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第三部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三部⑦

当一个人专注于自己的不幸时，他很难想象别人的痛苦。

远在双水村的田夫妻，根本无法顾及儿子的苦肚子。他们怎么能认为被他们诅咒的年轻寡妇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呢...不幸的红梅自从答应了润生的求爱，就一直在等待这个男人的到来。

在那些早期的日子里，那个曾经对生活绝望的男人的热情在他的心里慢慢复苏。她从没想过命运会让她再次遇见和田润生。而且，他不认为她是孤儿，所以很快提出和她一起生活。她能感觉到，老同学对她也是真心的。就像在冰雪中遇到一盆炭火。在无限的感激中，她立刻和他产生了一种不亚于和古扬以及她死去的丈夫的关系。而这种爱可能更深刻——因为她已经从艰难的人生旅途中疲惫不堪，迫切需要安静地投入一个男人的怀抱。永远告别苦涩的风雨。

郝红梅沉浸在新的抱负和期望中，这时润生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然后回到了原镇，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她突然觉得胸中冰冷的心再次被血液融化，开始剧烈跳动。她从墙上摘下沾满灰尘的镜子，用手帕擦了擦，忍不住看着自己的脸。她看到，那瘦削的脸颊上，似乎泛出了两片红晕。她又一次体验到了女人的羞涩幸福。然后，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收拾她的家。

自从她丈夫死后，她再也没有打算打扫这个洞穴了。东西扔得乱七八糟，窑墙上挂着肮脏的灰线。现在，就像春节一样，她把一条花毛巾放在头上，花了一整天清理洞穴。她想如果润生做了他父母的工作，她可能很快就会来这里和她结婚。他们当然不会请客“办事”，但要让润生有“新房”的感觉。另外，她又打开箱子，仔细检查了两个人的铺盖。这张床从来没有铺过新被褥。出于一种忌讳，她不能让新老公碰她前夫用过的所有东西。

没几天，红梅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有些事情，生下来之后还得两个人商量。

她正在悄悄地做这一切。村里没人知道她会再婚；连前夫的家人都不知道。她不会告诉公婆和前夫的哥哥这件事。她知道他们阻止不了她。他们不会停止。事情很明显，他们不能让她守寡一辈子——这不是旧社会！她有权为自己重建一个完整的家庭！

当然，在正式嫁给润生之前，她必须问候前夫的家人——因为有了孩子，她和这个家庭的关系永远不能断绝。孩子不仅是她的骨肉，更是她的骨肉。但是，这一切只能在亲爱的润生到来之后才能进行...然而润生还没到。

一开始红梅不是很着急。是的，说服她的父母并不容易。在农村，除非实在没有办法，大部分人很少娶寡妇；更何况她还带着孩子！至于润生这样的家庭，她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农村的“上位”家庭，也有在门外打工，当上高官的亲戚。人家又不是找不到对象，为什么要找她这样一个可怜的寡妇！

但是，郝红梅相信，田润生对她有很深的感情——他们甚至在同一张床上过夜...三个月后，润生还没来。

郝红梅有点着急。

就在她慌慌张张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润生的一封信。令红梅高兴的是，润生不仅像过去一样对她表达了温暖的爱和思念，还告诉她，他很快就会回到她身边。他在信中没有提到他父母的态度。红梅猜到老人大概同意了；不然润生也不会说快来了...然而一整个秋天过去了，田润生还没来。冬天过去了，但仍然没有他的踪影...日月如梭，转眼间又是一年。现在，郝红梅还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像土拨鼠一样安静的生活着。她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终于不见了...可怜的红梅又陷入了绝望。我心中的火焰重燃，两颊绯红消失了。生活又回到了过去的苦风雨中。

这是你的命运，她想。即使你生来就是要承受无尽的痛苦，为什么你会相信偶然出现在你面前的光？你呀，永远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命运决定你应该这样生活...希望带来的快乐和这种快乐破灭后的痛苦，在低潮时很快就会消失。郝红梅开始了她日复一日麻木不仁的生活。她带着自己的孩子，做饭，喂猪，种地。不笑不哭。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黎明时，她去上班，天黑时，她去睡觉。明天只不过是今天的同一天...

