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短期/文
十二月中。
美丽的北卡凯瑞的冬季。Gore被哈佛录取后的一天,收到了录取官的一张明信片和一封亲笔信。
信上写着“亲爱的Gordon,祝贺你被哈佛录取!我本人很幸运地阅读了你的申请,对你在英伦高中以及这所高中以外所做的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在你的众多奖项与成就之外,你的文章证明了你个性的深邃与美丽……”
回想写申请文章的过程真是如履薄冰。主要原因是Gore拖到最后一天和最后一分钟。他这个习惯让周围的人抓狂。
每个过来人都会告诉你大学申请过程中最重要的是写短文。除了通用申请表上的短文要求(250个字和650个字之间),各个学校还会有自己的说明。哈佛申请表上说:你可能希望写另外一篇文章,如果你觉得大学通用申请表没有能提供足够的机会来表达关于你自己或你的成就。你可以写你自己选择的话题,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下列主题之一。
- 你生活中不同寻常的情形;
- 你在其他国家旅行或生活的经历;
- 你希望未来的大学室友了解你什么;
- 一个对你最有意义的智力经历 (选题来自课程、项目、讨论、论文、诗歌、或在工程、数学、科学研究课题调查或其他方式中)
- 你希望如何利用你的大学教育;
- 你在过去的12个月中读过的书的列表。
当然也可以自选。Gore认真想了一下,就选了“你想告诉你未来的室友什么?”这个题目。写完以后他一直非常不满意。嘟嘟嚷嚷地埋怨,说写的东一块西一块,一点都不集中,却又想不出更好的表达。
俗话说“文如其人”。大学除了想看你的表达是否自如流畅,更想了解申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由此判断你和它的学校是不是合适。我们常常听前辈开玩笑说,申请大学就像找对象,如果大学看了你的文章后就想认识你,和你坐下来聊聊,那文章就算成功了。
可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要打动每天阅文无数的招生官员更难。招生官员也是人,也有打盹困倦厌烦的时候。曾有传言,名校招生官即使阅读同一份申请在咖啡休息前和咖啡休息后的感受也会不同。
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申请的人太多了。哈佛近几年的录取率都只有5%左右,斯坦福也是5%,在名校中最低。每个申请哈佛的人都有一项或者多项国家级或国际级的奖项。SAT满分被拒绝已经屡见不鲜。但不要误解:一个SAT2400分的学生虽然可能被拒绝,可是一个SAT1500分的学生是万万不可能被录取的,尽管短文可能写的天衣无缝。
短文明确要求在250字到650字之间,不能低于或超过。人们通常会以为文章越长越好,其实完全是误解。可是短文章更难写。写什么呢?亚马逊上有无数教你技巧、给你支招的书,无数的名校范文,Gore也买了几本,还带到了11年级的暑期夏令营,可他根本没有时间读,真让人着急。我的好朋友的孩子们说文章越早写越好,对,最好就是11年级的夏天,这样才有时间改写和编辑。道理讲了一萝筐,作用甚微。直到12年级9月份开学,Gore才斜靠在沙发上读完了那几本关于怎样写大学短文的书。
这里必须插说美国公立高中和私立高中在大学申请上给学生的帮助可谓天壤之别。家边有个私校Cary Academy,同学们在英文课上写大学申请短文,要求写四篇,老师阅读和帮助修改后,建议用其中的两篇去申请大学。这省去了多少时间啊!而像英伦高中这样的毕业班600多学生的公立大校,英文课堂上老师有自己的教学方案和进度,学生只能在繁重的功课和考试外自己去完成申请作文。
Gore原打算申请9所大学:哈佛大学、普林斯顿大学、斯坦福大学、宾西法尼亚大学、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杜克大学、尖镖嘴大学和北卡罗莱纳大学。并把北卡罗莱纳大学作为他的安全学校。但他最后只申请了前5所,外加北卡罗莱纳教堂山大学,那里也是他的出生地。
眼看着10月15日北卡罗莱纳大学的提早申请截止日期来临了,Gore终于连夜写了一篇,甚至把草稿发到了我的信箱里!要知道很多小孩不给家长看文章啊。我热切又不安地读了这篇《我为什么做我所做的》。题目是北卡罗莱纳大学的5个命题之一,Gore写了他担任队长的科学奥林匹克队团队。记得书上说,一篇好的文章是独特的,如果把你的名字盖住,换上别的名字同样适用,那文章就很失败。Gore的这篇文章很独特,甚至有点自信和诙谐。哇!我一连读了好几遍,也未能提出任何修改建议。他就在10月15日的夜间11点钟从网上递交了申请。
美国大学的录取方式有三种,早决定(Early Decision),早行动(Early Action),常规申请(Regular Action)。现在都是网上交申请。前两种方式的申请表要求11月1日的午夜12点以前,是个硬性截止日期。12月15日学校发通知,录取、拒绝或推迟,也在网上,通知直接送至申请人的信箱。常规申请截止期在1月1日,录取通知在3月底。早决定被录取后就必须注册,早行动被录取后可去可不去。杜克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宾西法尼亚大学都是早决定,这意味着如果被录取就要去该校,不能再申请其他学校;而哈佛、普林斯顿、斯坦福、耶鲁、尖镖嘴、北卡罗来纳大学都是早行动。即使被录取了,仍然能在常规申请中申请其他学校。Gore申请哈佛是早行动。
