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小情侣生娃 广西“16岁夫妻”调查：当地早婚普遍 有人13岁生娃

马山一对早婚夫妻。这些山里的年轻人过早地离开了学校，在短暂的爱情后结婚了。

这个20岁的女孩，16岁结婚，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偏联中学墙上的标语。当地官员表示，政府一直在做“控制辍学、保护学校”的工作，试图杜绝辍学和早婚现象。

摄影新京报记者于雪

2016年2月22日，广西南宁马山县一对16岁新郎新娘的婚礼成为网络焦点。

新京报记者走访发现，在马山县的牯岭、柴进、林微、永州和李峤，都有青少年早婚的案例。

这些山里的年轻人过早地离开了学校，在短暂的爱情后结婚了。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大部分都是留守少年，大部分都是丰子嫁的。婚后大部分选择了父母的路，出去打工，把孩子留给家里的老人。

面对未来，他们迷茫，纠结，不安。

当地政府感受到了压力，教育、民政、妇联等部门召开联席会议，要求落实处理辍学早恋的五项措施。希望通过关注在校青少年，尤其是女生和留守学生的生理、心理和情感成长过程，引导学生正确处理男女生之间的交往。

2月27日上午9点，广西马山县妇幼保健院16岁的魏璇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病房顶上的黄色污渍，双手滴着液体。

你不说，谁也猜不到她前一天刚生了个孩子——看起来稚气未脱，刚进高一。

怀孕7个月的时候，魏璇不知道自己生了宝宝，就以为是胀气，一直吃健胃消食片。

直到在广东工作的父母回家过年，才发现她怀孕了。经过几次责备，她被允许和她19岁的男朋友订婚。

魏璇生孩子时，她的父母不在身边。刚过了正月十二，他们就复工了。产房外面是一个19岁的准新郎。

几天后，魏璇将带着刚出生的孩子进入她丈夫的家庭，告别她的学生身份。

这也是一些男生女生在深山里正在经历的命运。

“看雨，喂孩子，等雨停了，喂孩子……”

广西二月，在一个弯弯的青山里，雨下了很久。

在国家级贫困县马山，外出打工的人们像候鸟一样，回到了深山老林中的家园。

这是一年中最喜庆的一天，不仅是因为新年，也是因为人们会按照传统习俗保存这一年中所有的喜事。

结婚是最受欢迎的婚礼。

在今年结婚的新婚夫妇中，最著名的是16岁的张佳乐和吴明敏。2月22日，马山县“16岁小两口”的消息成为网络焦点，他们的婚纱照被推上各种网站。甚至“出门就有人追着我签名，跟我合影”。张佳乐说。

在第一个月，张佳乐有许多社交聚会，除了吃葡萄酒和出去玩。吴明敏经常一个人呆在家里。客厅空空荡秋千，一排旧椅子靠墙躺着。吴明敏耷拉着腿坐在上面，总结自己的婚姻生活:“看电视，睡觉，睡不着就强迫自己睡觉，再看电视，然后睡觉。”

吴明敏说，无聊是最难摆脱的。好在有两个表兄弟，勉强算是吴明敏的同龄人和她初中的校友，可以一起解闷。当他们初中毕业时，他们放弃了学业。他们都怀孕了，然后和丈夫结婚了。二嫂结婚时才16岁，现在是一儿一女的母亲。

吴明敏的朋友大多已婚。吴明敏有时候会担心老公一直关心她，不让她和姐姐们去逛街。

来自李峤乡的16岁的魏晶(音译)于2月15日举行了婚礼，她19岁的丈夫去了新疆工作。她和公婆在家带着三个月大的孩子。她这样描述自己的一天:“看雨，喂孩子，等雨停了，喂孩子……”

16岁的魏来自丹顶屯，2月13日刚刚生了一个孩子。她要在孩子满月的时候一起举办满月酒和婚礼。

即使结婚了，有了孩子，这些女孩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成年人还是孩子。吴明敏数着零钱，蹲下来买她喜欢的辣条。魏喜欢回忆初中时代。“最好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玩，不用担心什么。”

在村里，人们叫魏，谁在16岁时生了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哦，孩子怎么会带孩子呢？”几个女人围了过来，叹了口气。

