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社会把人变成了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了人”,这句话常被用来形容《白毛女》的故事。

而在旧社会的四川,却真实地存在着一个白毛女,有着和喜儿一样悲惨的故事。而她的处境变化,正是告诉我们如今的生活有多么地幸福。

积劳成疾,父亲卧病榻上,他们一家成了待宰的羔羊

出生于1923年四川宜宾县凤仪乡张湾头村的罗昌秀,小名癸珍。她的父亲罗锡朋,母亲何氏,两个人共同生育了三个孩子。

罗昌秀排行第二,上面有一个哥哥叫做罗昌宝,下面有个弟弟叫做罗昌高。他们一家子只能靠着祖上留下的几亩薄田维持生计。

为了补贴家用,罗昌秀的父亲还常常出去帮人烧石灰。

穷苦的日子、沉重的家庭负担还有那日以继夜的劳作,都让本就身体单薄的罗锡朋无法继续支撑下去。

作为家庭的顶梁柱,最主要的经济来源,罗锡朋一倒下,这个家庭就陷入了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日子。

可是偏偏这时,早就觊觎罗昌秀一家田地的地主,紧挨着她家的团总罗锡章、保长罗锡联两兄弟,昧着良心,出尽肮脏手段,势必要逼迫罗昌秀一家把田地交出来。

本来大家都是同宗兄弟,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不必做得如此之绝。

可是当时罗锡章和罗锡联两兄弟,只一心想要夺过罗昌秀一家的田地,好和自己家的地连在一起,种植鸦片赚钱。

利欲熏心的罗锡章与罗锡联,见罗昌秀一家软硬不吃,一下子狠下心来,半夜三更派了人,放了一把火企图烧死罗昌秀一家。

幸亏罗昌秀一家及时惊醒,最后只把房子烧了,人都平安无事。

两兄弟中的罗锡章,没有多久就死了。只是这种状况,并没有让罗昌秀一家好过多少,相反,剩下的罗锡联逼迫更加厉害。

有一日,罗锡联直接带了人,明抢了罗昌秀一家的土地。不仅如此,他们还直接带走了罗昌宝和罗昌秀。

卧床养病的罗锡朋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暴行却无法阻止,忧心忡忡之下,没有多久,就去世了。

这下,没有了顶梁柱的罗昌秀一家,孤儿寡母的,更是受人欺负。在罗锡联家里的罗昌宝和罗昌秀日子过得更是苦不堪言。

他们把罗昌宝和罗昌秀视作畜生,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做饭、喂猪、割草、扫地、洗衣、带孩子,种种事务都压在两个瘦小的肩膀下,却只让他们吃些残羹剩饭。

可是即便如此,罗锡联一家对他们还是动辄打骂。

有一日,罗锡联的老婆陶天珍从外面回家,看见家里的小猪在一堆柴草下面拱来拱去。她赶走小猪,仔细察看了一番。

发现原来柴草下面有一堆白花花的大米,心头怒火中烧,断定是罗昌秀偷了他们家的大米,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偷。她拿起木棍,对着罗昌秀瘦小的身体直接就招呼上去了。

罗昌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冤枉,自然是死不承认。可是等到罗锡联回家,听到陶天珍添油加醋的描述,眉毛一竖,顿时也生出滔天怒火来。

