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凤舞188 永春作家（188）郑其岳系列作品（5）

异乡是家

01

对于1989年在澳大利亚“留学”的人来说，他们离开了家乡30年。应该说我的家乡已经变成了异乡，异乡已经变成了我的家乡。

她走后，余音袅袅绕屋檐三圈。她送的那串风铃挂在永春县文联临街的窗户上(县文化馆四楼)，靠近屋檐。微风吹来，像她清脆爽朗的笑声一样叮当作响。后来我也收到了她的贺年卡，我记得是一张飞奔的马图，上面写着她不是在山城转圈，而是想在更广阔的世界里驰骋。

这是30多年前的l女士，在县政府的一个单位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我是系主任，专攻舞蹈、写作和写作。她是年轻的打字员之一。当时没有电脑，我边跳舞边写要求她用端庄型还原。那时候她才二十出头，和另一个年轻姑娘在一起，青春年少。她漂亮聪明，工作如鱼得水。有一次，看着他们敲键盘，像是调动了型的团军，挺感动的。后来，我为他们写了一首散文诗《女打字员》，里面有这样的话:“有时你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坐在指挥台上，呼风唤雨，调动千军万马，喜讯从前方传来”。

“你有时候会后悔自己是一首老歌，日复一日唱着同样的曲子”。

“在勤劳的土地上，你总是渴望你的身体充满诱人的果实”。

1989年7月，我当选为县文联专职副主席，和另一位老朋友一起成为新的合作伙伴，搬到了县文化中心四楼的一间办公室。她和很多老同事偶尔去县文联，或者泡茶聊天，或者以喝酒调侃自娱自乐。

谁能想到，这位白净、温柔、微笑、阴柔的女士，不满足于安逸温暖的生活，会以留学的名义悄悄去澳洲？后来我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血液里有对现状不放心的细胞。看看她的家庭。她和二姐妹妹都在国外，但姐姐结婚早，坚守永春。显然，这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家庭遗传的一个无法解释的版本。

据说现在澳大利亚有120万华人，约占澳大利亚总人口的5%。大部分是1989年到1991年出去的，仅第一年就有100多名永春人去了。据我观察，当时去澳洲的人，大多是中产阶级青年男女，思维活跃，爱冒险，不局限于既定圈子。有的想改变一种生活方式，有的想到了下一代的教育，出国是最好的方式。

我至今记忆深刻的是，L女士情商很高。去澳洲之前，她买了一串风铃挂在文联的窗台上，让两个男人组成的世界蹭进了女人的浪漫气息。

02

那是1989年12月21日。她告别了亲人朋友，毅然前往7000公里外的天地。像候鸟一样，她从太平洋西岸飞到太平洋南岸，但季节却是从一个国家的寒冬到另一个国家的炎热夏季。

几天后，她来到了悉尼，这是澳大利亚最大的城市，有贝壳和船帆形状的歌剧院，独特的海港大桥，还有其他令人眼花缭乱的景点和美食。

12月27日，当她到达悉尼时，当地的圣诞节是一个月的长假，这是西方最大的节日。工厂关闭了，商店关门了，每个人都在忙着过节。急于找工作自然成了奢侈的需求。当时她身上只有500块钱(澳币，下同)，不得不省吃俭用，削减温饱，房租还得精打细算。

大量留学澳洲的青年男女都在寻求改变命运，同样的追求让他们分担着同样的艰辛。起初，经济和语言是障碍。他们租了一套公寓，每个房间三个人，每个人每周支付20多元。有些人深夜回来，打扰了睡觉的人。在你住的小空房间里，只有一张自己的床，但很多地方都是公共的:厨房与锅碗瓢盆的行军紧密相连，而厕所则成了一系列的急战，有的人憋得通红，甚至尿裤子。当然，群居也不错。一两个胖子放进锅里，大家都流口水。

L女士告诉我，为了省钱，当时发生了很多说不出的生活细节。因为当地租的房子没有单人床，他们不愿意买，只能想办法解决。他们观察到一些店铺外堆放着一些空的牛奶盒，其中八个可以组成一张简单的单人床，于是他们就去偷，把别人丢弃的旧的捡回来。

