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加缪 加缪：同鼠疫斗争的唯一方式

本文节选自加缪的小说《瘟疫》:在一场瘟疫中，人们遭受着孤独、焦虑、痛苦和挣扎。在整个城市的绝境中，所谓的英雄就是每一个坚守诚信，坚守美好生活的微不足道的人。

加缪曾谈过写《鼠疫》的基本动机:“我想通过鼠疫来表达我们感受到的窒息感和充满威胁与放逐的氛围。我还想把这个解释扩展到一般存在的概念上。”

作者用瘟疫、孤独、孤立、原子化、脆弱和绝望来象征人类的总体生存状况。他以严肃认真的思想重建被摧毁的理想；努力在一个没有正义的世界里实现正义的可能性。

“至于我，我知道，也不必等待任何考验。有一段时间，我在国内行医。二十年前，我在巴黎看到几个案例。只是当时我不敢说出他们的病情。舆论，那是神圣的:不要慌，不要慌。此外，正如一位同事所说:“这是不可能的，众所周知，瘟疫已经从西方灭绝了。”是的，我们都知道，除了死者。好吧，莉亚，你和我一样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在城市医生还在思考。他站在诊室的窗口，望着海湾的悬崖头。虽然天空空是蓝色的，但是随着午后时间的流逝，它的光泽也逐渐褪去。

的确，天灾人祸屡见不鲜，但当灾难发生时，世人很难相信。世界上有许多瘟疫，不亚于战争。但是，无论是瘟疫还是战争，总是出人意料，猝不及防。

像我们的同胞一样，利亚博士措手不及。有必要这样理解他的动摇。也必须这样理解，他在恐惧和自信之间摇摆不定。面对战争的爆发，人们总是说:“这场战斗不会打很久，这样打太愚蠢了。”毫无疑问，战争一定是愚蠢的，但愚蠢并不妨碍战争长久。

如果人们不总是为自己着想，他们会发现愚蠢是常态。在这方面，我们的同胞和所有其他人一样，为自己着想。换句话说，他们是人道主义者:他们不相信灾难。灾难无法与人抗衡，所以我认为灾难不是真实的，而是噩梦，会过去的。然而，它并不总是通过。噩梦不断，人却死了，首先是那些人文主义者，因为他们没有采取防范措施。

我们的同胞并不比别人更愧疚，却忘了谦虚，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就意味着灾难不可能发生。

利亚医生一直在看窗外。玻璃窗外，晴空万里，春意盎然。窗户里面，“瘟疫”这个词还在室内回响。这个词不仅有科学赋予的含义，而且还有一长串图片:这些图片与众不同，与这座黄灰色的城市不协调，尤其是在这一刻，这座城市相当热闹，不算热闹，而是相当嘈杂。总的来说，是一种平和的氛围，如果“平和”和“死”可以并用的话。

而且，这样一个稳定的、无与伦比的清平世界，很容易抹去瘟疫的旧貌，比如雅典发生瘟疫时鸟类的消失；中国城市到处都是垂死的病人；马赛的囚犯把带着脓血的尸体堆在坑里；普罗旺斯地区为了阻止肆虐的瘟疫修建了高墙；雅法是个可恶的乞丐；君士坦丁堡医院，湿漉漉的烂床放在坚硬的地面上，用钩子把病人一个个拖走；黑死病流行期间，医生戴着口罩，仿佛戴着口罩参加狂欢节；米兰的活人在墓地做爱；在惊恐的伦敦，交通充满了死尸，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到处都在不停地嚎叫。

不，这些照片还不足以破坏一天的安宁。窗外，一辆看不见的电车的叮当声突然打破了残酷而痛苦的场景。只有散落的灰色房屋尽头的大海，才能证明世界上还有令人不安的、永无止境的东西。

利亚博士望着海湾，想到了卢克莱修描述的柴堆，那是雅典人因为瘟疫而在海边竖起的。雅典人利用黑夜运输尸体，柴堆不够，送葬者争夺位置，用火把战斗。他们宁愿打自己的头和血，也不愿抛弃亲人的尸体。想象一下，面对平静黑暗的大海，斗争的火把吐红了舌头，火花四溅，夜晚噼里啪啦，恶臭的烟雾升起，飞向关心世界的天堂。大家都忍不住担心...

然而，这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在谈到理性时被粉碎了。是的，“瘟疫”这个词已经说过了。是的，此时此刻，瘟疫正在折磨和击倒一两个受害者。但是，怎么了？说停就停。现在要做的是认清事实，果断驱逐不必要的疑虑，采取切实可行的措施。接下来，瘟疫会停止传播，因为瘟疫不可能只靠想象或臆想而存在。如果瘟疫停止传播，这是最有可能的，那么一切都会好的。万一情况恶化，我们可以掌握它，看看有没有办法先控制它，然后再赢得它。

在城市医生打开窗户，突然进入喧嚣的街道。从相邻的车间传来锯床的声音，没完没了地重复着短暂而尖锐的声音。厄震撼了精神。确定性就在那里，在日常工作中。其他的都绑在游丝上，都绑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不要沉迷其中。做好本职工作是关键。

所以，鼠疫带给我们同胞的第一印象就是流放感。叙述者确信他能代表在座的每一个人，写下当时的感受，因为这是他和很多同胞的共同经历。没错，这种空想象的、真实的冲动，也就是非理性的想要回到过去，或者相反，想要加快时间的步伐的欲望，还有这些燃烧的记忆利箭，都是被放逐的感觉。

