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月好 战国序幕：晋阳大战与德才之辩

《资治通鉴》第一篇是以前403年赵魏韩三家晋国卿大夫正式获得周威烈王册封成为合法的诸侯国为起始的的，这一年标志着中国正式进入战国时代。从此中国大地战争更加频繁，战争规模更加宏大，人员伤亡也更加巨大，各种损失也更加惨重，广大人民受到的战争折磨也更加残酷。

超级大国晋国进入春秋时代时，公族在进行残酷的内斗厮杀；进入春秋末期时，卿大夫在进行残酷的内斗厮杀。在进入战国时代之前，最重要的一场战争，就是前455年晋国六卿内斗剩余的四卿赵魏韩智四家最后的一场兼并战争——晋阳之战。

智瑶

晋阳之战的起因就是因为四卿之中实力最强的智氏之主智瑶引起的。当初智宣子想要立智瑶为后时，智果就反对。智果的理由是智瑶有才无德，会给智氏带来灭族之灾。

智果是这样评价智瑶的：“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比别人强的地方有五处，比不上别人的有一处。智瑶的五个突出才能包括美鬓长大，射御足力，伎艺毕给，巧文辩慧，强毅果敢，缺点则是不仁。当然古人对一个人才能的评价与现在有很大不同。

智瑶的第一项才能是美髯长大。美鬓长大是什么才能？其实就是长得帅。对于古人来讲，长得仪表堂堂绝对是一项才能。古代科举考试除了文才之外，外貌形象也是决定一个人能否成为一个官员的重要因素之一。面试时，那种长得格外清奇、与众不同的人是一定会落选的。父母官不会是一个身有残疾、奇形怪状的人，皇帝也是要国家形象的。所以民间传说中钟馗长得太吓人，直接被皇帝pass了，钟馗一怒之下，自杀身亡。所谓的宰相刘镛刘罗锅是个罗锅也只是个调侃，一个罗锅早在科举之后的面试阶段就被皇帝pass了，哪里可能入朝为官。所以长得帅是一项重要才能。

智瑶的第二项才能是射御足力。射御足力就是射箭和驾驭战车能力突出，这是春秋战国时代重要的军事才能。战车是当时战场上的装甲车，是一个国家武力的象征。武力值突出，在战场上可以保证奋勇杀敌，战胜对手。当然智果说的射御是泛指军事才能，还包括军事谋略等方面的才能。一员猛将是一个国家一个家族需要的稀缺人才，一个合格的军事统帅更是如此。智瑶在这方面是很突出的，《韩非子说林下》中记录了智瑶攻伐仇由之战。仇由是一个山地中的蛮族国家，连找到他们的道路都很难找。智瑶想了一个方法：他铸造了一个很大的钟送给仇由王，一座大钟在战国时代可是镇国之宝。仇由王为了运回这座大钟，耗费大量人力修筑了宽阔的道路直通自己的大本营。那智瑶的大军就按图索骥直接攻入仇由都城，灭亡了仇由。这有点类似希腊联军送给特洛伊人的木马。所以智瑶的军事才能是相当突出的。

智瑶的第三项才能是伎艺毕给，也就是其他的技能也很完备，比如琴棋书画之类的。这项才能只能增加个人的人格魅力，对于治理家族国家不是那么重要，作为个人爱好无所谓。

智瑶的第四项才能是巧文辩慧，也就是智商超人，辩论文采相当突出。这项才能对于一般人来说绝对是加分项，但对于智瑶这个相当于一国之君就要了命了。《史记殷本纪》中记载纣王“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也就是大臣们都说不过纣王，大臣们的建议都被纣王辩驳的体无完肤，纣王完全可以颠倒黑白，不接受任何进谏，而大臣们还被驳得哑口无言。智瑶就是这样的人，他的谋士们都可以歇着了。

智瑶的第五项才能是强毅果敢，也就是执行力强，做事情有决断。这项才能加上第二项和第四项才能，他就是一个刚愎自用，极能惹事，不听任何劝告的人。

智瑶的缺点是不仁，也就是与别人相处那是便宜占尽，不给别人留任何颜面。和他的五项才能一结合，智果就断定智瑶对于智氏来说绝不是一个好的当家人。“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灭。”这是智果对智瑶下的论断，这样论断在将来成为了现实，但此时的智宣子被智瑶的突出才能闪瞎了双眼，毅然决然的立智瑶为智氏的继承人。智果无可奈何，分族别居，改为辅氏了。

