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的肖邦

邓侃侃

音乐打动人心，往往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刻。8月底的一个下午，在洛杉矶联合车站的候车大厅里，肖邦《C小调幻想即兴》的钢琴演奏打动了我。

盛夏的午后，LA站的候车大厅充满了活力，与十年前惨淡的印象大相径庭。时间还早，舒舒服服坐着等车；没想到，钢琴曲飘了上来。刚开始我以为是大厅里演奏的声音，但听完就觉得不对劲:钢琴传神，表现力强，绝不平庸。在一首歌的结尾，我往里面看了看，发现在大厅另一端的通道边上。有一架立式钢琴，但琴凳是空；刚才即兴演奏者已经走了，一个穿着防弹背心，腰间带着手枪的车站保安正在给一个乘客讲解着什么。一路南下登上火车，音乐总是在我耳边回响。

C小调幻想即兴曲是音乐会上经常演奏的著名钢琴曲。这首歌大约5分钟，分为三段。第一段以一个不稳定的低音和弦开始，然后进入快速且相对较弱的音流，成为略带阴郁和急迫的思想情绪的即兴延伸。第二段变成了相对舒缓的“步行板”，展示了对某些场景、记忆、渴望和想象的捕捉。第三段回复到第一段的音乐情感和动作，第二段的旋律动机在整首歌结束前的低音区隐约重现，为惨淡的结局增添了一丝色彩。肖邦生前没有正式发表这首歌。“幻想”不是他自己的名字，而是出版商加的标签。有人一直批评这是蛇足。即兴+幻想的话，客观上可以给听者一些经验方向的引导，效果好坏不好说。

文字描述不是音乐。波兰钢琴家鲁宾斯坦把第二段当作夜曲风格，演奏细腻而极弱，演奏优雅而优美，控制力极佳，就像仰望宁静的夜晚空。法国钢琴家萨姆森·弗朗索瓦钢琴弹得声音很大，第二段弹得很大胆，充满了浑厚的歌声。这首歌是C小调，但第二段转到D大调。向上c和向下d是键盘乐器上的同一个键。主音高的小调和大调，在调性、色彩、情感上都有各自的对比。候车大厅的即兴演奏更接近弗朗索瓦，瞬间唤醒了过去多次听这首歌的记忆积累和感觉认同，激起了某种揪心的喜悦。男子气概和大胆是肖邦音乐性格的本质之一，尽管他一直很虚弱和病态。

“顿悟”是生活中常见的现象，在学习和阅读中经常遇到。反复听某段音乐，比较不同的解读。随着时间和经历的增长，感情也会不一样。如果能经常阅读“经典”，并与生活现实相联系去咀嚼体味，总有一天，足够的纸张会突然爆裂，“顿悟”会不期而至，“悟性”可能会跃上一个新台阶。这是时间和功夫的积累，而音乐只是时间的艺术，生命灵性和姿态的存在状态。

洛杉矶是一个世界闻名的音乐城市:一个音乐家路过车站的候车厅，看到钢琴在演奏一首曲子，这是很自然也很常见的。类似的“超链接”场景在今天的中国是难以想象的。人们普遍熟悉的事实是，车站、码头、机场拥挤、混乱、压抑，尤其是节假日，想不到肖邦。

在新媒体平台上播放这首歌有很多影音资料，网友可以免费欣赏。除了技巧和造诣的不同，这首歌意境的理解和诠释大多在鲁宾斯坦和弗朗索瓦之间摇摆不定。鲁宾斯坦是波兰裔美国犹太人，弗朗索瓦是法国人，可能是当代钢琴家。他们的生活和肖邦的生活在某些方面自然是紧密重叠的。但是肖邦的音乐在他们的琴音中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和不同的风。谁的理解和演绎更能打动人？恐怕只能让听者认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