她的小亮光跟着她，在这寂寞的日子里，它一天天增长。他是一个活跃的孩子，一直在跑步和玩耍。母子相依为命，他从未离开过她。她在地里干活时，他在周围玩耍。他最大的爱好是打窑。每天都要在地上建几个“窑洞”的洞。唉，他父亲在他撞上一座泥窑时去世了...不知哪一天，孩子突然问她:“妈妈，大家都在地里干活。为什么不让爸爸做？”我父亲在哪？"

孩子的问题像一把尖刀一样戳进了她的心里。她几乎要放开哭了。

她强忍泪水，对儿子说:“你爸爸...走到外面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他！”爽快地问她。她把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默默哭泣...在此期间，她的父亲两次从他在元西的家乡来这里看她。面对她的悲惨遭遇，老人只有痛哭叹息。他一边喊，一边劝她再找人——出去雇个人上门。总之，她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父亲第二次来的时候说，他在以前的老家华西已经招呼过几个“牛脾气”，让她回去见人；如果能做到，赶紧解决。

不，她不会回到最初的西方。她仍在为自己心灵上的新创伤而流血。她为什么要回到原来的西方去重温过去的痛苦？况且她已经习惯了苦难，现在孩子都长大了，也不想再去找陌生的男人。

郝红梅从来不相信自己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温暖和幸福。如果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还不如安静的度过一生。她觉得自己有能力自己把亮度调大。只要孩子有出息，她就供他好好学习！如果她对未来有什么希望，那就是她的光辉。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别人家门口受委屈。虽然这么难，但她应该像老母鸡一样用翅膀保护孩子，以免伤害他。她知道生活本身有多残酷！

然而，她不能向父亲解释还有另一个原因。

可怜的人！我们知道，你心里还想着滋润你的人生。

是的，自从这个男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就深深地依恋着他。这是她悲惨岁月里的爱，所以这份爱是深沉而深刻的。虽然一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但她还是隐藏着一缕焦虑的期待！

有时候，她躺在黑夜里，不禁回想起他是如何把石炭纪的碎片扛回她的院子的；如何用两条细细的胳膊真诚而又深情地搂着她，明亮地吻她……是的，他爱她，爱她的孩子；她和她的孩子也爱他。她毕竟是个有教养的女人，所以还是希望以后的家庭构成以爱情为基础。说实话，她对寄养家庭的爱是不成熟的。她和前夫是在这段不成熟的爱情破裂后结婚的，一开始并没有多少好感。后来，她生了一个孩子。她只是有些爱，但他死了。她觉得自己和润生的关系已经很成熟了——因为在此之前，她已经尝遍了人生的各种滋味……花是美丽的，果实更值钱。

但是，说白了，在她的爱情树上，没有花也没有果。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再找男人的打算！她要和她光明光明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安静的生活。郝红梅怎么也想不到她能这样安静的活着！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村里的一些男人不时出现在她破旧的院子里。这些人有老有少，大多单身。

另一种灾难对她来说开始了。

这些酸溜溜的男人来来去去，坐在她的炕吧上，肆无忌惮地说些难听的情话，尤其是一个叫毛丹的老光棍，还殷勤地替她挑水扫地，强行坐在她灶火上的葛老，帮她拉风箱。天黑了，如果她不扔碗，不扔碗表示厌恶，就不会离开家。

郝红梅知道毛丹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没有！他们的尝试不会成功。她需要一个男人，但她不需要这样的男人。

让她担心的是，她和这些人没有关系。她不能用棍子把这些歪歪扭扭的家伙赶出家门。她无法鼓起勇气。在农村地区，处理这种情况有许多困难。这些人是同村邻居，有的是她亡夫的长辈。如果他们没有碰过手，只说了一些八杆子打不着的感伤的话，她只能在脸上表达愤怒，没有别的办法。但是这些硬汉根本不在乎她的长相，就来找她，看望她。

红梅的生活陷入了新的困境。晚上，她有时能听到院子里可怕的脚步声。她不得不把一把刀子插在门的叉子上...

炎热的夏天到来后，郝红梅忙得不可开交。

一大早，她做了两顿饭。在家吃饭，在饭罐里吃一顿饭，然后领着孩子整天泡在地上。

她中午不回家。母子俩在地里吃完饭，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睡了一会儿，继续干活。儿子也有自己的“生意”——挖土窑。

繁重的工作使她双手沾满了血泡。血泡被锄头磨成硬茧。那张英俊的脸被毒火烧得又红又黑。娇艳的少女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看起来就像秋天山野北部的一株简单的红高粱。毫无疑问，她一直是一个真正的职业女性。

然而，灵魂的苦涩和劳动的折磨仍然没能改变她美丽女人的迷人魅力。现在，她苗条丰满的身材给人一种健康的美感。直到现在，她还保持着在学校的卫生习惯，牙齿被刷得发白，内裤也经常洗得干干净净；在尘土中，散发出芳香的肥皂味。

