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9年明朝专题之明朝与蒙古在河套地区的博弈（中）

河套地区真空期

“正难之战”后，明成祖朱赫开始调整北方边务。

此时，北元已灭，陷于分裂的蒙古各部依然是觊觎中原，不时南下骚扰。作为一位尚武的帝王，永乐年间，朱棣保持了对蒙古各部主动军事斗争的态势，“五征漠北，三犁虏庭”。在朱棣 “五出三犁”的北伐中，除第二次是针对瓦剌部作战外，其余均重点针对鞑靼部落。这五次北伐虽然没有真正达到降服蒙古各部的目的，但凭借强大国力也保持了边务的暂时平定，为子孙立下了“天子守国门”的传统。

明成祖北伐示意图

但朱棣在将大宁卫和东胜卫内迁之后，人为打破了朱元璋布局的明朝最外围一道防线，从而导致整个防线的内缩。关于这种卫所的内迁，学界观点不一，有说是出于削藩，加强京师周围的政治、军事集中；有说是出于跟朵颜三卫的关系（此处主要跟大宁有关）；甚至有一说是因为这一时期气候变化，临近小冰河期的原因，导致这些卫所补给困难，孤远难守，这些在之前发表过的两篇《明代大宁都司的置废》中已有所涉及，此处不再赘述。但这种军事战略的调整，无疑使得后来明朝北线防务负担日益加重。永乐二十年（1422年），兴和守御千户所为实力正强的鞑靼部阿鲁台所攻，从而徙治所于宣府卫城。

大宁、东胜、开平内迁示意图

在明朝宣德年间，明宣宗朱瞻基基本上是一位守成之君，最初还能够坚持派兵巡边，确保到所辖各边地宣誓主权，也算是有所作为，但因国力难继“不复有出塞之师”，鲜有对外组织大规模军事行动，对于蒙古各部犯边的行为，多以戒谕。

受外围战略斗争的影响，永乐年间，明朝虽内迁东胜卫，但多次主动军事行动还是能够扼制蒙古各部南下的野心，直至宣德年间。因此，在明朝和蒙古鞑靼、瓦剌势力眼中，这一时期的河套地区基本都是相安无事。但随着后来明朝皇帝的更迭，国家内外交困，开始进入了多事之秋，对河套地区越来越不加设防，逐渐使其成为了人迹罕至的“空虚之地”。受到瓦剌扩张挤压的影响，河套地区自然成了鞑靼部人的南下趁虚而入的驻牧地区之一。

1433年明地图

宣宗弃开平 鞑靼入河套

明朝时期的蒙古草原，围绕着汗位和核心权力争夺，蒙古各部势力一直是此消彼长的。初期强大的鞑靼部阿鲁台成了朱棣征讨的主要目标。由受明军屡次征讨，加之西部的瓦剌部强大起来，鞑靼势力逐渐衰落，开始南迁，在明宣府以西的大同、宁夏、甘肃等处驻牧。出于牵制瓦剌的目的，宣德皇帝不仅默认阿鲁台部众居于边外，而且主动向仍居漠北的阿鲁台示好。《明宣宗实录》记载，当时鞑靼部阿鲁台受瓦剌挤压，又听说明政府又要出兵征讨，手足无措，但宣宗却是告诉阿鲁台“特遣都指挥昌英等再往谕意，王其宁心静志，安居边塞，无听间言，自生疑贰。朕之此心，皎如天日，王其亮之。”

有了宣宗的这番话，鞑靼部阿鲁台自然就放心了，开始大规模南下，在南下过程中，还与东边的兀良哈部发生了冲突，导致东部边疆发生了连锁变动。东边的兀良哈部和其他蒙古各部一样，也是时叛时附，自永乐初年，朱棣将大宁卫内迁后，兀良哈部就开始逐渐南下，甚至到宣德三年（1428年）时，其骚扰势力已经到达了山海关，后被明宣宗击溃。到宣德五年（1430年）时，迫于开平卫（元上都城，现在的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及多伦县附近）“孤城荒远，薪刍并难，猝遇寇至别无应援”等原因，朱瞻基将孤立于蒙古草原的开平卫内撤独石堡。这次内迁，“弃地三百里”，使明朝彻底放弃了开平地区的控制权，成了边外之地，大明帝国由此开始了九边军镇的建设。

明边镇

鞑靼的南下并没有按照宣德皇帝所料想的那样，更不可能会单纯的安居边塞。一些鞑靼部落尚居于东胜卫旧地，并开始向甘肃、兰州、凉州、永昌等地扩张，不时对明朝边地进行掠夺。据《明宣宗实录》记载，宣德五年（1430年）底，镇守山西都督佥事李谦就向明宣宗奏报，偏头关戍守人少“向因虏贼犯境，已增官军一千人”。宣德六年（1431年）十二月，李谦又奏：“今西缘黄河，累有警报残虏多来归附，而守备不足。”宣德七年（1432年）九月，“甘肃总兵官都督刘广奏近虏寇人兰州卫境掠马，又人永昌卫劫掠水泉儿、磨川二驿人畜。”宣德七年和九年(1432年、1434年)，鞑靼军两次攻人偏关，杀死明朝指挥江海、千户包让等人，大掠而去，这让明朝的北方边务变得十分吃紧。也充分说明了一点，面对屡屡侵犯的蒙古骑兵，明军在这一地区人员守备并不到位，部署严重不足。