罗锡联喊人将罗昌秀吊起来,用火钳狠狠抽了罗昌秀一顿。可怜的罗昌秀被打得衣裳破碎,遍体鳞伤,可是即便如此,她也绝不屈打成招,坚定地说自己没有偷。

两夫妻轮流毒打着罗昌秀,最后反倒是他们先累了。他们把罗昌秀随便往地上一放,也不顾罗昌秀伤痕累累的身体怎么样,就直接回房休息。

而瘫在地上,如同烂泥一般,昏迷不醒的罗昌秀,在一阵冷风中,慢慢转醒。她眼中噙着泪花,艰难地往自己家中跑,扑在母亲的怀抱里,失声痛哭。

可是厄运并没有如此简单地就放过罗昌秀。很快,罗锡联夫妇就上门找到罗昌秀,硬生生地把伤痕累累的罗昌秀从她母亲的怀抱里带走,罗昌秀惧怕得大声呼喊,却无人可以帮助她。

等回了罗锡联家,夫妇俩又是一顿棍棒招呼,只把罗昌秀打得皮开肉绽,几下就痛得晕过去。深夜无人之时,瘫软在地的罗昌秀再度醒来。

此刻她知道,即便躲在家里,也无法逃开恶魔般的罗锡联夫妇。

为躲避恶霸,她只身前往那危险重重的深山

罗昌秀小时候,总会听到这样一首歌谣,“断头山,凄惨惨,十人进山九头断”。

歌谣的恐怖让罗昌秀不寒而栗,而老人们又常常说那大山长年雾气弥漫,有虎狼出没,如果进去了,就是一个死字。这些让罗昌秀对那座大山越发敬畏。

可是,这几乎是确定的死亡之地,似乎都比不及罗锡联夫妇的可怕。不敢回家的罗昌秀,毅然决然地在茫茫夜色中,躲进那黑黢黢的断头山之中。

大山里悄无人声,只有偶尔传来野兽的怪叫,她更是伤痕累累,寸步难行。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一步一步地往深山之中走去。

做长工的罗昌宝知道了妹妹罗昌秀的事情,害怕她出事,当下就带上干粮,和母亲悄悄交代几句,就进了山到处搜寻罗昌秀的身影。

没有多久,他就找到了罗昌秀。他带着罗昌秀在深山里东躲西藏,相依为命。可惜的是好景不长,这样平静美好的日子很快就破碎了。

罗锡联一下子没了两个任人打骂的“小奴隶”,自然是十分不满。他带着一群人和枪,直冲罗昌秀家里,却并没有找到人。

这伙人又进了断头山找人,几天下来还是一无所获。很快,罗锡联就找了个借口调来大批的乡警一起来搜寻俩兄妹。这次,他们总算是在一棵枯树旁将兄妹俩抓住。

得意洋洋又带着一肚子气的罗锡联,自然不会可怜躲进深山,瘦了不少的兄妹俩。

他只把这两个胆敢反抗,不知好歹的“畜生”打得遍体鳞伤,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谁才是老爷,谁才是天。罗锡联甚至还拿着烧红的火钳,往罗昌秀兄妹俩身上招呼!

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兄妹俩,等到罗锡联他们不注意,又偷偷趁着夜色,忍痛匆匆逃往深山。这一次,罗锡联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们。

一气之下,这个狡猾残忍的男人,用“交人”为借口,蹂躏着还在山下的孤儿寡母,把罗家的剩下的田地,彻底霸占了。

妙龄少女成野人,只为了避开那残酷的旧社会

断头山里的生活,绝不是什么轻松的日子。罗昌秀和罗昌宝,他们在山里挖野菜、捡鸟蛋,在山洞里躲雨,躲野兽。三个月下来,他们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

同时,罗昌宝还惦念着在山下的母亲和弟弟。他终于决定要下山去看看,承担起自己身为长子的责任。

面对要下山的罗昌宝,罗昌秀的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害怕。

她同样也思念母亲和弟弟,可是罗锡联的残暴深深地刻入她的内心,即便已经体会到断头山里的生活是多么地不易,她也不愿下山,只能祝福哥哥一路平安。

下了山之后,罗昌宝只算是有了一点好消息。族人对罗锡联过分的举动实在忍无可忍,都一致要求罗锡联把土地退给罗昌秀一家。

罗锡联无奈,只好退了一部分。但是除此之外,他提出一个要求,就是罗昌宝要到他家做短工。

罗昌秀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并没有回家。她的年纪还小,受到的创伤太过严重。罗昌秀甚至宁愿死于野兽之口,也不要回到山下,以免到罗锡联家继续受到折磨。

而罗昌宝也体恤自己的妹妹,每日给她送去干粮,好让她好过一些。可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担心罗昌宝长大后会找自己报仇的罗锡联,暗中杀害了罗昌宝。

