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神仙】神仙山上的保卫者——开国少将成少甫忆晋察冀边区神仙山保卫战

一个；一个。工作；工作。1

日军在我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扫荡”、“蚕食”接连失败后，于1943年秋天向我晋察冀的北岳区发动了“毁灭”城堡的“大扫荡”。

这次“扫荡”中，日军出动总兵力达四万余人，前后历时达三个月之久，其手段之残酷，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扫荡”一开始，从敌人兵力部署上可以看出，他是想先摆出分进合击的姿势，迫使我军主力外转，然后长驱直入控制我心脏地区，挖掘物资、掠夺粮食，绝灭我军民赖以生存的条件；然后合围袭击我领导机关与主力部队，以达其“毁灭大扫荡”之目的。

因此，三军分区首先命令我们四十二团：留在神仙山控制“制高区”，坚持内线作战，为外线部队消灭敌人创造有利条件，同时配合当地民兵开展地雷战和麻雀战，积极打击敌人，粉碎日军的“扫荡”。

神仙山，位于阜平、唐山、涞源、灵丘等县之间，是北岳区的中心，方圆约百余里，群峰耸峙、山峦环抱。春天，满山遍布绿草红花，香味扑鼻；秋天，核桃柿枣等果树结实累累，红黄相映。主峰奶奶尖海拔一千八百米，屹立于群山丛中。山区内有金龙洞、天梯子、跑马梁、 阎王鼻子、 南天门、九里十八湾等天险，到处是悬崖绝壁和天然石洞。

相传著名歌剧《白毛女》的故事就是在这一带山里发生的，在抗日战争最残酷的年代里，这个“白毛仙姑” 曾隐藏过的山区，由于它的位置适中和地形险要，就成为边区军民坚持长期游击战争的一个后方依托了。晋察冀边区党、政、军领导机关常驻在附近，三军分区机关、华北联合大学、白求恩医学校、伯华制药厂，还有炸弹厂、被服厂、医院以及军用仓库等，也都设在附近。

很显然，神仙山是我们边区的心脏地带，进攻边区的日寇，一定首先要来控制这个地方，上级命令我们团留在这里坚持内线作战，这个任务是非常光荣的。

二

“扫荡”从九月十六日开始，直至二十二日，我们团才在神仙山东北面的上下马石村和日军接火。 这一场战斗如何展开？当时对我们说来确实有许多新的课题：过去每次反“扫荡”，我们团不是插到外线深入敌占区去活动，就是在边区内牵着敌人的鼻子绕山转，瞅空把鬼子揍一顿，这一套粉碎敌人“扫荡”的打法已是我们的拿手好戏了，但这次我们却必需在相当固定的地区作战，我们不能离开神仙山，敌人兵力大，我们的回旋区小，活动相当困难。

战斗打响之后，团部刚转移到金龙洞村子里，侦察员接连送来新的情况：上下马石的敌人遭我二连抗击已停止不前；北面的马庄和东面的平房也都发现了敌情；不过这几面敌人的兵力都不大，鬼子把主力摆在南面的下店一带，还有几架飞机配合，步步为营，向神仙山逼近。我们团的几个负责同志， 对当前复杂的敌情作了仔细的分析。

参谋长马卫华同志说： “敌人是打算从北面和东面箝制迷惑我们，迫使我后方机关与学校人员向南部靠拢，然后集中主力在山区南部一举消灭我们。”

政委熊光焰同志同意参谋长的意见，他说：“这个分析很准确。我们得立即采取措施,不但要保证后方人员和物资的安全,还要狠狠地打击敌人。” 经过细心地研究，决定由熊政委带第一连掩护后方机关和学校人员从西北方向跳到圈外，我和马参谋长指挥部队留在山区，配合民兵积极和敌人展开战斗。

九月二十五日，日寇先头部队四百多人，从金龙洞南面向神仙山进攻了。它企图攻下金龙洞、经九里十八湾直插炭灰铺，再占奶奶尖制高点，然后驻山“清剿”，以内外夹击的攻势消灭我军。我们考虑到如果敌人驻山“清剿”，则隐蔽在山洞的伤员和坚壁在山沟里的物资一定会遭受损失，我们必须迅速把敌人赶出神仙山。

