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已是耄耋之年的庹长发再次回到彭水的时候,往事依旧历历在目。他的思绪如同飞逝的流星一般,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他信守着自己当年的承诺,把原本与自己并无瓜葛的妻小,照顾了六十多年。这样的事迹,堪比关云长在世。

坚守的背后,是庹长发对一诺千金的别样演绎。

那个被抓了壮丁的少年

时光回到1938年,14岁的庹长发还无忧无虑生活在自己的家乡彭水。因为身在大后方,再加上年纪还小,他对于抗战和日军,并没有自己的切身理解。像所有的孩子一样,他就是农村里一个普通的、懂事的、会劳动的娃娃。

而庹长发命运发生急转直下的,就是那一次在山坡上割草放牛。这几乎是当时所有的孩子们会做的事情了。他悠闲地做着自己的活儿,却没有想到危险却在一步步靠近。

就在这一天,他被地方上的保长抓了壮丁。抓壮丁,这几乎是民国年间最独有的壮举了。只要看着是个男人,无论年纪有多大,就可能会被强迫性地送到战场。不一定会让你去当兵,也有可能让你随军做苦役。

想当年,连朱德留在家乡的儿子朱琦,也被国民党抓过壮丁。如今,14岁的庹长发已经快要成年,所以被突然拉到队伍上一点也不奇怪。何况那时候正在和日寇决一死战,国民政府对于军人的需要是非常渴求的。

由于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底下的人往往会扭曲上面提出的政策,因此壮丁政策也就越来越走样,最后把老百姓搞得怨声载道。

甚至,很多恶霸土匪勾结地方上的保长大肆拐卖人口,俨然把抓壮丁当成了一门生意——因为每抓一个壮丁,按照规定,都会给当事人一笔费用。如果你是被强制性抓走的,这笔钱你可能一分都捞不着。

心怀恐惧的庹长发就这样被带走了,幸运的是,可能是因为年纪较小,因此接下来4年,他并没有真正的上战场,只是在后方进行训练。

一直到1942年,18岁的庹长发才正式进入部队序列。不过幸运之神仿佛有一次眷顾他,他没有被分配到一线部队,而是被留在长官身边,做了一名勤务兵。相比于一线的战士,留在后方既没有后顾之忧,生活上也不会太过艰苦。

他的顶头上司叫易祥,湖南邵阳人,还是黄埔军校十四期的学员。他看到庹长发为人忠厚而且办事麻利,所以就将其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事实上,这一留,就改变了庹长发今后几十年的命运。

因为承诺,照顾嫂子侄儿一生

1949年,国民党的军队开始向台湾败退。易祥作为军官,自然也在撤离的序列。但是,国民政府也给每位军官设定了可以随同撤离的人员名额。

按照规定,易祥当时可以带走三个人。一番思虑过后,易祥决定带走妻子陈淑珍,一个儿子以及一个副官。易祥的这个决定,妻子陈淑珍非常反对。因为他们两个儿子,如果留下一个就要骨肉分离。所以,陈淑珍说什么也不跟着易祥走。

就这样,陈淑珍和自己的两个儿子易浩光和易浩明留在了老家湖南邵阳。这一别不知道何时再能团聚,易祥当然不放心,因此便把妻儿托付给了勤务兵庹长发。易祥只比庹长发大五岁,平日里在部队,处处像大哥一样关照他。因此对于长官的嘱托,庹长发自然十分放在心上。

临别之际,他向易祥表示,你去一年,我照顾一年;你去十年,为照顾十年;你去一辈子,我照顾一辈子。从此,这份承诺伴随庹长发一生。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按说解放后,完全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彭水。不过在庹长发看来,既然自己答应了易祥,那就应该信守诺言。

所以,他义无反顾留在了邵阳,和易祥的一家三口生活在了一起。由于孩子还年幼,嫂子和侄儿的生活,就都落在了庹长发的身上。从此,他开启了一种苦行僧般的生活。

解放之初,因为生活条件艰苦,往往好不容易找到一些吃的,庹长发永远都是先给孩子们吃。尤其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政治气氛浓烈,陈淑珍一家是地主成分,而且还被查到和台湾有关系。

在那种情况下,庹长发自然也被受到牵连,人们都不明白,他一个外姓人,为何守在一个与自己并无亲缘关系的外人身边呢?但是庹长发从无任何怨言,就一直这样守着、守着,守过了半个世纪的春夏秋冬。

年老的满叔被轮流照顾

岁月的磨洗,也让庹长发从当年的青年便成为了一个中年和老年。在1979年的时候,陈淑珍全家终于收到了易祥的来信。此时的易祥,早已在台湾另行婚娶,肯定是不再回来了。

他对庹长发多年以来一直照顾自己妻儿的举动十分感激,并且委婉地提出,庹长发和陈淑珍两个人结合,这样以后的日子才会更好一些。然而,庹长发没有答应易祥的这个提议,在他的心目中,陈淑珍一直是他的嫂子,他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

就这样,为了照顾陈淑珍一家,他一个外乡人在邵阳既没有回老家,更没有婚娶。当易浩光和易浩明渐渐长大后,庹长发也成为了他们口中的满叔。

岁月不再,庹长发老了,所以该翻过来,由小辈们照顾长辈了。两个孩子怎么会忘记庹长发在艰苦岁月里为自己做的一切。尤其他们从小父亲就不在身边,某种程度上而言,庹长发就是他们的父亲。几十年如一日,庹长发也承担了一个父亲的责任。

2009年,陈淑珍过世后,庹长发就被易浩明和易浩光两个人轮流赡养着。生活已经大为改观,而过去的一切,也都成为了岁月长河里的流水。庹长发用自己的一生坚守,把承诺和信义诠释得令人感动。这份情怀,值得世人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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