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鬼故事】民谈：鬼的妻子喂

以下故事，出自宋代蔡絛（音同涛，蔡京之子）笔记小说《铁围山丛谈》，翻译时稍有改动。

宋代政和（宋徽宗年号，公元1111年—1118年）初，有一人叫李郁林，他在芮城做官。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去当地河镇办公，晚上的时候需要守夜，几个人没啥事做，为了打发时间就说故事。

说着说着，众人觉得普通的故事不过瘾，不刺激，于是就说起了鬼神、传说之事。其中，河镇的镇官，说了一个“鬼妻乳子”故事。

以前，镇子里河边有一户人家，姓姚。姚家人的宗族关系不错，从某一代开始，兄弟就不分家过，兄弟的孩子也不分家过，于是从儿子到孙子，子子孙孙都是这样，大家都在一起生活。姚家最高纪录，是十三代人没有分家，经历了好几个朝代，每个朝代皇帝都要表扬他们，赏赐他们。

正因为姚家人十三代不分居，所以众人都赞美他家是“义门姚家”。

可惜，姚家后来遇到大变，全宗族只剩下一对亲兄弟。所幸，兄弟两人都娶了妻子，也都有了孩子。但没多久弟弟的妻子又去世了，弟弟只好一个人带着儿子，住在哥哥隔壁。

弟弟妻子死后大约一百天，附近的人忽然听到弟弟房间里有女人笑，而且只有晚上时，才有女人说话声音。后来，哥哥也听说了这件事，但他不相信。弟弟不是那种负心薄情之人，不可能妻子才死一百天，他又带其他女人回家。

但是，别人都这么说，哥哥也开始半信半疑。他决定去偷听，看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一天晚上，夜深人静，哥哥亲自跑到弟弟家，在他家墙外仔细听。果然里面传来了妇女的笑声，还有弟弟和妇女说话的声音。哥哥这才相信，原来弟弟家真的来了个女人。

哥哥沉不住气，天亮以后就找到弟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我们姚家虽然突然没落了，家中也没什么人了，但我们毕竟还是义门姚家，这个招牌还在呢。你虽然丧偶，想要再找妻子我也理解，可你至少应该等一段时间啊！现在，弟妹刚去世百日余，尸骨未寒，你就半夜和其他女人调笑，对得起妻子吗？不是辱没门楣吗？这不等于拆了自家招牌吗？

弟弟听哥哥说完后，站起来，哭着说：哥哥，你说得不对啊！我晚上确实和女子说话，但是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死去的妻子啊！

哥哥一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赶紧问弟弟什么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弟弟正色说道：我妻子死去后，刚满一个月，晚上我听到一阵敲门声，一个女人说，我儿子还小，没有奶喝，我不忍心看他受苦挨饿，所以我来喂喂我的儿子。这声音很熟悉，正是我那死去的妻子。因此，我打开了门，让她进屋。她上了床，喂了孩子，直到儿子吃饱，她才离去。一开始我很怕，后来慢慢习惯了，也能说说话，但她毕竟不是正常人，所以看起来还是很奇怪。我又奇怪，又有点害怕，不敢告诉哥哥，就是怕吓着你啊！

哥哥听弟弟说完，摇了摇头，默默走了。

哥哥不是被吓到了，也不是震惊，他是觉得弟弟疯了，更觉得弟妹有问题。哥哥细想：家族死伤殆尽，仅存自己和弟弟，现在弟妹已经死了，还来缠着弟弟，肯定是要害死弟弟。等她把弟弟害死，说不定就要害自己了。既然弟弟不忍心和他亡妻断绝，那我来杀了弟妹，免得我们兄弟被害死。

想好之后，哥哥回家磨了刀，做好了准备。

晚上，哥哥带着刀，悄悄地来到弟弟家门口，埋伏在大门左边。到了半夜，果然有个“人”走来，这个“人”靠近后敲了敲门，此时躲在一边的哥哥突然举起刀刺中了敲门的“人”，那个人“人”大呼一声，转眼不见了。

哥哥见没有杀掉弟妹，也只能回去。

第二天早上，哥哥起来看，只见弟弟家门口血流满地。弟弟出来后，也看到了血迹，忙问哥哥怎么回事。哥哥也不隐瞒，把自己刺杀弟妹的事和原因都说了。弟弟听完后，觉得对不起妻子，但也无可奈何，两人决定找找看。

于是，兄弟二人顺着血迹，沿途去找。只见血迹一路不断，最后直到一处墓穴，而这一处墓穴，正是埋着弟弟妻子的地方。再看看墓后面，则是弟弟妻子的尸体，她身上戳了个洞，流了很多血，已经死了。

巧的是，弟弟妻子的父亲和弟弟来祭奠，发现兄弟二人在，又看到了尸体，两人大怒，到县衙报官。弟弟哭诉，把事情经过都说了，无奈丈人和小舅子觉得荒诞，认为是他在撒谎。

县令听说了两人的话，又听了兄弟二人的解释，也觉得离奇。他说：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又怎么可能继续喂孩子呢？又怎么可能从棺材里出来，被你们杀了呢？我不信，打开棺材看看吧，也许只是和你妻子很像的女人。

于是，县令派人打开了棺材，发现里面果然空空如也，如此看来，弟弟的妻子真的是死后复生，又去喂孩子，又被哥哥杀了？可是，如此解释，上面怎么会信？这案子怎么结呢？县令没办法，只好把兄弟二人抓起来，关在狱中。

没过多久，兄弟二人无故死于狱中，仵作检查，两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哥哥的妻子后来改嫁，兄弟二人的孩子，因为无人照顾，饿死家中。

姚家这一支，本来遇到战争灾祸，就剩下兄弟二人，可惜到此也断了。

有人说，弟弟应该相信妻子，哥哥应该支持弟妹，这样的话，孩子能长大，全家也会没事，但他们没有，所以才遭到了报应。

个人感慨

“鬼母喂儿”的故事，宋代开始流行，其源头应该更早，宋代《太平广记》《夷坚志》《睽车志》，明代《姑苏志》，清代《庸庵笔记》都有类似的故事。

我小时候也听父母说过，故事外貌不同，但核心一样。大概就是女子死后，生了个孩子，用纸钱变铜钱，趁着天没亮去买饭。那人每天天亮后，发现放钱的碗里有纸钱，觉得奇怪，后来碗里放水，查到了女鬼。再以后，人们尾随女鬼，找到墓穴，打开棺材，救出了孩子。但女鬼觉得人类夺走了她的孩子，每天都去那个地方痛骂。于是，那个地方后来被人们称为“鬼骂王村”（以前就叫王村）。

这个故事，不是要说人死后可以复活，更不是要说女鬼可以喂孩子，而是想说母爱伟大，即便死后还惦记着孩子，想把孩子喂饱，从细节处看母爱，太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