这时候他们的勇气、意志、忍耐力都要崩溃了，觉得掉进这个深洞以后再也爬不起来了。于是，他们必然会强迫自己，从来不去想自己会被释放的日期，也从来不去面对未来，可以说，他们一直低着眼睛活着。但是，这样谨慎的态度，这样带着痛苦的噱头，挂免战卡的做法，自然是弊大于利。他们也想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这种精神崩溃，但实际上他们也放弃了很普通的机会，无法躲在未来与家人团聚的欢乐场景中，忘记瘟疫。他们就是这样，跌入巅峰与深渊之间，走来走去，飘在那里，在那里他们就像活着一样，只是一天一天漫无目的地闲逛，在无聊的回忆中打滚，像流浪的幽灵，想要汲取一些力量，他们只能接受扎根在痛苦的土壤里。

所以他们感受到了所有俘虏和流放者的极度痛苦和深深的悲哀，只活在一个无用的记忆里。即使是他们不断怀念的过去，也只是遗憾的滋味。他们也很想给这个过去增添点什么，加上他们在一起时所期待的男人或女人的一切，但他们本不该做却没有做。同样，不管是什么情况，即使是他们的犯人生活相对较好的时候，也总会牵扯到已经离家的亲人，他们当时的情况也不能让他们满意。我们对现在失去了耐心，对过去充满敌意，放弃了未来，活成了世界上受法律惩罚或仇恨的人，活在铁窗里。最终，摆脱这种无法忍受的闲暇的唯一办法，就是在想象中的空期间重启火车，让固执地沉默的门铃，每小时重复响一次。

在这种极度孤独的情况下，最后没有人指望邻居帮忙，每个人都独自保留着自己的心事。如果我们其中一方偶尔想交心，或者谈感情，无论对方怎么回应，对方总会伤害他。于是他发现对方和他说的完全不一样。他所表达的，确实是他对许多天的思考和苦难的真诚话语，他想传达的形象也在等待和情欲的烈火上炖了很久。相反，想象一下，这是一种共同的激情，市场叫卖的痛苦，一系列的悲伤。

不管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回复总是显得虚假，不如放弃这样的对话。或者说，至少能忍受沉默的人应该这样做，而另一些人，既然找不到真正的精神语言，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采用市场的语言，模仿那些陈词滥调和常见关系和社会新闻的风格，这几乎是日常新闻。在这方面，痛苦也经常通过谈话中的陈词滥调来表达。只有付出这个代价，瘟疫的囚徒才能赢得门房的同情或引起听众的兴趣。

“你说得对，兰贝尔，这完全合理，但我绝不会让你偏离你想做的事，认为这是对的，是好事。但是，我应该告诉你，这一切与英雄主义无关，而是一个真诚的问题。这种想法可能会让人发笑，但战胜瘟疫的唯一方法是真诚。”

“真诚是什么意思？”兰伯尔问道，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知道真诚通常意味着什么。但就我的情况来说，我知道真诚意味着做好自己的工作。”

就是感情脆弱到莉亚可以判断自己疲劳程度的时候。他的敏感失控了。很多时候，他的敏感被克制住了，看起来冷酷无情，于是他渐渐的拒绝了，把他扔进了一种无法再控制的冲动中。他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躲在这颗冷面铁石心肠的心后面，收紧自己形成的纠结。他很清楚，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好方法，他才能继续下去。

另外，他没有太多幻想，疲劳带走了他仅存的幻想，因为他心里知道，他的作用不再是救人，而是诊断。他的任务是发现病情，看到体征，描述记录，然后判断为绝症。一些病人的妻子抓住他的手腕哭着说:“医生，救救他吧！”但是，他的职责不是拯救生命，而是下令隔离。他马上看到脸上有仇恨，能解决什么问题？“你的心太残忍了。”有一天有人对他说了这句话。其实他心地善良。就是因为有了这种心，他才能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看着世界上出生的人一个个死去。就是因为有了这种心，他才能每天来回奔波，从头开始。从那以后，他的善良刚好够他继续工作。这样的心怎么能不遗余力的去拯救一条生命呢？

不，他整天分发给人的不是救援，而是情报。不言而喻，这不是男人的职业。但是，说到底，这群人已经失去了灵魂，人数锐减。谁能负担得起有闲暇时间从事一个男人的事业？感觉累是幸运的。如果莉亚真的精神好一点，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大概会让他黯然神伤。人们对待事情总是按照事实，也就是按照正义的原则，这是丑陋而可笑的。而其他人，那些身患绝症的人，他们也感受的很清楚。

在瘟疫之前，每个人都像救助者一样接纳他。他打了一针，然后吃了三片药，治好了那个人。病人的家人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带他沿着走廊走。这是恭敬，但也是危险。现在正好相反，他去病人家，还要带几个兵。他敲门时必须用枪托。他们恨不得拖着他，拖着全人类，和他们一起死。唉！人和人是分不开的，这是真的。他和这些不幸的人处于同样绝望的境地。事实上，当他离开他们时，他自己也应该得到这种同情。

至少在漫长的几个星期里，刘博士的思想与他作为一个分离器的想法纠缠在一起。他看到这些想法反映在他朋友的脸上。但是，疲劳逐渐影响到所有继续与瘟疫抗争的人。最危险的后果不是忽视外界的事件和他人的情绪变化，而是忽视和释怀。这只是因为他们表现出倾向于避免任何并非绝对必要和超出其权力范围的行动。这样，这些人越来越忽视自己的卫生规则，忘记了一些自己必须多次消毒的规定，有时去看肺鼠疫患者而不采取措施预防感染，因为总是在最后一刻被告知尽快赶到被感染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