接下来,要写最重要的也是所有以上学校的大学通用申请文章,就是Common Application。这个过程令人无比沮丧。Gore一共写了五稿,可是每一稿他都不满意,全部推倒重写。其实Gore在申请北卡罗来纳大学时,已经有一稿大学通用申请文章,写了他前年夏天在肯尼迪中心夏季学院学习时在华盛顿DC地铁站的经历。本来想直接在上面修修改改,但不满意,放弃了这篇。离申请哈佛截止日期11月1日越来越近了,他非要等到最后一分钟交上去吗?无数最后一分钟交的教训啊。
大学通用申请的作文要求是用250字到650字“展示你在一个给定的选题上清晰而简明的表达能力,并且帮助你用你自己的声音去和其他人区分开来”,通用申请的短文有五个选择,题目分别是:
- 有的学生背景故事是他们人生身份的核心。他们相信缺了这个故事,申请将不完整。如果这听起来像你,请分享你的故事。
- 叙述一个事件或在某个时间当你失败了。它给了你怎样的影响,你学到了什么?
- 反思一个你挑战过的信念或想法。是什么促使你采取了行动?以后你还会做同样的决定吗?
- 描述一个地方或环境,你在那里体会了完美的自在与满足。你在那里都做了什么?为什么它对你那么有意义呢?
- 讨论一项成就或事件,正式或非正式的,它标志着你在文化、社区或家庭中从童年到成年的过渡。
再来感觉一下普林斯顿的要求:除了你在大学通用申请中写的文章,请写一篇大约500字的文章。不要超过650个字,不要少于250个字。请选择下面的主题之一作为开始,写一个人,一件事或一段经历,它帮助你定义了你的一个价值观或在某种方法上改变了你接触世界的方式。请勿与你在大学通用申请中的文章有全部或部分的重复。
首先五个里面选一个:
-告诉我们一个对你有深刻影响的人。
-我们这个时代的巨大挑战之一是, 我们今天面临的差距有了更复杂的原因,却少了直截了当的解决方案。这句话是普林斯顿大学助理教授奥马尔·华沙2014年1月在马丁·路德·金纪念日上的的演讲。
-“普林斯顿为它的国家服务”是大学150 周年纪念上伍德罗·威尔逊所作演讲的标题。它成为非正式的普林斯顿箴言并继而在普林斯顿大学250 周年纪念上扩展为“普林斯顿为它的国家服务,并为所有的国家服务”。伍德罗·威尔逊,普林斯顿1879年班级毕业生,1902-1910 普林斯顿校长。(注:众所周知,这位普林斯顿1879年毕业生是美国第二十八届总统。)
-文化就是赠送给我们各种珍贵的事物来填满我们的生命。我们认识了那些事情的价值,把它们作为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们的生命才是有意义的。——戈德罗森,普林斯顿大学哲学教授。
-引用你过去三年中读过的文章或书中最喜爱的一段话,从这里开始,告诉我们一件帮助你定义你的价值观并改变了你接触世界方法的事情。请在文章开始注明引文、标题和作者。
然后是普林斯顿的题目:
“请简要扩展阐述一项对你有特别意义的课外活动或工作经验。(约150个字)”
“请告诉我们你是怎样度过了过去的两个夏天或学年之间的假期。包括你所做过的任何工作。(约150个字)”
经过一番思考,Gore大学通用申请文章选了第四个给定题目“描述一个地方或环境,你在那里体会了完美的自在与满足。你在那儿都做了什么?为什么它对你那么有意义”。
美国长大的孩子从小起就做义工,有的和大人一起做,比如去给无家可归的人做饭和分发食物;也有的和朋友同学们一起做,比如在过去的十年中,Gore每年有两次在德姆县的一家高级老人院表演。值得一提的是,那儿的老人们很喜欢他的表演,虽然有不少人中间就睡着了,但大多数还是从头听到尾。表演结束,老人们会热情地扶着助步器向Gore和其他表演的孩子们道谢,也有的老人西装革履,耐心地等待在电梯门前与Gore握手。Gore也非常真诚地感谢他们的到来和聆听。
志愿义工活动是有趣的,它会教孩子关心他人,尤其老人和孩子需要爱和安慰。Gore每次去做义工前都花很多时间做准备。
这是一所儿童福利院,里面住了一些重病的儿童。那天Gore去的时候很不凑巧,只有一个观众。他的名字叫帕克。那天他刚刚做完了眼睛手术。这是10岁的帕克第10次在德姆做眼睛手术。
原文是这样的:
Describe a place or environment where you are perfectly content. What do you do or experience there and why is it meaningful to you? (400 – 650 words)
The light emitted by the fireplace gleamed as it hit the varnished maple on the back of my violin. All was still in the lobby of the House, though the slightest pizzicato seemed to resonant endlessly. My companion gave me an expectant look. Violin under my chin, I dashed into the first melody of Edward Elgar’s Salut d’Amour.
