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时候,一个同学感动了我,时隔几年我能想起他黝黑苗条的脸。
村里初中,离我家有10里路,要上晚自习,所以要住宿在学校。
开学第一天,我坐东草和三八大棒,载着箱子和席子去学校报道。董超和我是一个村子,小学同学,关系特别好。即使去了中学,也分一个班,约定一起去学校。
宿舍里并排排列着一张有四张上层床的木床。上去的时候能听到木床吱吱的声音。这张木床有好几年了,原来黄色的木头被黑灰色覆盖着,漆得像油层一样,有些生锈的铁钉露出来了。
我和东初选的上层互相毗连。因为床板有缝隙,有时灰尘会从缝隙掉到下层。
我们每个人都从家里带箱子去学校,放衣服、牙膏牙刷、饭票和从家里带来的食物。反正值钱的东西都放在箱子里,随时都可以锁起来。
宿舍靠墙摆着教室淘汰的桌子,我们把箱子都放在桌子上。
余文博来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把自行车停在宿舍门口,走到门口问。“这是初一(2)的男生宿舍吗?”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瘦小的身体。
“是的,这是初一(2)班的男生宿舍。”我回答了他。
他转过身,用绳子解开绑在自行车后座上的箱子和席子。个子矮,从后座搬箱子的时候要踮起脚。他抱着箱子进来的时候,我指示他把箱子靠墙放在桌子上,他放下箱子,整理放在自行车后座上的绳子。
他的箱子和我们的没有太大区别。我们的箱子都刷过漆、红色或黑色。余文宝的箱子有木板拼接。肯定不是木工做的,是他爸爸亲手做的。(莎士比亚)。
放在箱子上的席子也旧了。可以看到修边的绳子都断了。好像老鼠啃坏了,看起来参差不齐。
他把自行车推进车库,回来后仔细查看了宿舍。其他的床都满了,只有靠近门的这个座位上下铺是空的。
“你睡在这里吧。”我指着那家空店。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条旧毛巾,到处擦床,铺上箱子上的席子。另外,从箱子里拿出枕头应该是他妈妈自己绣的,后来才知道枕头里有蚕的大便,里面有一粒老鼠屎。这蚕的大便是好东西。放在枕头里可以去风湿病,对睡眠也有帮助。
那时大家的生活条件不好,我从自己家带大米去学校,把那大米给食堂,一斤大米换一斤饭票,一斤大米给食堂两毛钱的加工费。
吃饭的时候带上饭票,打几两饭就给几两饭票,食堂挣的是加工费,还有饭票和实际饭量的差异。我们从家里带来的是白色的大米,他们给我们的饭变黄了,把我们的米换成了大米。
没办法。这笔钱应该由他们赚。餐厅也会有食物供应。但是品种很少。因为大家的条件有限,所以都是从家里带食物去的。只是偶尔在食堂买食物改善饮食。
我们宿舍就在学校食堂旁边,每次吃完饭都来宿舍吃。因为食堂只是做饭的地方,没有大家可以使用的饭桌。
每天放学后,大家都跑去食堂,那场战斗就像一场突击战争。初中的时候大家身体都很长,早上吃的粥已经饿了。
我们吃完饭回宿舍,把家里带的食物放在箱子上,一个宿舍里七八个人一起放食物,你吃我吧,我吃你吧,吃的也很有趣。
但是我发现余文宝不在宿舍吃饭。每次做饭,他都一个人去教室吃饭。我们的教室在教学楼的一楼,离食堂也不远。
“董超,余文宝为什么不在宿舍和我们一起吃饭?”
“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吃的,不想和我们大家分享吗?”
“我不认为会这样。从他穿的来看,家里的条件也不好。”
余文宝的行为引起了我和董超的好奇心,想查到底。我和董超决定明天中午放学吃饭,回宿舍去教室和余文宝一起吃,看他吃了什么食物。
第二天中午,我和董超按计划进行。我们很快吃完饭,从宿舍拿出食物,去了教室。我们到达教室时,余文波还没有吃饭。我和董超一起把食物放在餐桌上,等他一起吃。
余文波拿着饭盒回来了,看到我们拿着食物来到教室,他很惊讶。
“你们为什么来教室吃饭?单击
“我们想和你一起吃。”
饭,看看你每天吃什么。”“哦,老师留的作业还没写完,我先写作业。”吕文波眼睛里流露出惊慌的神色。
他在找理由,很明显他不想在我们面前吃饭,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见他这样,就不想为难他了。
“童超,我们回宿舍吃吧,来这吃不习惯。”我使了个眼色给童超,他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好好,我们去宿舍吃,吃完了也来写作业。”
吕文波一定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吃什么,他在努力保护自己,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的我们就不能直白了当地去揭开,我们要顾及到他的心里感受。
下晚自习后,大家都走了,教室的灯也关了,我和童超回了宿舍又折回教室,我们点着蜡烛来到吕文波的课桌旁,打开那个用布袋包着的菜罐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好吃的。
打开菜罐子的时候我们惊呆了,里面装的就是干巴巴的咸菜,一点油水也没有,我们迅速把菜罐盖好放会布袋里面去。我为自己的那个猜想感到可耻,怎么能这么去猜忌一个同学呢?
