都没读过。女书生说，我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却什么都知道！

最后给大家看一张韩寒和景明国的照片，不知道这张照片是真的还是PS的。没关系。有趣的是，上海有两个青春偶像。韩寒代表青春、叛逆、个性，京M .国代表早熟、适应、世故。韩寒还是景M国？是追求内部利益还是外部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