Parker, a ten-year old boy who just had eye surgery, sat confined in a wheelchair a few steps away. Originally from Asheville, Parker comes to Durham for surgery every few weeks, where the House acts as a home away from home. He was my only audience member that day. He asked questions and I satisfied his curiosity with my explanation of the story behind the music. I explained to him what it meant to play the first melody “dolce legatissimo”.
“Elgar wrote this piece as a present to his fiancé right after getting engaged. That’s why this phrase has to be played as softly, sweetly and connectedly as possible”.
He grinned. I was incredulous as to what I could do with the dinky wooden box in my hands. I felt like a big brother who took Parker’s hand and together we entered a little world, one away from the pain of surgery and one that only belonged to Parker and me. He emerged out of his earlier reticence and started humming along. When the music took on a faster pace, he would wave his hands up and down like a conductor, with a few vocal embellishments here and there. Together, we would climb the musical crescendo, until its peak when he almost jumped out of his wheelchair. All the while I would delight at the glee in his eyes, his animated figure which seemed to pay no heed to the confinements of his wheelchair.
He could see my bow being dragged across the strings and my calloused fingers pressing down on the fingerboard. He heard the harmonies of a composition passed down from one generation to the next. He could see it and hear it, and he could taste it and smell it. Parker had experienced music.
By playing for Parker, I performed with a new purpose of helping physical recovery through the gift of music. The missed notes which I had once cared so much about seemed trivial compared to what I was accomplishing. The House finally provided an environment where I could freely exchange harmonies and ideas, devoid of judgment and away from the distractions associated with the “fame and recognition” of performing. What became special to me was not the sold-out concert at Carnegie Hall but what tune would surface in a child’s mind each time he saw a violin. “To give” rather than “to receive” has thus become my mission as a musician.
大致翻译一下,尽管无法完全还原英语原文的语言和风格:
壁炉里释放的火苗碰触到枫木琴盒的背后,闪动着光芒。在安静的大厅里,即使最轻柔的pizzicato都好像重复着无休止的回响。我的伙伴期待地望着我,小提琴在我的脸颊下,我拉出了第一首曲,爱德华·埃尔加的《爱的礼赞》。(注:《爱的礼赞》法语:Salut d'Amour,作品12,是英国作曲家爱德华·埃尔加于1888年创作的乐曲,为小提琴和钢琴而作。 乐曲采用三段体,具有典型的小夜曲风格)
帕克,10岁,今天刚刚做了第10次眼睛手术,就坐在几步远的轮椅里。生长在艾什维尔的小镇上,帕克每隔几个星期就来德姆做眼睛手术,这个地方就是他家以外的家。
那天,他是我唯一的听众。他问了我许多问题。我向他解释了这个音乐背后的故事,满足他的好奇心。我告诉他第一支曲子“dole legatissimo”意味着什么。
“这是爱德华在与他的未婚妻订婚以后写给她的。所以需要尽可能地拉得很轻柔,很甜蜜,很连贯。”
帕克坏笑了一下。我有些怀疑我手中的这个木盒究竟能为他做些什么。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大哥哥,拉着帕克的手,我们一起进入了一个很小的世界,那里没有手术后的痛苦,那里只属于帕克和我。他从先前的沉默无言中挣脱了,他跟着哼唱起来。当乐曲渐渐加快的时候,他的手上下挥舞着,就像一个指挥,其中还模模糊糊地夹杂着几个声音装饰这里和那里。我们共同地攀登着每一个音乐顶点,直到最高处,他几乎要从轮椅里跳出来。那一瞬间,我惊喜于他眼中的欢乐。他夸张的造型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轮椅的拘束。他可以看见我的手从琴板上划过,他可以看见我的小指压在琴板上,他听见了和谐的乐声从上一代传给了下一代,他真的可以听到和看见,他真的可以尝到和闻见。帕克体会了音乐。
为帕克的演奏,让我的表演有了新的目的,那就是通过音乐的礼物帮助人们身体的康复。以前我无比在乎的错了一两个音符和我所成就的相比似乎那么微不足道了。这里给了我一个奇特的氛围,让我能够自由地交换彼此的想法,无拘无束地和谐相处。避开那些裁判,避开那些和声誉、出名、得到认可捆在一起的干扰。对我特别不同的,不再是卡耐基音乐厅售票一空的演奏会,而是当一个孩子看见小提琴的时候,他的意识中会浮现什么。
去给予,而不是去得到,从此成为我作为一名音乐家的使命。
(“爱的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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