这下子,山下只剩下可怜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他们自然无法到深山给罗昌秀送去干粮。罗昌秀只能喝山泉、摘野果、挖野菜、掏鸟蛋,竭尽所能地活下去。

衣裳破碎到无法蔽体,她就拿树叶遮羞。野兽出没,风雨交加,她就利用岩洞、墓穴和炭窑做了几个居住点,用草木覆盖,洞口还砌了石块。

没有多久,还在妙龄,如花一般的女孩,变得皮肤黧黑,满手老茧,指甲又长又弯,目光炯炯有神,像是野人一样在山野中乱窜。

她攀登树木的技巧已经灵活得连猿猴也要甘拜下风。最为醒目的,应该是曾经乌黑亮丽的秀发,如今成了惨白一片,乱糟糟地覆在脑袋上。

有时候夜深人静,月圆时刻,罗昌秀就望着月亮思念自己的家人。

可是即便思念时时刻刻让她心神不定,她却仍然也不敢下山,一直担心被罗锡联再次抓住,一顿毒打。

有时候,她就趁着夜色偷偷回家,看到家里柴没有了,就拾些柴来,看到缸里没有水,就挑些水来。

这样的异常,自然引起了罗昌秀母亲何氏的注意。何氏为了见到罗昌秀,偷偷躲在角落,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女儿的归来。

终于,她看到一个满头银发的瘦弱身躯,背着一捆柴,往她家走来。何氏眼睛一酸,张着嘴,轻声呼喊着女儿的乳名,“癸珍,癸珍”。

银发的少女僵住身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何氏慢慢地靠近她,拉住已经老茧遍生,写满艰难与痛苦的罗昌秀的手掌,动情说道:“你是我的癸珍,让娘看你一眼。”

罗昌秀也激动得身躯微微颤动,抬起头,注视着自己思念的母亲,双目中噙着泪水,轻轻地喊了一声“娘”。

只是下一刻,她就狠心甩开母亲的手,逃离那个思念已久的家,朝着那茫茫大山中跑去。

有一次,何氏好不容易哄着罗昌秀进屋。可是下一刻,一点动静就把如同惊弓之鸟的罗昌秀吓得立刻跳进篓子里躲起来。

一直到晚上她才敢出来,对着母亲何氏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又向着那断头山跑去。

从此之后,罗昌秀总会时不时地回家看望家人,为母亲挑水送菜,又或者下山觅食。她恐惧见到其他人,一看到人影就立刻逃窜开来。

久而久之,山间有个白毛鬼的事情就在人们的嘴里传开来了。

新社会来了,她却仍然害怕得不敢相信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凤仪县没有多久也迎来了解放。而罗昌秀一家更是分得了土地,村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

山下的人们渐渐欢声笑语也多了,这样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罗昌秀的注意,可是她却仍然不敢相信,生活真的变好了。

她遭遇罗锡联压迫的时候,年纪是那么地小,加上罗锡联又是和当地政府有一腿,这些种种加起来,让她形成了,罗锡联强大到无法被打倒的印象。

更不要说,后来下山的哥哥罗昌宝遭人杀害,更是让她坚定了不要下山的想法。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忍不住抱有期望,慢慢下山的次数也多了。母亲何氏看到罗昌秀从一个小姑娘变成这副模样,看着她从一头秀发变成如今的满头银霜,内心又何尝不感到痛苦?

可以说,新中国的成立和村子里的改变,她是最为欢喜的。

1951年的一天,母亲何氏终于向村农主席周天琴吐露实情。那个在大家口中的,在山间飞来飞去的白毛野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女儿,罗昌秀!