现在敌人分四路伸进神仙山来了，兵力有两千多；而我们是仅有六个战斗连的小团，还要担任许多掩护任务，怎样把敌人赶出去呢？这时我不禁想起毛主席经常教导我们的话，要“集中主要兵力对付敌之一路”。我们就决定对准南边来的这一路敌人开刀。

我们令四连先在金龙洞踞险抗击，挫伤敌人。金龙洞山口两边有不少立陡的悬崖，有时人们站在崖下往上看，直到帽子掉下来还看不到顶。四连的战士们守在这些阵地上，鬼子向他们攻了一天，伤亡三十多名，而他们的阵地屹然未动。

二十六日，鬼子在两架飞机掩护下又攻了一天，同样付出伤亡三十多人的代价，仍然没有攻下金龙洞。二十七、二十八两天，鬼子猬集在金龙洞南面按兵不动。我们判断：战术多变是敌人这次“扫荡”中的又一个特点，现在鬼子一定准备更狡猾的进攻。

我们虽然要固定在神仙山地区和敌人作战，但不能固定在金龙洞一点上和敌人纠缠。于是命令四连撤离原阵地，协同民兵迅速在进山的路旁埋设大量地雷，然后隐蔽在九里十八湾的西山上等候打“活靶”。

果然，二十九日拂晓，敌人纠集了一千二百多人，闯过金龙洞，向九里十八湾前进。日寇大队前面有少数伪军赶着一群山羊专门趟地雷。一进山口，三架飞机就盘旋扫射，山炮和迫击炮也向着山崖轰击。

敌人刚踏进十八湾的第一湾，就踩响了三颗地雷，先头部队被炸得七零八落。有个日本军官骑马跑到前面来督战，忽然马肚子下面冒起一团红火，这个军官也随着火光和响声飞上天空。

四连的战士们伏在伪装好的阵地里几次要求射击，连长马承周同志向大家解释说：“离远了不打，瞄不准不打，等鬼子靠近了再动手。”敌人进山后吓得不敢走正路，只得沿着山边或河滩向前爬；爬着爬着，突然听见一声哨子响，这是马连长的射击口令，四连的机枪、步枪、小炮一齐叫开了。

民兵们也在山上打枪、推石头助战。这时，日本鬼子脚下是不断爆炸的地雷，头上是不断飞来的子弹，身上是不断滚来的石块。要走完九里十八湾虽然只有九里路，但鬼子却整整爬行了一天，直至黄昏，他们才战战兢兢地爬进炭灰铺村子。

敌人占了炭灰铺，我们团部移到陈士庵村。这晚上我们为了不让敌人定神喘气，用四连和民兵联合组成了几个战斗小队，轮番不断地去袭击露营在村里村外的鬼子，打得他们吃不好饭，睡不好觉。鬼子只得架起机枪架起炮，对着夜空毫无目标的放了一宿。

鬼子钻进这个孤零零的小村子，山头被我们控制，他们预料到第二天会有更厉害的苦头吃，觉得这神仙山里的日子不好过，所以三十日早上没等天大亮，就气急败坏地跑掉了。其他三路敌人，同时也都龟缩回去。

这样，我团在一周的时间内，经过了大小十八次战斗，以伤亡十七人的代价，换取了毙伤敌人二百余的胜利，粉碎了日寇对神仙山的第一次围攻，从而受到军区和军分区的通令嘉奖。

三

日军围攻神仙山失败后，接着又被我各兄弟部队一连串沉重的打击，被迫转入了“长期驻屯清剿”活动。敌人在我边区内地的交通要道及主要村镇上安起临时据点，每天派小部队出发搜山，捕杀群众，焚烧房屋，抢劫财物，破坏庄稼。

我团随即受令转战于阜平至王快之间的沙河北岸，一面积极打击敌人掩护群众秋收，一面还要负责保障神仙山地区的安全。

十一月初，日军暗暗调集了四千余兵力，分为九路，用闪击方式从四面八方突然第二次扑向神仙山，企图将我山区军民一网打荆∵区机关、分区机关、学校、工厂、医院和群众，原来都已转回山区，一下都被围在“圈子”里，这时我们团驻在金龙洞附近的大台，分区急令我们：迅速掩护后方人员分头突围，留下一部分部队在山区牵制敌人，保卫后方。

