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卓云 皮佳佳：虚度的日子

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下作家皮佳佳的创作谈。请阅读。皮佳佳最新中篇小说《手指触摸天空》，原刊2019年第7期《山花》，入选2019年第9期《小说月报》。网上订购请点击正文末尾阅读原标签。

皮佳佳，1980年代生于湖南常德，曾在《诗刊》、《作品》、《光明日报》、《收获》等刊物发表古诗词、诗文、小说。现就读于北京大学哲学系。

虚度的一天

论《手指触摸天空》的创作

文|皮佳佳

2017年夏天，我参观了剑桥大学。叫参观学校，其实我是在发呆。这里太美了，每个地方都能坐很久。回来一年多了，早上起床，经常有幻觉，觉得还呆在那个小公寓里，睡眼惺忪地准备烤面包，配煎蛋、奶酪和帕尔马火腿。出去，沿着城堡街走，穿过街道，码头上年轻的棕色头发的人喊-打-打...

在这样的场景下，我本应该写一篇优美的散文，但不知怎的，我写了一篇关于一个焦虑的中年母亲的小说。

当时我正坐在剑桥大学的图书馆里，墙上挂着学术权威的画像。他们看着我，我的心却空白，写不出任何符合这种古典气质的学术论文，总是盯着窗外畸形的树叶。坐了一个多月，又要流浪了。暑假里，街上和河里都是中国孩子，他们的帽子上标着各种游学。回到图书馆，眼前闪过一幕。在国王学院的新哥特式小教堂前，一群穿着黑色长袍的学生正准备参加毕业典礼。院子外面的石凳上，一个疲惫的中国孩子睡着了。中国孩子的背后，一个焦虑的妈妈在各个家教机构听着，做着笔记，研究着初中的家教计划。

我曾经想飞离地面，讨厌琐碎的现实，仿佛只有形而上的抽象才能满足无知的智商。现在慢慢的，感觉道路和生活都是一个源头，微观。那种“原则”在一切零散的事物中都能找到，但被认为离得很远的“原则”却离不开日常伦理。当我在其中时，现实自然会找我，真正的“道”就出来了。这是我这辈子对中国哲学的品味和感同身受。

焦虑是每个中国父母现在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不管你是多么的佛家，淡然面对自己的得失，还是干脆退出这个游戏，用你的佛家制度能为孩子的未来负责吗？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身边的中年妈妈都异口同声的回答:不行！我宁愿为焦虑的孩子争取更多的可能性。在我生活的城市，高中录取率只有40%的时候，同一个班90%的孩子都去补习班了。你愿意让孩子成为那10%的人，然后成为那60%上不了高中的人吗？暑假回来，孩子们讨论欧洲、北美、澳洲的大学夏令营。你的孩子不会说话，因为他只在社区游泳池度过了一个暑假。当焦虑变成龙卷风，笼罩着所有人，谁能置身事外？

作家和他们一样迷茫:人生只有一条路可走吗？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不是，生活应该是怎样的？我也没有答案。

我不是一个勤奋的作家。前后写了一年多的小说。其实这是两年内唯一完成的一部小说。每次刚坐下，人就散了，思绪也飞走了。我记得去过英国的泰特美术馆，遇到了一位独立艺术策展人。他面前的东方女士坚持要找迈尔斯的画《奥菲利娅》。他告诉我，它在错误的地方。这是泰特现代美术馆，奥菲利娅在泰特英国美术馆。当然，泰特英国美术馆也不远。如果时间允许，他愿意带我去那里。

这真的很尴尬。本来，我想看起来有见识，与众不同。我问自己:我真的喜欢那幅画吗？也许有真诚，也许有虚荣。羞愧让我拒绝再次寻找那幅画。后来，他带我在伦敦四处游荡。他没有去白金汉宫或者摄政王街，而是走进了普通的街道，这也符合我流浪无所事事的天性。拐进一条街，被漂浮的彩虹旗包围。这是哪里？我问。他指着一个酒吧。我看见一整排男人坐在门前的长椅上。他们太漂亮了！

