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家说 何帆：那些经济学家说过的谎言

在经济生活中，人的行为并不是完全理性的。人不可能完全理性，因为我们的感知、判断、决策和记忆都是受大脑和神经系统影响的，负责我们认知的器官是“有缺陷”的。

经济学家所说的谎言

特维斯基，你不明白

在一次学术研讨会上，支持理性人假设的经济学家迈克尔·詹森会见了支持行为经济学的心理学家特沃斯基。会后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詹森教授擅长讲笑话。他先讲了一个关于他妻子的笑话。詹森说，他的妻子买了一辆昂贵的汽车，但她从来没有开过，因为她担心蹭车。大家都笑了。詹森又讲了一遍他学生的故事。在课堂上，他们连基本的经济概念都不懂，还开很多愚蠢的玩笑。大家又笑了。

特维斯基借此机会问詹森:“如果你认为你周围的人甚至不能正确地做出最简单的经济决策，为什么我们要假设他们在我们的研究中是完全理性的天才？”

特维斯基觉得自己打败了詹森。詹森没有改变脸色。他不慌不忙地说:“特维斯基，你还是不懂。”

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背景。主流经济学假设人是理性的人。如果你是消费者，就不会乱花一分钱。广告、业务员、“双11”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如果你是制作人，一定要赚到每一笔利润。决策失误，冲动，错失机会，对你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你是天才，你是上帝。因为每个人都是理性的人，他们在市场经济中的决策一定会导致所有资源的优化配置，所以市场经济是完美的。

行为经济学是经济学的一个新分支。《思考，快与慢》的著名作者卡尼曼是行为经济学的代表人物。作为心理学家，卡尼曼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这是极其罕见的。特维斯基是卡尼曼的合作者。他死得很早，否则他会一起获奖。特维斯基以聪明著称。学术界有个笑话说“越早意识到特维斯基比你聪明，你就越聪明”。行为经济学的观点与理性人的假设背道而驰。他们证明了在很多情况下，人类的行为是不理性的。

台球玩家不需要了解空空气动力学

詹森会如何反驳特维斯基？

我猜他会先搬出米尔顿·弗里德曼。米尔顿·弗里德曼是货币主义的大师，也是辩论中公认的最强大的对手。他机智，言辞咄咄逼人。长期以来，米尔顿·弗里德曼是主流经济学，尤其是经济自由主义的最高祭司，也是自由资本主义的捍卫者。

弗里德曼曾经举过职业台球运动员的例子。他说人是理性的人，不是因为真正理解了复杂的经济理论，而是因为本能地按照经济理论的逻辑行事。职业台球运动员击球时不需要在头脑中计算出进球路线的数学公式。棒球运动员投球时不需要知道空空气动力学。同样，购物的时候，你也不需要知道“预算约束”、“Slaski方程”这类东西。经营一个企业，不需要担心“规模报酬”和“古诺模型”。

弗里德曼成功地说服了他的同行。经济学家都认为自己智商很高，所以认为别人智商应该和自己一样高——这是情商低的典型表现。现实中，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职业台球运动员一样自由。我们更像是刚站在台球桌边的菜鸟，动作笨拙，毫无头绪。

一匹马有几颗牙齿？

20世纪40年代，一位美国经济学家做了一件让他的同行感到惊讶的事情。他写信给制造企业的经理，问他们如何管理。经济学教科书上说，一个追求利润最大化的企业，应该按照边际成本等于边际收益的原则定价。所谓边际成本就是多生产一种产品的新增成本，所谓边际收益就是多生产一种产品的新增收益。根据这个原则，企业必须不断改变产品的定价，但实际上在日常经营中，很多时候考虑的不是产品的价格变化，而是能卖出多少产品，如何开发新产品。

