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五个阶段的划分靠谱吗？

在我们从小读的教科书中，把人类社会分为五个阶段。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这似乎是真实的。今天其实好像很不可靠。

从中华文明历史来看

原始社会

是从有原始人类文明开始到夏王朝的建立。这个阶段确实是人类的蒙昧时期，生产力低下到吃饱都不容易，人们以氏族的方式散居的，没有大一统的社会秩序。

其实这个社会到底什么样，我们是基于有限的考古发掘之后主要靠猜，因为不存在文字史料。一句原始就能概括所有，没人会有异议。

奴隶社会

一般说是夏、商、周三个朝代，历经一千五、六百年。到这个时期就出现了部落联盟形成的国家，也就是开始有了王朝，社会形态发生了变化。但是定义为奴隶制社会就有问题了。

如果说奴隶作为一种制度存在，其实是一直到民国才真正结束的，期间的差别只不过是奴隶规模逐渐变小而已。按照社会阶段划分依据是生产关系，这个时期奴隶主要是战俘和罪犯，规模始终都没有大到成为社会生产力的主体。社会生产力主体始终都是自由民，也就是小农，他们是有人身自由的。

不同于古希腊城邦奴隶人口大于自由人口，古罗马奴隶人口能达到四成，中华文明没有具体数据，但是规模很小是公认的（一般说不超过10%）。传统文献记载和考古发掘都没有发现存在广泛奴隶制度的迹象，那又何来奴隶社会一说呢？

封建社会

一般说是战国之后，经历多个王朝直到清朝终结。这个阶段也有问题。

封建是封邦建国，君主将领土分封给宗室或功臣做为食邑的制度。这种制度在中华历史上实际是始于周，到战国后期已经由大一统的郡县制代替封建制了。既然后面不再是封邦建国，那为什么还叫封建社会？

有人说封建有广义狭义之分（所谓广义实际是封建一词被政治污名化了），这种名不副实的概念还不如中央集权制来得直接实在。如果参照前述奴隶社会，那是不是应该叫农民社会？如果是农民社会就应该包括前面的夏商周和后面的民国，贯穿中华历史直到现代工业化才对。

资本主义社会

我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资本主义社会，这个是共识。在清朝结束之后的民国时期依然95%是农民，工业规模很小，不能算资本主义。

我们通常的说法是民国时期一直到49年前，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封建我们前面说了这个名字有问题，实际殖民地的规模也非常小，主要是城市和口岸。日本占领东三省13年是最大的领土占领，但是我们很少用殖民这个词，因为时间不够长。

中国没有经历很多国家像南美、印度、非洲那种长期大范围占领的过程，所以半封建半殖民地这个说法本身也值得商榷。

如此看来，中华文明发展历程看这五个阶段的划分，一个未知（共产主义社会），剩下的四个，有两个不存在（奴隶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一个名不副实（封建社会），就剩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原始社会了。

如此匪夷所思的结果，这个理论怎么就成为我们的教科书？

从世界文明历程来看

那是不是其他文明都经历了这样的过程，而我们是特例呢？

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没有经过奴隶制而直接进入封建社会；

美国资本主义社会就是自身发展起来的，不存在前面的演进过程；

非洲许多民族从奴隶制甚至是从原始社会直接走向资本主义社会；

印度历史要划分阶段就更加说不清楚，曾经存在大量奴隶但基本都是家奴而不是生产奴隶，然后就是一个封建、王权、种姓加殖民混杂的历程，直到现代资本主义社会；

似乎只有西欧部分国家才能看到符合这种阶段划分的影子。

有人可能会说，即使全世界的文明史不能都符合这样的规律，那也未必表明这样的规律就不存在，可以是大致的规律而允许有特例。如果多数都是特例，那还凭什么成为一种规律呢？

马克思到底怎样说的？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初步概括了人类社会经历的和将要经历的所有制形态：部落所有制、古代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资本主义所有制和共产主义所有制。

不过马克思原本只是在对当时的现存资料进行分析的情况下，将西欧社会的历史发展进行了“大体说来”（他是这样表述的）的概括，他根本无意将他的结论作为世界发展的一种普遍模式。

马克思在他的著述中对东方社会的研究很少，而且多半带着一些刻薄的评价：中国像一个“保存在密闭棺材里的木乃伊”，“印度社会根本没有历史”。

马克思甚至生前对于把“五种社会形态说”的历史分期模式强加到自己名下表示了明确的反对：“把我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

如此看来，马克思本人是不承认这种普遍性的。

五个阶段划分的追根溯源

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指出了人类历史发展的如下五个阶段——原始氏族社会、古代奴隶制社会、中世纪农奴制社会、近代雇佣劳动制社会、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

1897年列宁在为《经济学简明教程》书评中说，政治经济学应该这样来叙述经济发展的各个时期，即原始氏族共产主义时期、奴隶制时期、封建主义和行会时期、资本主义时期。

1938年前苏联发布的《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斯大林在其中明确提出：“社会发展史首先便是生产发展史——是原始公社制的、奴隶制的、封建制的、资本主义制的、社会主义的这样五种基本生产关系更迭的历史”。当时这本《教程》在前苏联是垄断性教科书，用斯大林的话说是“要清洗头脑”。凡是违背它的就被视作异端进行清洗，甚至包括马克思和列宁的著作。

凭借老大哥的威望，我们用的都是前苏联的教科书，于是这个社会阶段划分自然也就成了毋庸置疑的人类社会发展路线图。

郭沫若为了中国历史能够同苏式马列主义对接，把春秋战国定义为中国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分界点，作为支持中国社会主义革命的合理性和必然性的有力证据。

如此也就有了我们今天的这个结果。回过头来看还不如马老师最初说法更靠谱些，而且他可没承认是普遍规律（大师就是大师，知道给自己留后路）。

从逻辑上的问题

我们再看今天这几种阶段的命名规则也是混乱的。

原始社会的“原始”代表发展水平；奴隶社会的“奴隶”代表受压迫阶级；封建社会这个“封建”代表统治方式；资本主义社会的这个“资本”代表社会经济的关键因素；共产主义社会这个“共产”代表财产归属。这种命名方式根本就是在不同维度上的，稍微有点逻辑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分类和命名有多错乱。好歹你有个整齐划一的名字也成啊，比如奴隶社会、农民社会、工人社会......

对于这个阶段划分的理论，实际国内当代学者的质疑已经成了共识（这太正常，连我这个没读过几本书的人都会质疑）。不知道现在的课本是不是还在这样讲，我没有去验证，但是这个理论在我们几代人的头脑中却已根深蒂固了。

文艺青年鲁迅说过，人生识字糊涂始。我自觉粗浅，已经糊涂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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