后来，我们找到了诗人威廉.布莱克的故居，但这座房子已经被拆除，很快将成为一座商业建筑。小说的标题来自威廉.布莱克的一句话"在荒野的尽头，手指可以触摸天空"。

在一本焦虑的小说中保持一点不合时宜的缓慢是我的执念。同样的执念是，无论故事来自东方还是西方，古子始终保持着东方的意味和气象。有时候认为真正决定一个人的是本质而不是形式，不是那些标题和空虚拟光环，而是已经无常、磨砺、沉淀的内在物质。经历的繁华越多，面对的内心荒凉就越多。当然，这些话，仿佛只是在自我安慰。给自己留点东西没关系。也许生活中最珍贵最怀旧的就是那些看似虚度的日子。

手指能触到天空

文|皮佳佳

许倬云的家人坐在中巴上。今天，我的日程很紧。上午去剑河划船，参观了两所学院，下午听了剑桥大学中国著名教授的讲座，参观了博物馆。

上车时，许倬云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其中许多出现在昨天的晚宴上，大多数是有父母和孩子的三口之家。那些孩子眼睛很亮，和别人有眼神交流，没有懦弱和怜悯，纯真自然。他们和布莱克年龄差不多，应该准备进入剑河中学。这些是我儿子未来的同学。她有点激动。听他们的名字，大部分都是企业家。当然还有好几个家庭，名字不加后缀，自信微笑，坐在后座。昨晚活动的发起人严总也在现场。他是奈特教育集团的总裁。颜总是有着极好的修养，对谁都乖巧，不刻意。人们很快发现他的瞳孔里只有一个人影，就是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精瘦的中年人，他叫王总。

一群人被安排乘坐四艘船。王先生第一个上船，秦简先跳了起来。后来王总过来了，颜在岸上一直管着，怕有什么闪失。王先生握了握他的手。“忘了我以前做过的事，但是我怕我会掉下去？”

“是啊，你以前是职业皮划艇运动员。我的头，迷茫，迷茫。人生不易迷茫。我在牛津读书的时候，也是赛艇队的一员。那一年，我们男团赢了剑桥。狂欢节结束后，我喝多了，爬上一棵树去找托尔金。《指环王》的作者牛津的托尔金听说他最喜欢爬树。转眼间，这些疯狂的青春岁月就消失了。”阎总一边说，一边给秦讲竹简，为下个月的划船友谊赛做准备，看着王总，等着他讲当年的故事。两个男人拍着肩膀，在摇曳的碧波上，青春是回忆和共鸣的最好方式。

老布帮助许倬云和布湖与另外两个家庭一起上船。一个卷发的男孩走上船迎接他。他负责支撑和解释。

一幅画卷正在缓缓打开，古老而美丽。这些词怎么形容现在呢？还不如在心里感叹。就像许倬云一样，她已经在想象她儿子的毕业典礼了。就在我面前的草坪上，儿子宽肩长腿，和那些英国同学一样高，穿着黑色的学士制服，抱着她的肩膀拍照。那个图书馆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据说里面还有牛顿的手稿，所以当然要多拍几张。那个大厅是举行学位授予仪式的地方，校长也讲拉丁语。坐在观景台上，该穿什么衣服？最好不要太亮，看起来像个暴发户。但是，最难的是老卜，他的肚子在任何西装里都是丑的。他回去一定要减肥。如果把秦简放进去，画面应该协调得多。

毕业典礼还没结束，许倬云就被一记响亮的耳光吵醒了。

范太太坐在船尾，举起手打了女儿丽莎一巴掌。

在中巴上，范太太不招人待见。她一上车就拿出手机让女儿背单词，在车厢里制造了三年级班级的紧张气氛，引起了身后老太太的恐慌。她找到一本英语书，塞到孙子手里。“看我姐多认真。你要学会。你出来的时候，你爸爸解释说你要好好学习。”