他每天就吃这个,我们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躲着我们自己一个人吃饭了。
“童超,我们应该怎样做,既帮助了他又不伤他自尊呢?”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们沉默了,心里都在盘算着怎么帮他。
我的家庭条件也是一般,但相比起吕文波要好那么一点点。每个星期我妈给我两块零花钱,吃的大米按自己的饭量带,每个星期从家里炒两次菜,星期天下午回学校的时候带一次,每周三下午放学回去再带一次。
豆腐干、青豆、辣椒炒蛋、咸菜炒黄豆、……基本每个星期两次不会重样,一个月还能带一次肉。
我和童超经过一夜思考,开始了我们第一次行动。
第二天中午放学,我和童超早就打好了饭候在食堂等吕文波,等他打完饭准备去教室的时候我一把抓住他,把他拉到食堂卖菜的地方。“给我们每人五毛钱的菜。”我对食堂卖菜的说,让后我递给他1斤5两的饭票。(食堂饭票可以当钱使用,买包子、菜。)
吕文波用手护住他的饭盒“我不要,我自己有菜。”
我夺过他的饭盒伸过去给食堂卖菜的师傅。师傅打了一勺豆腐干和一勺豆豉炒辣椒。我们三个人找了个地方就蹲在地上吃起来。我伸筷子到吕文波饭盒里夹豆腐干吃,又把我碗里的芋头夹块给他。
吕文波看着我们腼腆地笑了,我看他吃的很香心里很高兴。“文波,以后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希望我们三个能成为好朋友。”我边吃边说。
文波的眼里流露出为难的神色,“文波,我们知道你学习好,想向你学习,不懂得以后多向你请教,你可别拒绝我们。”童超补充到。
第二天我们也把菜拿到教室里去,打完饭也去教室吃,第一次文波很不好意思把菜拿出来。我伸手去他抽屉里把菜罐子拿出来,拧开盖子,往我饭盒里扒拉咸菜,然后又给童超饭盒里扒拉。
我把我们三罐菜放一起,“文波,我们的菜你自己夹,随意一点。以后我们带来的菜放一起吃。”
文波往嘴里使劲地扒着饭,我看到他眼里闪着泪花。
那个星期的星期五放学,我和童超让文波带我们去他家玩,他家离学校有七八里路,在一座山脚下,我们把自行车停在路边,爬了几步阶梯来到他家门口。
一间瓦房,瓦房山墙刷的石灰已经剥落下来很多,露出里面黄黄的土墙。屋檐下整齐地码着木头,一只狗躺在屋檐的柱子底下晒太阳,看到文波了马上摇着尾巴向他走来。
门口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腰里系着一块围裙,围裙上打了几个补丁,正在纳鞋底。
“这是我妈妈,她眼睛不好。”原来文波的妈妈视力不好,干不了活,只能摸着纳鞋底,靠给别人纳鞋底一个月挣几块钱。
来到文波的房间,里面就一张床和一张简陋的桌子,除此之外没其他家具了。房间的板壁上贴满了奖状,都是文波和他妹妹的。
文波说他父亲几年前在山上烧石灰,有一次腿被大石头砸断了,落下了残疾,现在重体力的活也做不了,只能在家种田种地。
他有个妹妹,在上小学四年级,家里基本没什么收入,每年过年的时候把家里养一年的肥猪卖掉,换点钱过年,剩下的就用来给他兄妹俩交学费,他今年的学费都是借的。
“其实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出来帮父母干活,让我妹妹好好上学。”
我拍拍文波的肩膀,“我知道你家里很困难,但是不能放弃上学,咬牙挺一挺,穷人只有靠知识改变命运。”
那个星期天回学校的时候我多带了几斤米,我妈问我这次怎么多带这么多,我说现在长身体可能吃了。
我把多出来的饭票拿来打菜,一个星期打个两三次,拿教室和文波三个人一起吃。早上的时候有时拿饭票买包子,到教室的时候故意说吃饱了吃不下,把包子给文波。童超把他每个星期两三元的零花钱也拿来买菜吃。
文波对此很是感激,说有我们这样的同学他太幸运了。我们能帮助他也是有限的,因为现在还不能凭自己的力量去帮他,也是尽自己所能,让他在学校能学的开心点。
文波学习很刻苦,每次考试都在班级前三名,他知道,唯有努力学习才能改变命运。
可惜的是,到初三第二学期他没来学校报道,他辍学了。我们去他家里看他,他告诉我,他妹妹就要上初中了,家里不能同时负担两个孩子上学,而且考上高中了他也教不起学费,所以他不去上学了。准备出来找活干,分担家里的压力,挣钱来供妹妹读书。
那天我们三个抱在一起哭了,我们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文波,有时候人不得不向命运低头。他吃了近三年的咸菜,按他自己的话说,看到咸菜他都要吐了,但是没办法,再难吃也要咽下去。他不想让妹妹再去吃三年咸菜。
没想到那次分别后就没再见面了,现在还能经常想起他那张黝黑瘦瘦的脸,还能想起三个人一起在教室吃饭的情景,还能想起他第一次在宿舍门口张望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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