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绯胸鹦鹉,俗称大紫胸鹦鹉、四川鹦鹉,在四川丹巴等产的地方上又叫丹巴鹦鹉、鹦哥。
丹巴鹦鹉,雄鸟鹰嘴鲜红,两眼灵活,全身羽毛油亮光滑,悦目自然。它不仅外形美观,且说话音色优美,清脆圆润。出窝一年的幼鹦鹉即可训练说话,会话率高达90%以上,有的还可以一口气诵出长达几十字的唐诗。
雄鸟
雌鸟
还是在小孩子的时候,在我们县城的街上,那些旧的土木结构的房檐前,好些人家都挂着鹦哥儿架子。有铁的,有铜的,铁的粗糙,铜的却很精致,颜色也好看,金黄铮亮。鸟架的两端各有一个茶盅儿大小的铜杯或铁杯,分别盛着水和食物。
当客人来了,鹦哥便首先招呼:‘客来了,装烟倒茶!’声音甜甜的,听着挺舒坦。
鹦哥儿要讲话,不单需要品种好,而且还要调教有方。我家隔壁的王先生便是一个训鹦哥的行家,每天清晨能听到他拉开嗓门调教鹦哥的声音:
‘鹦哥儿——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或者‘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之类的话。据说王先生其人解放前曾在一个“陕邦”的商号里当过学徒,所以他是忘不了‘生意’‘财源’之类的话。
他教鹦哥儿的声音响亮清脆,抑扬顿挫是那样恰到好处。每天早晚他都要提着那黄铜盘花鹦哥架子在小城街道上走上一通,叫上一通,然后转回家,把鹦哥儿架子挂在屋檐下。天长日久,鹦哥儿竟也敞开清亮的嗓门叫了起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它声音那样清悦纯净,没有一点杂质,有一种自然的纯朴美,那韵味简直是在唱歌。
下班后无事,王先生便端一条板凳坐在鹦哥儿架子傍边,或用手指拨弄它,逗得它发火了,也会像隔壁刘老伯跟王先生开玩笑那样大叫一声:‘王光头!’于是引得左邻右舍一阵轰堂大笑。
王先生非但不生气,反而为聪明的鹦哥儿得意。他给自己这聪明的鹦哥儿取了个名字叫小修,还饶有兴味地给我们一群孩子讲,三国时有一个叫杨修的,什么书看上一遍便能倒背如流,意思是他的鹦哥儿也算的一个小杨修。
我心里老不服气,什么小修啊,他不是教了千百遍么?也不过是会说几句话,而且这家伙高兴时才说,要不高兴,连声也不吭谁要动了它,那尖利的鹦嘴夹得你喊天哩。不过这尤物也算的是这小城中的佼佼者,街上那些鹦哥儿,有的只能说:你好,装烟倒茶之类,有的甚至只会嘎嘎傻叫或:鹦哥儿、王八蛋儿。。。 。能诵完整首诗的还只有它一个。
这家伙外貌也极有‘风度’的,一身翠绿衣,亮绿中闪出金黄,光滑如油,嘴巴玛瑙鲜红嘴尖橙黄,胸部紫红色艳,尖头平顶,身段修长。兴致来时便张开红色鹦嘴打着哈哈振翅腾飞,弄的脚上的铁链在架子上磨得哗啦啦响。
养鹦哥,调教鹦哥,谈鹦哥儿是王先生的乐趣,工作之余,王先生有鹦哥儿相伴好不快活。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文革十年浩劫中,他却为了鹦哥儿栽了个大筋斗。
那时都在横扫一切,养鸟养鹦哥本来就是“公子哥儿们的作风”,那鹦哥口里讲的又是‘床前明月光’之类的“封资修的毒草”,说得又是‘财源、生意’之类资本家的话儿,更有甚者说‘居然改名什么修儿,修者‘修’也,复辟资本主义的野心昭然若揭。’
经造反派们这么一分析,王先生可吃不了兜着走,牛鬼蛇神的高尖尖帽子戴在了头上,玩鹦哥儿的闲情逸致早已被吓得气到了爪哇国去了。什么大字报,勒令,能令全贴在了他门口,他愿意请罪,将鹦哥放归山林。
‘那怎么行?你还想让它到处放毒吗?’勤务组长黑着脸说。
可怜这鹦哥儿虽能学舌却不会在关键时刻“转向”,竟然活活摔死在水泥地上,其状惨不忍睹!
王先生痛哭流涕,埋了鹦哥儿,以后害了一场大病,从此寡言少语,日渐颓萎,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不知在哪一天里,他们全家竟然迁走了。从此,小城再也见不到王先生了,渐渐把他淡忘了。
风风雨雨,人世沧桑,王先生固然不知身在何处,然而这几年的鹦哥儿却走了红运,二道贩子抢购鹦哥,竟把价格哄抬到吓人的地步。我向一位好友讲,想买一只鹦哥送朋友,可价格高的吓人,好友说都是你前两年写得那篇文章把鹦哥儿的价吹起来了。
一天,我到街上买鹦哥儿,市场上一群人围着一个卖鹦鹉的藏族小伙子,有一老者正选着鹦哥儿,他正在讲着鹦鹉经:头要尖,顶要平,舌要圆,毛衣要光滑。。。
这是多么熟悉声音呀,我仔细一看,王先生,是王先生,他比过去显得老了,本来不多的头发现在都快掉光了,面皮却很红润,容光焕发的,那一缕黑胡子变成了飘飘洒洒的白胡须。
‘王先生’我脱口叫了出来,他看着我想了半天也叫不出来。
‘我就是你当年的邻居啊’
‘哦,知道了,那时你还是一个学生娃儿呢。’他若有所悟。
原来王先生这次是来收购鹦哥儿的,看来他重操旧业,而且有所发达了。
我告诉他我也想买一只鹦哥儿,只是价钱太贵了。他却说,这两年玩鹦哥的人多了起来,把价钱买涨了。
他给我选了一只。他说现在他家住在成都,以后每年都要来收购鹦哥儿。临别时我邀他到家来玩,他高兴应诺。我看着他心想:这王先生晚年终于好好玩养鹦哥,真是后福不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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