决定突围时天已黑了，神仙山周围火光闪烁，枪声紧密。各单位准备突围的人都集合好整装待发，可是派出侦察的人还未回来，能不能安全跳出去呢？

我身旁的电话铃不住的响，紧急情况不断传来，这时觉得每分钟都格外的长，烟瘾似乎特别大了，用旧书纸卷着烟末一个劲地吸，两眼盯着窗外影影绰绰的山峰，恨不得让每个同志都长上翅膀，立刻从这些山峰上飞出去。

直到十点多，侦察参谋赵春正才来报告说：“西南方向杨家台与桃园村中间，有两三里路的空隙，我们还遇到当地的民兵在监视着敌人，民兵说靠那里不远还有我们骑兵团活动。”

赵春正同志刚讲完，紧接着侦察连长裴志刚也打电话来说：“去东面的侦察员回来了，石门一带有个缺口，侦察员们已经与二团取上联系了。”“好!”我说着放下耳机，顿时感到浑身轻松。一边报告分区，一边通知各路立即行动，十一点刚过，机关、学校、医院和群众都出发了。

突围的队伍全走了。为了牵制敌人和迷惑敌人，为了掩护还坚壁在山里的一些重伤病员和重要物资，我们命令侦察连抽一个排留在跑马梁附近坚持，三连留一个班在马庄，二连留一个排在奶奶尖，四连留一个排在小铁矿，这样化整为零，以逸待劳，准备和敌人在神仙山里鏖战一场，绝不让日本强盗在我们的神仙山里任意横行。

第二天太阳刚升起，我们团指挥所到了奶奶尖。奶奶尖上有个奶奶庙，地形非常险峻，据传古时修庙的砖是用山羊一块一块驮上来的。我和马参谋长正在庙旁观察情况，忽然两架敌机擦着山头盘旋过来，指挥所的人都在庙下面休息，我很怕电台机器被飞机打坏，正想喊他们注意隐蔽，敌机已俯冲下来，只见译电员李宗周这小鬼，一下扑过去用身子盖住机器，敌机一梭子机枪子弹打在他身上。

我浑身一震，连忙喊道：“小李子牺牲啦!”谁知大家还没到他跟前，他“呜”了一声蹦起来。打开背包一瞧，原来把被子穿了七八个窟窿。我正为他吸了一口凉气，但这小鬼却向我打趣地说：“团长，看我这被子夏天盖上够多凉快。”他这一说逗得大家都笑了。

人们的笑声未落，敌机又穿着山沟绕过来，二连一排的战士们就用机枪、步枪对准飞机猛射，紧接着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这架敌机尾部拖着浓烟斜栽到对面的山坡上，战士们跳呀，叫呀，真有说不尽的高兴。

大家正在高兴地谈论着打下敌机的胜利，作战参谋急急来报告说：“敌人从马庄过来了!” 我转身一看，日本旗在山下忽隐忽现，刺刀鞘碰皮盒子的声音也可以听见。我们立即命令二连一排进入阵地抗击。

一排的战士们打得很出色，他们和五六百敌人激战竟日，鬼子一次又一次的冲锋，都被他们反击了下去。有次几个日本鬼子端着刺刀“哇哩哇啦”地冲上来，身负重伤的战士刘水儿，拿起最后一颗手榴弹，扑过去和鬼子同归于荆

坚持在小铁矿的四连一排，也是和近千的敌人苦战了一整天，敌人打炮时，排长赵凤山叫大家隐蔽，他自己负责观察敌人行动。等敌人每次进到百十米时，他指挥着战士用机枪、步枪、手榴弹有效地杀伤敌人，鬼子的尸体在他们阵地前躺倒了一片。

二班连续打退敌人几次集团冲锋以后，只剩下班长刘成耀一个人了，而且身上多处负伤，但他仍坚持战斗。汉奸喊话要他投降，他用怒骂和大石头回答他们。最后成群的敌人向他冲去，他抱起掷弹筒，高呼“共产党万岁!”纵身跳下几十丈高的悬崖。年轻的共产党员刘成耀，就这样将自己宝贵的生命贡献给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

刘成耀和刘水儿的英雄行为，像闪电般的传遍了神仙山，传遍了全边区，人们歌颂着、赞扬着，把他们的崇高品格当成自己的榜样。这些英雄们以自己的热血和头颅，击退了日寇对神仙山的第二次围攻，保卫了神仙山，保卫了山区人民的安全。