她笑着说，这种行为无疑是物尽其用，变废为宝。贫瘠的土壤往往孕育出许多有趣而略带苦涩的故事，让人事后津津乐道:为了节省伙食费，每天傍晚，都会有同伴去即将关门的菜市场去捡剥好的叶子。许多动物的下脚料，如鸡颈、鸡爪、猪蹄等，都不是鬼吃的，而且很便宜，成了它们改善生活的肉食。比如六只猪蹄一元，四只猪蹄一元用电锯切开。为了节省加工成本，他们把整只猪蹄放在锅里炖，然后每人拿一只，像舞台上的小丑一样嚼成一张脸。

有一次，几个人合伙买了一瓶冻可乐，一个人喝了一口，一下子喝完就不忍心了。这瓶可乐被旋转了几次，最后被一双手加热。贫穷和乐观在一瓶可乐中摇摆，融合为一体。这些故事无疑反映了他们早期生活的黑色幽默。

长假过后，经朋友介绍，她在一家越南华人创办的餐厅找到了一份洗碗工的工作，这是她来到澳大利亚后的第一份工作。长假和陌生人已经耗尽了人们的期待。虽然政府有关部门规定最低时薪不低于8元，但作为新来的人，他们似乎是小企业主钓的鱼，每人每小时只有3元多，根本不敢讨价还价。

源源不断堆积如山的锅碗瓢盆让她洗得像个机器人。因为站久了，背酸腿酸，脚肿，手泡得像白萝卜。一言难尽。听她说起十年前在澳洲工作的事，我在一首散文诗《那杯红酒》里写道:“你真的想从家乡抓起一朵云当坐垫，坐下来喘口气吗”。这种工作只持续了一个星期。原来她是想通过朋友请假偷偷去别的店做第二份兼职，马上被老板炒了。

之后她去应聘了一家服装厂的服装工人。她以前在家里是个“娇小姐”。因为“不看家”，她“不知道米和木的价格”，对缝纫技术一无所知。但当时“赶去医院”不得不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因为那是女工集中营，更容易就业。“平时不烧香”，但只能“临时抱佛脚”。她在越南的一个华侨家里进行了一次突击学习后，匆忙投入战斗。面试的时候，一踩缝纫机，布就出问题了。她的心凉了半截，大概也就完了。没想到，希拉的老板很宽容，一边工作一边离开她去学习。在那个服装厂，她工作了九个月，偶然掌握了一门谋生的技能。

在对话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在一家家具厂，老板是个鬼佬(她称西方人为鬼佬)，工人需要说英语。L女士对此一无所知，和一个在初晓会说英语的上海女人去考试，只能保留其中一个。她觉得自己只是个陪衬，但是鬼佬心地善良，把他们两个都抛在了脑后。

这些家具不是吃素的，都是铁片，又高又重。她的工作是通过高温将两个备件连接到抽屉中。但是她的力量太小，经常需要用身体作为支撑。但是两块铁件经常连接歪斜，她要敲开返工。结果就是费了好大劲，让她觉得一无是处。幸运的是，一些男性工作者很有同情心，经常帮忙。半年后，由于家具厂效率下降，20多人被裁，她也难逃被裁的命运。

在她几年的工作生活中，她在很多企业都发生了变化，比如西餐店、糕点厂、食品包装厂、洗车厂、零件厂等等。

刚到澳洲的时候，所谓的“留学”，就是要过语言关。为了工作和学习兼顾，她早上工作半天，晚上下课上夜班，像陀螺一样旋转。我上课经常迟到。好在英语老师也有同感，理解这些“留学生”的难处，所以实行“观鸟政策”，视而不见。

说起过去，表面上是轻描淡写，但艰辛深入骨髓。当时为了省下一元公交钱，她经常要走20多分钟，然后坐火车一个多小时，再走半个多小时才能到。特别是上晚班回来，已经是深夜了，还要穿越一条偏僻的小路，让她紧张。她一坐上火车就经常和眼皮打架，打个盹，然后就睡着了。鼾声伴随着铁轨的节奏。误站是常事。火车似乎成了她上班路上的休息点。