“我结婚晚了，好姑娘都被别人挑走了。”

从南宁到马山县100公里，从马山县到张佳乐和吴明敏家50公里。先坐公共汽车，然后骑摩托车，需要一个小时。

道路建在山的山坡上，路边没有完整的平地，都是不规则的小梯田。

早上，女人们端着木盆和衣服来到小溪边，在那里她们仍然保持着用木棍洗衣服的习惯。

还保留了对土地和祠堂的信仰。每个村口都有一座红色的土地庙，每个家庭的大厅里都有一个祖先牌位。

四面环山，进了村手机就不服务了。如果你想接收网络，你需要爬周围的山。

在村子里，经常可以看到一群15、16岁的年轻人在一起。男生的发型几乎一样:浓密的刘海遮住眼睛，两边头发剪短，头发染成红色或黄色。他们喜欢在从村庄到城镇的山路上开快车，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女孩子，已婚人士，往往一手抱着一个，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没结婚的出现在男生摩托车后座。

在当地人眼里，早结婚早生孩子在这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14岁结婚，别人还有年轻的婚姻。这有什么了不起！”张佳乐的叔叔指着这对夫妇叹了口气。

张佳乐的两个堂兄弟，一个22岁，生了一个男孩；另一个20岁生了一男一女。

张佳乐的叔叔40岁时成了祖父。42岁时，他有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觉得在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可以帮忙养孙子。等你老了，儿子媳妇回来喂他。

村民回忆说，60年代盛行早婚，80、90年代，农村适龄青年受“晚婚晚育”政策影响，早婚案例不多。直到最近几年，村里光棍数量逐渐增多，早婚现象越来越明显。

按照当地人的说法，如果一个男人20岁还不能结婚，那他就是“老帮会”。“姑娘这么多，结婚晚了，好姑娘都被别人挑走了。”

马山县教育局的一名官员说，在张佳乐所在的村子里，有40多名40多岁的“单身汉”。“现在有些家长给男生灌输思想。如果你在外读书能找到女朋友，那就努力找一个，把这个家庭放下，完成一个家庭最大的任务。”

早婚的女性父母往往处于被动的一方。“女儿怀孕了，告诉我，除了嫁给他我还能怎么办？”一个父亲似乎很无助。

在但丁屯，一位村民告诉记者，大致来说，屯里大约有400人，大龄单身男青年可以达到40人。他们的共同特点是:30-40岁，家境贫寒，与父母同住。

牯岭镇的村民李春洪(化名)估计，该村大约有40名“单身汉”。李春洪说，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为了生男孩，村里的母亲们流了很多女孩，男女新生儿的比例一度达到1:5。

20世纪90年代末，李春洪和她的丈夫想要一个儿子，但他们最终生了两个女儿。

认为自己为女儿黄做了最好的选择——挑一个上门的女婿。

黄今年16岁，她的孩子刚刚出生。她和丈夫在牯岭镇的一个村庄长大。他们离得很近，只走了10分钟。

养儿防老、传宗接代的思想在李春洪心中根深蒂固。没有儿子，她招了个女婿。

她心里有一杆秤。夫妻十年后不能工作时，女儿可以赡养，不用担心养老。

对于生过男孩的家庭来说，娶媳妇、继承家业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2015年，李峤乡的李放鸣在开学第二天辍学，和父母一起在广东打工。

上学时，他爱上了比自己大一岁的魏。得知这一消息，他的母亲李玟(化名)没有反对，而是让李放鸣带着她辍学的爱人和家人住在一起。

到达广东仅三个月后，魏就怀上了一个孩子。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李玟觉得“有点早”，但转念一想，她感到安慰。“至少继承家族的任务完成了，她生了第一个孩子。推迟两年后，他们还可以再生一个孩子。".