有个笑话可以送给经济学家。一群德高望重的牧师正在讨论一匹马有几颗牙齿。他们引用经典，争论不休。突然，一个年轻人建议:你为什么不找一匹马，把它的嘴咬断，数一数它的牙齿？他的建议激怒了所有的牧师。怎么会想出这么俗的办法！大家把那个年轻人赶出了教堂，继续讨论。讨论的最终结果是这个问题暂时无法得到满意的回答，但各家各有各的观点(马有几颗牙？在文末告诉大家答案。

詹森也可以用另一位经济学家阿奇安的解释。张五常把阿奇安翻译成爱知人。张五常经常称赞阿奇安的远见和才华。证据就是阿奇安一直夸他到死。阿奇安有一篇名为《不确定性、进化和经济理论》的论文，是经济学中被引用最多的论文之一。

阿奇安认为，价格是“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机制。是的，我们生活中可以看到很多无知的消费者和粗糙的生产者，他们可能并没有按照经济学的教导去行动。但是，没有经济学的教学，消费者无法获得效用最大化，企业无法实现利润最大化。这些人是经济生活中的“失败者”，很快就会被激烈的竞争淘汰。所以，你不一定要数马的牙齿，因为你可能会数出一匹或多或少有牙齿的马。只有一两个反例不能动摇经济学家对经济理论的信心。

我是一个无知的消费者。为什么市场竞争没有淘汰我？如果不按边际定价的企业会被淘汰，那么我们可以比较两个样本:一个破产，一个还在运营，应该差别很大。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经济学家能令人信服地告诉我们，破产企业和经营企业的本质区别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第五大道？

回到弗里德曼。弗里德曼说，衡量理论是否正确，不能看其假设是否符合现实；理论是否成立取决于其预测能力。物理学家把一个物体想象成一个粒子，数学家让我们想象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这些假设在现实中是找不到的。在画地图时，我们假设地球是一个平面，这也是荒谬的。我们不应该挑剔假设是否符合现实，而应该看看这些理论的解释力。

诚然，所有的理论都要有假设，所有的假设都要抽象现实。但是经济学真的像弗里德曼说的那样具有解释性吗？这是要质疑的。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英国女王问，为什么不能有那么多能预测金融危机的经济学家？一大批经济学家立刻跑出来，耐心的告诉女王，我们的理论没有错，错的是现实世界。

我去年在纽约做访问学者，我的办公室在第三大道。在我上下班的路上，我会经过第五大道。街道两边的窗户和建筑物的墙上都有各种各样的广告。按照经济学理论，第五大道应该不存在。我们应该是万能的。广告不能诱惑我们。广告业本该白破产。

到底是谁错了？

我会一层一层揭开经济学人的谎言。我们就来说说:第一，人的行为在经济生活中并不是完全理性的。第二，人不可能完全理性，因为我们的感知、判断、决策和记忆都是受大脑和神经系统影响的，负责我们认知的器官是“有缺陷”的。第三，这些缺陷不一定是坏事。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我们获得了一些本能的东西，比如直觉、厌恶、嫉妒、拖延，这些东西是为了在特定的情况下保护我们。

托勒密相信地心说，哥白尼相信日心说，后来天文学发现宇宙没有中心，地球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知道自己不再是宇宙的中心，我们是否变得绝望了？不，我们变得更加谦逊和诚实。主流经济学告诉我们人是理性的，行为经济学等学科告诉我们人不是完全理性的。我们有许多固有的缺陷。我们容易冲动，难以控制自己，经常后悔，有时会出轨。明知我们不再完全理性，市场经济不完善，我们会变得绝望吗？不，我们变得更加谦逊和诚实。即使我们不能通过理性选择做出最好的决定，也不意味着我们不能获得幸福和自由。相反，当我们承认自己的无知，学会拥抱直觉和超越理性的本能时，我们才能让内心更加平静。

最后，我告诉你一匹马有几颗牙齿。未成年马有24颗乳牙。成年公马40牙，成年母马36牙。这是我从国家公务员考试行政能力测试题库里找到的答案！

(作者简介: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经济学教授，海上丝绸之路研究中心主任。)来源:新浪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