L女士向我透露了她刚到澳洲时的心理过程:刚到澳洲时特别想家。她失业的那一天，躺在一楼，看着窗外蓝天白云，不知道哪个是老家的。那种心情就像诗人樊芳写的一首诗，反映的是一个流浪者出门想家，坐在旅馆的床前，无聊到“把一双鞋子荡来荡去，放回船上”。

03

没有技术工作，她毕竟只能挣低薪，很难大幅度改变生活水平。这时，不安全感的因素在她血液里涌动，她开始尝试做生意。1996年，她参观了一家即将关闭的鸡肉店，投资5万元对其进行改造。为了工作方便，她把房子租出去，举家搬到鸡店旁边租房子住。为了做好销售，她到处宣传。在一个严寒的冬夜，毛毛下着雨，风刺骨。她站在路边发广告，说不清楚。

因为竞争引起同行羡慕，有的人冒充顾客，调皮地给店家打电话，点了十只加工好的鸡，最后自然没来拿货。

工作一天后，她回到家，似乎崩溃了。由于出租屋里没有洗衣机，她每天换的一堆脏衣服都洗不掉，就泡在浴缸里，然后用脚踩上去。由于经营惨淡，鸡肉店不到一年就倒闭了。

从1998年开始，她又开始涉足水产品生意。那是几千公里外的一个偏远农村地区。很多养殖场养殖优质低价的盲鱼子(也叫金鲈)。她买了一辆破旧的二手卡车，雇了两个司机经营农场运鱼。来回走了整整两天。带回的鱼被放在一家租赁工厂的各种鱼塘里。

当她开始卖鱼时，她从餐馆到鱼店一个接一个地介绍和推广他们的产品。短短三个月，悉尼90%的海鲜餐厅和鱼店都和她的公司建立了业务关系，每天送鱼一次。其实做这种工作并不容易。原因之一是，有时候送货的地方是一栋没有电梯的楼，她只能用手拎着，活鱼不停地拍打着水花，让她的衣服湿透了。有汗就混在一起，衣服又湿又干，跟干苦活一样。当初卖鱼的时候，因为鱼塘放的鱼太多，大大小小的鱼混在一起，就有鱼死了。当时看到鱼肚变白，心疼得流下了眼泪。

由于资金有限，我买的那辆旧卡车不时出故障。她最怕晚上接电话，因为可能是卡车坏了，路上坏了。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要求一辆大汽车以每次1200元的成本拉动小卡车。

有一次中秋节，由于司机的疏忽，鱼塘里的氧气管没有接好，导致一吨鱼缺氧死亡。为了保证供货的信用，她只好去零售店买鱼，然后以批发价供货，买贵卖便宜，结果亏损一万多。当然，更讨厌的是有的老板故意拖欠鱼款，有的甚至倒闭也拿不到钱。

即使很忙，L女士也会注意自己的形象。她着急的时候会利用开车等红绿灯的短暂时间，看看针，抹几下，简单补一下。

2001年初，当她的女儿两个月前出生时，她重组并开了一家便利店，经营牛奶、面包和其他杂货，以及报纸和杂志。

便利店是在黑暗中起步的，虽然很努力，但是很顺利，但是还在酒店工作的老公不满意，想做大生意。2002年，她走遍悉尼街头，到处寻找商机。我找不到开超市的地方。最后听了中介的建议，决定开一家咖啡店。在找了一个毗邻高速公路的两层小楼作为营业地点后，投资装修了20万。这时，她动员丈夫辞职，一起经营一家“夫妻店”。早上四点起床，做好准备，六点开门。这个时候路过的司机和附近的居民来买早餐，经常有那么多人排队。两餐之间有短暂的喘息时间，要忙到晚上八九点才能休息。

只是人不如天。后来由于高速路中间设置了围栏，导致另一边的人被物理封锁，客户减少一半，生意不可持续。我们不得不改变位置，开始新的炉灶。但经过多次尝试，经营咖啡店符合西餐文化，这是她探索多年的成功之路。2004年，夫妻俩在一个中产阶级主要生活和拥有学校的地区新开了一家咖啡店，投资50万。同时，他们也在外地开了一家连锁店，生意开始成型。