这样的事实,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双龙区委、宜宾县委对此事更是十分关注。周天琴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带着人就到断头山去搜寻罗昌秀。

可惜的是,罗昌秀一看到这个场景,就会想起罗锡联搜山的事情来。感到恐惧不已的她立刻就躲回深山之中。

这年的冬天,村里召开了批斗大会。周天琴得知罗昌秀在家,就带着几个妇女去往她家,给罗昌秀剪了头发、洗了脸、穿上衣服,邀请她参会。

罗昌秀虽然看到了会上的全部事情,却仍然不敢相信,如今的她警惕得如同一只受过伤害的野兽,眼里闪烁的都是惧怕和警惕。

开完会之后,她就立即脱下衣服,钻入深山。

进山十七载,状如野人的她终于重返社会

1952年,罗锡联死了。这件事情让一直恐惧的罗昌秀终于稍稍放下了自己的顾虑,开始频繁在家和深山之中往返。

1954年,乡里成立了互助组帮助罗昌秀一家,照顾罗昌秀的母亲和弟弟。

罗昌秀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候白天也可以呆在家里,做好饭就扔一颗小石子招呼母亲和弟弟吃饭。

1956年,母亲何氏去世的前一晚,罗昌秀回来看望母亲后,恋恋不舍地往深山里走。

曾几何时,她是连身上的伤都无法估计地往山里逃窜,曾几何时,她是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往山里逃窜。

可是此时,她的步伐慢下来,像是一个人慢慢地走,而不是野人一样逃窜进深山。

当年四月,罗昌秀准备再一次回到深山时,已经长大的弟弟罗昌宝站在她的面前,伸出手臂拦住她。她静静地看了罗昌宝一眼,最后说:“你让我把衣服拿回来。”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句号,将她那辛酸痛苦的十七年的野人生涯画上了句号。

从此她不再是村民口中说的那个白毛野人,而是新社会里的人。

政府对于罗昌秀的处境十分关切,不仅给她分配了房子,还派人教她如何适应山下的生活,更是派车送她到市区里治病。

一年之后,罗昌秀几乎与常人无异。她在山中长出的浓密毛发也逐渐脱落,除了双脚内盘,说话还是粗声粗气,吃不惯油盐,仍然有一头白发之外,已经完全是一个健康的人了!

1957年的时候,更是有村民替她介绍对象。34岁的罗昌秀很快就和当时联合社的生产队长文树荣互生好感,没有多久,就正式结为夫妻。

手脚勤快的罗昌秀日子越过越好,甚至一个人半年内挣了五百多个工分,成了远近闻名的劳动能手。

而她那段悲惨的往事也逐渐流传开来,许多人来采访她,上级也慰问她。她参加了许多次表彰大会,还被国务院副总理陈毅接见过。

1958年6月,宜宾川剧团更是根据罗昌秀的故事改编了一部剧,叫《宜宾“白毛女”》。他们特意邀请了罗昌秀,让回忆起过往的她泪流不止,痛哭连连。

很快她的故事就传遍全国。当地政府还保留了一些当时她遭受迫害的实物和她当野人时的一些物资,在宜宾市大观楼展出。

1958年,罗昌秀生下了儿子。为了表达她对大家的感激之情,罗昌秀特意给儿子取名“关怀”。

三年后,她又生下了女儿关蓉。她的生活可以说已经十分美满,幸福到让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空梦。

1959年,陶天珍因为曾经迫害罗昌秀一事在宜宾县进行审理。在罗昌秀的血泪的控诉下,这个残酷的女人陶天珍也被判处死刑,其他从犯也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终于卸下心中最后一块重负的罗昌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可以盼到这一天的到来。

晚年的罗昌秀仍然时时受到国家的关心。2001年时,央视更是拍摄了专题片《真实的白毛女》记录她的故事。

到了2002年12月31日下午,已经80岁的罗昌秀因为心肌梗塞在医院去世。

这个清瘦,勤劳,下半生性格变得孤僻,不愿与人说话的老人,终于熬过了生命中最为痛苦的几年,迎来新生。她在新社会中幸福地生活着,直到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

“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鬼”所讲的不就是罗昌秀的故事。

她在年少时遭受的痛苦让任何人都无法不心生怜惜,而后来终于苦尽甘来,安享晚年,更是让许多人拍手叫好。只愿这新社会永远长存,不让人再变成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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