大战

晋阳大战之前，晋国国内只剩下了智赵魏韩四家势力，晋国公室国君的直属领地反而不如四卿了，此时实力最强大的是智氏，智瑶做了权力最大的晋国执政。晋国作为一个传统超级大国一直压制着楚国、齐国和秦国，其他小国只能左右逢源小心求存。由于晋国卿大夫多年陷入内部斗争，所以晋国的霸权已经消逝，晋国的盟国们分崩离析。智瑶成为晋国执政，除了利，名也是要的，恢复晋国的霸权地位就是获得名的一个重要手段。

智瑶提出了一个恢复晋国霸权的策略。首先要提高晋国国君的威望，让晋国的盟国们恢复信心。他提议韩魏赵三家各向公室进献一座万家大邑，扩充公室领地，提高国君威望。国君晋出公对于智瑶的提议当然举双手双脚赞成，但韩魏赵三家就不这样想了，毕竟被割肉的是韩魏赵三家，得到利益的是晋国国君，智氏的利益不损失一丝一毫。智瑶的脑子是坏掉了吧？晋国的卿大夫们一直是往自己家里划拉东西，什么时候往外拿过？你智瑶自己不拿，让我们拿，凭什么？智瑶凭的当然是智氏强大的实力。

第一个屈服的是韩氏的韩康子，实在惹不起智瑶，也不想当出头鸟，忍气吞声不情不愿的献出了一座大城。韩氏也没办法，当初智瑶侮辱韩康子和韩氏家臣段规的时候，韩氏也是忍了下来，现在又能怎样？当智国劝说智瑶小心韩氏发难时，智瑶自信得很，“我不为难，谁敢为之？”，一副自大的样子实在是嚣张。

第二个屈服的是魏氏的魏桓子，没办法，力不如人，只能忍了，转移智瑶的注意力。轮到第三个赵氏的赵襄子时，赵襄子坚决不从，跑回赵氏最重要的基地晋阳，直接挑起了大旗奋起反抗。于是智瑶胁迫韩魏两家围攻赵氏。

前455年晋阳大战爆发，围攻三年，三家也没有攻下晋阳。韩魏两家当然不会全力以赴，他们都是聪明人，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都怀着兔死狐悲的心情应付着。于是，当赵襄子派出自己的得力谋臣张孟谈深夜缒城而出，面见韩康子和魏桓子时，三家一拍即合。次日，韩魏赵三家里应外合，突袭智氏。智氏溃败，智瑶被杀，智氏家族被灭族，唯有改为辅氏的智果一支逃过一劫。赵襄子对智瑶恨之入骨，将智瑶的头骨制成了饮酒的器具。

韩魏赵三家瓜分了智氏领地，当然献给国君的城池也都收了回来。国君晋出公不甘心，向齐国、鲁国借兵讨伐三家，被韩魏赵三家赶出了晋国，宗室姬骄被立为国君——晋哀公。从此，晋国公族完全彻底的失去了对于卿大夫的控制，晋国即将谢幕。

德才之辩

实力强大的智氏为什么会被实力不如自己的韩魏赵瓜分？司马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智瑶是一个有才无德的人。

一个人才我们希望他是一个德才兼备的人。我们都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么二者不能兼得时，我们是选德还是选才呢？

司马光认为应该选德。因为一个人有才无德，他有做坏事的才能，却没有道德的约束。那做起坏事来，危害实在太大了。一个人有德无才，最起码会有道德标杆的作用。一个人无德无才也比有无德有才要好，无德无才想做坏事还没有那个本事呢。最忌讳的是选了一个无德有才的人，那是会坏大事的。所以，儒家思想最重视的是培养人才的德行，做事的本事都在其次，一定要保证选的官员别做坏事，哪怕不做事也是可以的。

法家商鞅的做法则不同，他会选择无德有才的人。商鞅认为仁德的人过于慈善心软，会放纵百姓们犯错，以致百姓们都成为了违法作乱的人。而无德有才的人，则不会乱发善心，百姓犯错了，一定会严惩，避免百姓们犯小错，那么大错就更不会犯了。

商鞅的看法不值一驳，脑回路太清奇，视百姓利益为无物。儒家看法，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是无奈之举。在当今社会下，我们当然要求人才德才兼备，其他的一概不应该进入我们的视线。

尾声

智瑶为他的刚愎自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随之如何选择人才也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子思不以二卵弃良将，刘邦不以陈平有盗嫂之嫌重用陈平，曹操唯才是举。中国历代雄主都有自己选拔人才的标准，各不相同，但都基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二十一世纪国家最核心最重要的竞争力还是人才，人才选拔始终是一项我们事业的核心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