04

因为悉尼举办2000年奥运会，澳大利亚政府需要大量的人才和工作人员，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的考虑，它“大赦天下”，放宽留学定居政策。对于这些1989年去澳洲的学生，在通过英语考试和相关技术技能考核后，她终于在1995年拿到了《永久居留证》，开始享受回国探亲的权利。她回到了家乡，急于在一周内回来。是的，流浪者就像候鸟。即使离家千里，它们还是会飞来飞去。第一次回家探亲，看到母亲站在门口看着女儿远道而来，跑上来抱住母亲，然后“拉着她的手，含泪看着她的眼睛，却无言以对。”。

之后她每隔一两年就回国一次。即使父母阴阳相隔，她也没有改变初衷。除了拜访亲戚，她还拜访了朋友。即使她泡了一杯茶，吃了一顿饭，也可以聊聊天，安慰一下自己的乡愁。就像我在《那杯红酒》里写的那样:“杯子里装的是家乡的名酒，是一种围绕在心头的乡愁，略带甜味。野菜的采集，红酒的荡漾，你熟悉又陌生。他们狂野，正宗，自然，通俗而优雅，随意而不标准。这没有被宴饮渗透，没有被名利污染，没有被人情改变。”。

悉尼是我四月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之行的最后一站。我和一个同事朋友应邀去了L女士的别墅，别墅毗邻悉尼四大名校之一的麦考瑞大学，是真正的学区。那是她2006年买的一栋两层别墅，面积600多平米。她第一次买的时候花了70万，现在值200多万。一楼租给学生，二楼自己住。中间的另一栋别墅旁边是她2007年买的另一栋别墅，结构和面积都一样，现在已经租出去了。她当了多年媳妇，靠房租生活。事实上，她在悉尼的其他地方有两处房产。虽然近几年澳洲房价开始下跌，但这两处房产还是保持了原来的价值。在老家永春，她也买了别墅，可能升值不少。

参观L女士的别墅，她家后面的树和草，她家前面的各种各样的花，似乎有一种强烈的自然和人文气息，融合了她的感情。那天，她回来吃饭，为了接我和我的朋友。她只是热了热剩菜，开了一瓶白酒给我们俩喝。我说澳洲还有“四更”，一个是胖女人多，一个是酒鬼多。坦白说，她也是个酒鬼。我觉得可能是生活习惯或者工作压力的原因。黑暗下，只要拿起酒杯，无论是自己倒还是和朋友聚会，疲劳、烦恼、放松、释放都会在这杯酒里找到新的平衡。葡萄酒和咖啡是澳大利亚人最喜欢的液体，弥漫在街道和城镇，“酒鬼”是一种夸张的戏弄方式。

后来她开着私家车载着我们去参观悉尼的夜景，很美。最后，她找到了一家熟悉的酒店，点了几个菜。我们边喝酒边聊天。她讲了工作创业的艰辛往事，让我们有同感。第二天晚上，她开车半个多小时到我们酒店附近的酒吧，带我和其他老乡逛赌场，继续喝酒聊天。临走的时候，她给了我和潘的朋友一个小小的动情的拥抱，说，我真的很讨厌你离开。当时月色空的时候，我们都有点感动。

L女士一次又一次告诉我，虽然去了澳洲，吃了很多苦，但她认为那些挫折或困难积累了丰富的教训和经验，她成为了一名工作和生活的老师，磨砺了自己的性格和意志，使她能够冷静地面对困难和障碍，面对生活的起伏。

现在在澳洲，无论是自然环境还是人文环境都已经深深的烙在了她的脑海里，家乡就像是源头，一股清泉荡漾在她的脑海里。

作者简介

郑启月(1953-)，男，汉族，永春户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永春教育、文化体育、广电等部门工作，现已迁至厦门。在《人民日报》、《中国散文诗》、《明星诗刊》等刊物发表作品1000余篇，获省优秀文学作品奖等奖项。先后出版《望你》、《轻轻动帘角》、《花花世界》等十部文集，作品被收入《百年福建派诗百人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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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人:王南斌、周亮泉

平台编辑:刘春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