鞑靼在占据了集宁海子之后，宣德八年（1433年）七月 “大同总兵官武安侯郑亨奏虏寇入鸦儿崖，杀千户朱铭等五人，掠官马九十余匹，参将都指挥曹检率兵追之，寇始遁走。”这个时期，明守过军队已将河套之地视为“异域”，一到冬天就开始烧荒清野，严防这些驻牧的鞑靼人前来劫掠。

宣德九年（1434年），瓦剌脱欢杀死鞑靼部阿鲁台，又杀贤义、安乐两王，拥立脱脱不花为可汗，自为丞相。这个时期的蒙古，瓦剌和鞑靼初步“合二为一”。但这些受到排挤的散落的鞑靼部落，继续沿河套北沿将驻牧中心向西移动，甚至西遁于甘肃镇境外。但这些部落利用明军在边地的军事空缺，可轻松南下，又在明军反击之时，迅速退回沙漠或继续向西。

明军土木之变败北 瓦剌鞑靼盘踞河套

正统年间，瓦剌势力强盛一时。据《明英宗实录》记载，明英宗即位后，正统元年十一月，“敕大同宣府等处总兵等官都督方政等曰：“近得延安绥德守备官奏：达贼二千余人入寇神木县，我师奋勇追剿出境。朕以此贼迫于饥寒，虑必复来侵扰，卿等其皆饬兵严备，相机行事，朕不中制”。通过这些记载，可以看出，在宣德、正统年间，已有蒙古部族大量进入了河套地区，并与明朝边军发生了冲突，此时的河套地区已不再一块宁静之地。

正统四年（1439年），脱欢死后，其子也先嗣位，他西破哈密，东攻兀良哈。在瓦剌也先的裹挟下，后来，东部叛服无常的兀良哈部追击鞑靼残余人马，也得以进入河套地区，成为阴山南疆的新势力。可以看出，在明朝将原先大宁、开平、兴和、东胜诸多边外卫所内迁后，长城以外已是军事空虚之地，兀良哈人正是顺着这条捷径进入了更是空虚的河套地区。据中央民族大学达力扎布教授在 《明代漠南蒙古历史研究》一书介绍，“在剿杀阿台汗的过程中，兀良哈三卫奉北元新汗之命频频出人河套，在河套不断侵扰明朝延绥边境，明军在宣府边外多次截获其往来人员。”这些兀良哈三卫的蒙古人在沿边地区，边走边抢，而明军则是伺机剿灭。通过这段描述也可以看出，明朝当时在大同、宣府等边镇也是加强了军事防御力量的。而内迁了东胜四卫后，河套地区已是不设防的状态，逐渐成为明朝和蒙古之间的缓冲地带，这里有被瓦剌部所击败的部分鞑靼部蒙古人以及追击鞑靼残部过程中的兀良哈部蒙古人在此驻牧和南下掠夺财物，并且呈现出愈演愈烈之势。

《明英宗实录》记载，正统九年“甲戌，救守备独石、永宁左参将都督同知杨洪：‘去冬兀良哈往延安一带抢劫，春暖必回。尔洪其选所部精锐，往大同境外黑山迤北等处截杀， 务与参将朱谦等同心协力，以图成功。’”

面对这种情况，大同、宣府、独石等镇所明军是“各整搠军马，谨慎瞭备。遇贼近边，相机截杀。仍飞报邻近守将，互相策应。”使得兀良哈部人马在回归途中不得不躲避明朝边军截杀，回到最初朵颜三卫的潢河根据地。

正统十四年（1499年），瓦剌也先统率大军全面进攻明朝，明英宗仓促亲征，于土木堡全军覆没，使得瓦剌进入阴山南疆，并且改变以往抢完就走的方式，实行长期盘踞战略。

不过在土木之变后，瓦剌也先也遇到了来自景泰皇帝和于谦所领导的明军殊死抵抗，并没讨到多少便宜。或许是出于自身力量的考虑，此时的瓦剌军队并没有再像土木之变时全力进攻，而是像之前的兀良哈部落一样，开始盘踞在河套地区。

对此，在景泰年间，明朝政府也改变了以往在河套地区抵御蒙古人的方式，要么是在战役胜利之后，尾随其进入河套地区；要么是直接派遣军队前往河套进行大规模搜剿，是为“搜套”。

明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