2月28日中午，孩子醒来时，魏把孩子搂在怀里，抱了起来。李玟害怕她用力过猛，所以她赶紧上前帮忙。

这位16岁的女孩，一边看动画片《海绵宝宝》和《闹鬼的熊》，一边在QQ上和同学聊着如何给孩子喂奶，老公的公婆对她好不好。

"他来得太快了，我们措手不及。"

就我记忆所及，我父母对魏璇的印象很模糊。魏璇说，父母在广东工作十几年了，每年过年或者寒暑假只能见一两次面。

魏璇和她的妹妹被留在了家乡，奶奶照顾她们，说她们得到了照顾，但实际上她们在做饭。

他们人生的前十年，都是一个人长大的。四年前，姐姐怀孕了，然后结婚了。现在，轮到魏璇了。

和魏璇一样，记者采访了吴明敏、魏晶、唐嫣等人，无一例外，从留守儿童到留守女童。他们的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吴明敏说:“我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就像山里的野草，一年才见一次父母。”

除了是留守少年，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早恋”。

张佳乐说，爱情在他的初中非常普遍，他班上50个人中有30个人坠入爱河。

在他们中学，“性”不是什么新鲜事。

和魏都强调自己绝不是班上的第一名。在和男朋友发生关系之前，我就听说很多同学都是“那个”。所以他们也觉得“性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魏璇的丈夫蓝圣龙刚满20岁。当他听到怀孕的消息时，他说他被“欺骗”了。他已经和朋友约好出去玩，但是他一夜没有睡着。

初中毕业后在南宁某餐厅做厨师，月薪2500，很满足。然而，孩子的开销急剧增加了他的压力。他皱着眉头说他白天要去餐厅做两份工作，晚上要去烧烤摊。

"他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我们都措手不及。"

孩子是中考结束后的夏天怀上的。当时夫妻俩讨论“性”的问题，魏巍还是有些波折的。兰生龙劝她:“反正也是在一起，早一点有什么问题？”

当她怀孕时，唐嫣15岁，已经辍学。谈到性，她出乎意料的直白。“我不是案例。其实什么都没有。双方真的很喜欢。”

马山县妇幼保健院妇产科主任卢认为，虽然初中有生理健康课，但大多数男孩和女孩都没有意识到要采取保护措施。由此诞生了一批年轻女性，她们是生产事故的高发群体。

根据马山县妇幼保健院的入院记录，仅今年1月份，就有8名未成年孕妇在此分娩，最小的15岁。根据这一计算，马山县仅一年就有近100名未成年孕妇接受治疗。

卢治疗过的最年轻的孕妇是13岁。“生孩子的时候，很危险。”

来自马山县教育系统的一个人认为，正是因为这些留守少年性乱，才会怀孕，有了孩子只能选择辍学结婚，这也是马山早婚的原因之一。

“不看就算了。我们能怎么办？”

2月28日，开学第一天。乔利初中三年级普通班，人群稀疏。

一个学生说一年级7个班，二年级6个班，三年级只有5个班。

曾在乡读初中的魏说，当二年级升到三年级时，这个年级的六个班变成了五个，将近一个班辍学。

在魏的记忆中，学生辍学的原因有很多:因为怀孕了就想结婚，因为同学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打架，因为他们睡眠不足...

初三上学期，唐嫣和四五个柴进镇的学生放弃学业，去了广东工作。她承认离开学校是因为“不好玩”，“外面太吸引人”。出去打工能挣钱。学习有什么好处？

张佳乐初二辍学，去南宁做建筑工人，月薪3500元左右。这让很多年轻人羡慕不已。

“我的父母和老师总是告诉我，知识改变命运，但我不这么认为。现实生活中，读完大学找不到工作的情况太多了。有的人20多岁就读书了，父母还要养，但还是做老人。还不如早点出去工作。”一个新婚女孩说。

韦晶的心情有些复杂。15岁的时候意外怀孕，还在高三，成绩排班里前十。她一心要出山，读书出人头地，想打掉孩子，但来不及检查——已经五个月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参加了中考，达到了重点中学的分数线，但她再也无法学习了。

根据2014年马山县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该县小学和普通中学数量为14112所，毕业生人数为11843人，差距为2269人。

马山县教育系统的一名官员说，事实上，政府一直在做“控制辍学和保护学校”的工作，试图结束辍学和早婚。

在偏联中学，记者看到了县教育局下发的鼓励学生完成学业的文件。文件显示，这里上学没有学费和杂费，只有部分数据费是自愿缴纳的，贫困家庭的学生每学期有650元的补助。

吴明敏承认，她退学的时候，老师不止一次劝过她。“老师一直跟我说读书有补贴，但我不想为了补贴而读书。”