在船上，范太太没有休息。撑船男孩一介绍一栋建筑，她就像一只说唱鹦鹉一样不停地问女儿:“你明白吗？”你明白吗？如果有不懂的话，赶紧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说:“快翻译几句，如果你真的明白了，就让我听听。"

董教授一家人很平静，悠闲地望着蓝天，不时指点着一座古建筑。鹦鹉的说唱真的很烦，静水流深，水痕已经悄然越过。他们觉得需要给鹦鹉一个礼貌的提醒。王教授开口了，“安德鲁，你见过那个教堂吗？典型的新哥特式建筑。”

范太太立刻感兴趣了，赶紧拍了拍女儿。“丽莎，丽莎，‘哥特’是个英语单词，你知道的。是建筑学专业词汇。你应该在上一次的专项培训班上就全学会了。还有哪些词？拱肋、飞扶壁等。”停了一会儿，她指着旁边的一栋大楼。“看，这是哥特式的，你要记住。”

董教授的儿子安德鲁像他的父亲。凡事讲究学术精神，张口纠正范夫人。哥特式和新哥特式不是一回事，是两个时代的建筑。另外，这个建筑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不是哥特式的。三角形的过梁借鉴了古罗马的万神殿，穹顶直接借鉴了布鲁内尔斯基的建筑模型。

“大概是这样。”董教授心里很满意，但表情很平淡。“但是安德鲁，你知道，我们不能只看表面，记住一个名字或形式，而是深入内部，把建筑放在一个特定的历史地点。比如英国新哥特的兴起，就和当时的社会思潮有关。当然，一定要能深入分析建筑的美，因为建筑的生命就是它的美。”

“我知道，比如说，刚才那栋建筑，虽然是文艺复兴时期，也加入了一些洛可可风格。虽然看起来增加了一些动感和装饰性，但也破坏了它原有的简单和美观，呈现出一种不对称和不自然的态度，有些复杂和自命不凡。”安德鲁说话比他父亲更像教授。

范太太当然没有面子。

她和女儿握了握手。“丽莎，看来我的小弟弟和你一样喜欢古典文化。你读过圣经原文。给哥哥一块你喜欢的，什么，现有的东西，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东西。已经做的事情，以后再做。”

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很害羞，不擅长在公共场合表演。范太太每次说话，都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尽量把脸缩在母亲身后。现在，突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整艘船的警惕目光下，她感到害怕，睁大了眼睛，耸了耸肩，嘴唇缩到牙齿里。可怜的表情，像是准备去刑场，可以面对刽子手的催促，“快点，好好背”，这个刑场要走了。她开始颤抖着流泪，像一台退潮的旧收音机，勉强发出几声“太阳底下没有新东西”。由于紧张，旧收音机完全被切断，卡在那里，他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的母亲。

“明明可以回来，明明可以回来。昨天背的，今天怎么忘？你是想让我难堪吗？”

教授的妻子赶紧劝道:“算了，算了，孩子刚出国，时差没调。”教授不会放弃，也不会给范夫人台阶，“我们的安德鲁从小学起就是拉丁文圣经，但这不是原文。圣经最初是用希伯来语、阿拉姆语和希腊语写成的。教会通常使用拉丁文翻译。在十四世纪，它被完全翻译成英语，主要是为了满足当时那些‘普通人’的需要。”教授说“普通人”时，给了范太太一个特别的眼神，把范太太变成了释放出全部能量的太阳，变成了红矮星。

“妈妈，我饿了。”丽莎此时只是大声喊道。

范太太崩溃的脸变成了火光，冲上了孩子的脸。“什么时候不喊饿了，但是这个时候饿了，有什么教育吗？”说英语！说英语！你不会背英语。说饿了就不会说英语？"

很难停靠。当船停下时，布雷克走上前去，没有听身后的声音。许倬云喊道，“你要去哪里？”小女孩在哭。

摘自《小说月报》2019年第9期。点击文末“阅读原文”购买纸质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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