就是在这场壮烈战斗进行着的同时，边区妇联会一位工作同志，隐蔽在附近的山洞里安全分娩，为了纪念这次有特别意义的生产，她给自己生下的小孩起名叫“洞生”。

四

粉碎了日寇对神仙山第二次围攻之后，我们团集中在神仙山以南的康儿沟一带，捏紧了拳头，准备更狠地打击敌人，最后击破日寇对我边区的“大扫荡”。

时令进入十二月，朔风凛冽、寒气袭人，被边区军民打得精疲力尽的日寇，露出了要撤退的迹象。

十二月七日，从马庄窜出日军一个大队，裹带着五百多个驮子，在两架飞机掩护下，走向马驿、军城方向疾进，看样子要逃出边区。当晚敌人宿营在神仙山东麓的曹庄台。我们既然没有让日军轻易地走进神仙山，现在更不能让他轻易地走出神仙山。

我们判断这股敌人第二天可能继续南窜，当研究如何给敌人以拦路截击时，马参谋长风趣地说：“日本鬼子既送礼来了，我们不能不表示态度。”计议结果，决定由马参谋长率两个连和机枪排一部，星夜赶往曹庄台西北地区设伏，拦击敌人。

一夜过去了，天已大亮，驻在曹庄台村子里的敌人到村外沙滩上来集合，他们整队站好之后，不知是要背诵天皇的圣训呢，还是要恭听长官的训话？反正刚刚把队摆好，我们埋伏在村旁山坡上的一挺重机枪、六挺轻机枪、两个连的步枪，都已经瞄准好了。

在马参谋长一声口令之下，子弹像瓢泼大雨似的，带着战士们的愤怒，带着边区人民的仇恨，一齐射向这群杀人的强盗。 这一阵火力急袭给敌人的杀伤， 真像穿糖葫芦一样！同志们边打边喊着： “这是日本鬼子来神仙山的下场!”

“这是送日本鬼子回老家的礼炮!”……

敌人被这猝然的打击打懵了，根本无法还手，有的往死尸下面钻，有的往一块挤疙瘩，有的拔腿往后猛跑。不到一刻钟功夫，河滩上躺着七十多个鬼子，他们是永远也逃不出边区去了。

因为我们的兵力太少，未能包围歼灭这个日军大队，敌人大部分还是狼奔豕突地跑掉了。马参谋长带着部队追了一段路，只见沿途洒遍了敌人的血迹，扔满了敌人丢弃的物资。战士们恨不得扑上去咬住敌人不放，一口把它吞掉。

但继续穷追不舍也对我们不利，部队迅速就返回来了。这次伏击毙伤敌人百余名，而我无一伤亡，被誉为秋季反“扫荡”中一次有典范意义的战斗。

全边区人民经过三个月的英勇斗争，各兄弟部队在内线、外线作战中都取得了不断胜利。日寇对我北岳区的所谓“毁灭大扫荡”终被完全粉碎了。

在庆祝反“扫荡”胜利的大会上，分区首长亲手奖给我们团一面光彩闪闪的红旗，旗上写着“神仙山的保卫者”七个大字。

初冬的白雪，迅速埋葬了日寇留在神仙山上的污秽。从此以后，日寇再也未敢来窥视神仙山。日本侵略强盗从此走向了它的日暮穷途，巍峨的神仙山，却以她坚强而雄伟的英姿，迎接了对日寇胜利的反攻。

成少甫同志（1917年——1979），河南商城人。1930年参加中国工农 红军，同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5年转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 任红二十五军第七十五师二二五团排长、团政治处组织科科长、红十五军团教导营 连指导员。参加了长征。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一一五师教导大队第六队指导员、 晋察冀军区军政学校第二队队长、晋察冀军区第三军分区十一团代团长、分区教导 大队大队长兼政委、第二团副团长、第二支队支队长兼政委、第七区队区队长、第 四十二团团长。解放战争时期，任晋察冀军区教导师第一团团长，晋察冀军区第三 军分区副司令员、司令员，晋察冀军区野战军第一纵队二旅旅长、第二十兵团六十 六军一九七师师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副军长、军长，北 京军区副参谋长，济南军区副司令员、顾问。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