在马山县教育局长黄看来，外出打工、意外怀孕的年轻人是“控退保校”工作难以开展的原因之一。在农民年人均纯收入只有6058元(2014年数据)的马山，外出打工，月入三四千元的诱惑很大。

“学校会劝，但是有些家长觉得要早点工作养家，说，哦，算了，读吧，不读了，我们能怎么办？”黄对说道。

马山县主管教育的县委副书记黄子强承认“压力很大”。马山县刚刚通过广西壮族自治区义务教育均衡发展验收，今年将迎来全国验收。黄子强表示，16岁的老两口是个提醒，政府一直在思考如何继续加强对辍学的控制。挠头问记者:“怎么办？”

“我老公现在对我很好，但是以后呢？”

对于未来，这些早婚的少年除了出去打工，似乎没有别的打算。

吴明敏和魏的计划是挣钱给丈夫买车。魏璇希望先照顾孩子，等孩子长大后再去工作。

结婚，工作，盖房子，生孩子，父母，父母的父母，都这样过日子。如今，这已经成为年轻夫妇从未怀疑过的生活。

也有早婚的青少年对未来感到迷茫和不安。

魏璇的妹妹在初中第二天辍学，15岁时怀孕，除了结婚别无选择。现在和老公在广东中山工作，孩子在爷爷奶奶的照顾下留在老家。因为丈夫经常不回家，夫妻之间经常爆发暴力冲突，感情濒临破裂。

躺在产床上，谈论着未来，魏璇的声音有些不确定:“我丈夫现在对我很好，但是未来呢？”说不好。"

魏的二姐在她16岁的时候没告诉父母就结婚了，并很快生了一个孩子。后来她和老公不和，老公把她打得“遍体鳞伤”。她选择了出走，现在要结婚生子。

由于这些婚姻没有经过法律程序，政府部门无法统计这些未成年人婚姻的真实数据。

马山县教育局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以张佳乐的婚姻为例。这不是我们不知道的新闻。他们在山里结婚，不登记。谁会理解？”

在马山县一所乡镇中学当班主任的黄丽(化名)说，她目睹了许多不成功的恋情。这些爱得早，嫁得早的孩子，有时候可以通过QQ和短信聊天来确认关系，他们把对方当成自己孤独生活中的一种寄托。但这种感觉来得很猛烈，走得很快。她用了一个比喻:像烟花一样，很华丽，但很快就消失了。

当看到张佳乐和吴明敏早婚的消息时，黄丽说，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希望他们的婚姻不要像她之前目睹的那些案例那样。

广东省青少年研究中心主任曾锦华认为，尽快成家并不好，但有时可能会陷入恶性循环。父母是这些偏远山村早婚的始作俑者，早婚背后是父母的推动和家庭压力。普法重点应该放在监护人身上。

京恒律师事务所律师于超表示，早婚早育会带来一系列社会危害:违反婚姻法的规定，破坏法律的严肃性；一旦怀孕，不利于胎儿发育和产妇健康；缩短人口增长周期，早婚者年纪较轻无法处理好家庭矛盾，为家庭不稳定和社会矛盾埋下隐患。

在此背景下，有必要对《婚姻法》、《人口与计划生育法》等法律进行深入的宣传教育。民政、妇联、计生、村干部甚至可以直接介入早婚现象，及早发现和制止。

张佳乐和吴明敏的婚礼在网上走红后，马山县于2月22日下午组织工作组进行深入调查。工作组核实有关情况后，对张、及其父母进行了批评教育。同时，马山县教育、民政、妇联等部门召开联席会议。教育局局长黄表示，各部门在会上做了检讨:从法律部门来看，婚姻法宣传不到位；从教育部门来说，教育系统有问题；对于妇联来说，女权保障做得不好；有乡镇，也有问题。

会后，政府实施了五项应对辍学和早恋的重大措施，包括加强法律法规宣传，完善德育关怀机制，建立“控制辍学、保护学校”网络，加大扶贫力度，拓宽升学渠道。

记者采访时，这对年轻夫妇对政府的措施表达了一致的意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我们没必要管那么多。”

□新京报记者罗婷实习生张帆王于谦广西马山报道

[负责编辑:徐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