不用说，在农村农民眼里，郝红梅就是个“洋女人”。年轻和年老的单身汉提到她，好像他们在谈论他们永远吃不饱的肥肉。很多人梦想和她上床。这一天，红梅在河对岸锄玉米。

临近中午，像往常一样，她和亮亮在地里吃完了早膳，然后睡在凉爽的崖根下。这个活跃的儿子从不午睡，于是他继续在身后的小土格劳完成他的“土木工程”。

红梅躺在地上，用手帕捂住脸，很快就睡着了。其实野外睡觉从来都不实际。风，流水声，鸟鸣声，总是伴随着恍惚的梦。她经常半睡半醒，心里有孩子在旁边玩耍。

好像她耳朵里有微弱的声音，听起来很近，就像在身边一样。

Hoving？谁锄头？锄她的地？谁锄她？

睡梦中一连串的问题把红梅吵醒了。

她睁开眼睛，从脸上摘下手帕。

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她看到老光棍几乎一丝不挂地为她锄地，只穿着一条短裤。

他现在已经“锄头”到了她的身边，眼睛盯着她，咧开嘴只是一笑，他的锄头接连割下几颗玉米。

她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毛丹扔下锄头，突然脱下裤子，张开双臂搂住了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饿狼似的毛蛋就把她推倒在地，开始扒她的裤子。

她惊恐绝望地大叫一声，抓起一把土，挣扎着举在毛蛋的脸上。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撕破了裤子。

在这个关键时刻，亮亮听到妈妈哭了，跑了过来。孩子一个劲地哭，一把抬起小阙的头，在毛蛋的光屁股上砍了一个家伙！

毛丹尖叫一声，起身提起裤子，跑过了河。

亲爱的儿子用暴力把母亲从暴力中解救出来。

红梅勉强系好腰带，抖得像筛糠一样。她的头发凌乱，眼神呆滞，脸上尘土飞扬，甚至忘了哭。

她不顾儿子的哭声，慢慢起身，向旁边的香椿树走去。她来到树下，解下腰带，在香椿的树枝上系了一个环。她毫不犹豫地系好裤子，把头伸向吊环。透过戒指，透过香椿的枝叶，她看到了破碎的蓝天，像针一样散开的阳光，和一朵被撕裂的白云...当她把头伸进将结束她悲惨命运的陷阱时，她突然看到了儿子流着鼻涕和眼泪的小脸。

孩子扬起脏兮兮的脸问:“妈妈，你在干什么？”

泪水淹没了她的眼睛。她把头从擂台上缩回，弯下腰紧紧地抱住孩子，放开嗓子嚎叫起来。

中午，山野一片死寂。微风吹过绿色的玉米林，像成千上万只小手在挥舞。村子里有一头深深的母牛在哞哞叫...郝红梅三天没出门。

然而，三天后，我们看到那个不幸的人又出现在她未完工的玉米地里，小亮亮正跳来跳去，继续打他的小土洞。她用一条白毛巾蒙住头，脸上像往常一样麻木。她一言不发地锄地...

在一个满天飞的傍晚，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提着一个小包走上了前通道货架车的马路。他趟过被阳光染红的小河，来到这片玉米地，一路走到她面前。

这是田润生。

对红梅来说，这个人就像从天而降！她说不出话来，也流不出眼泪，只是惊讶地看着他。世界瞬间凝固。然后，天地像飞轮一样一起旋转。

亮亮惊恐地依偎着红梅——他总是害怕任何接近他母亲的男人。孩子问:“妈妈，他是谁？”

她的嘴唇颤抖着，哽咽着说:“这是...你父亲！”

她抱起儿子，高兴地闭上眼睛，把它扔进他伸出的怀抱...

远在另一片蓝天下的孙少平，想不到儿时的恋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投入了老乡田润生的怀抱。

生活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对他来说，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那些令人心碎的感情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谁能想到现在命运把他和另一个老乡绑在了一起？

绿色的岁月像黎明和日落，五彩缤纷，变幻莫测。

假设他是和田小霞。现在的关系可能还是一个比较困难的情况。

不久前，光芒四射的田晓霞突然出现在大亚湾，这真的让孙少平感到难以形容的幸福和兴奋。本来，他成了正式工人，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在内心深处，他对自己和小霞的未来结局没有任何期待，他的社会地位和人生道路决定了他对这件事的悲观判断。他永远都是这样的人:他对生活孜孜不倦的追求，却不敢对生活期望太多的回报和宠爱，理性清醒的面对现实。这可能是所有从农村出来的知识分子都有的心态。

然而，不管他怎么想，亲爱的小霞还是来到了这个黑色的王国。

她来了，像一阵微风，一缕阳光，驱散了他心中耀眼的云彩。在那短暂而美好的一天，他又一次喝下了爱情的甘露，时间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忘记过去，永远不要想象未来。他真的希望那一刻成为生命的永恒...现在，随着小霞的离去，耀眼的乌云逐渐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凝结。唉，她一旦在他眼前消失，就变得像故事里的人物一样虚幻——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真实存在。

在孙少平的想象中，田晓霞在这座城市的生活一定充满了鲜花和彩云；想想自己，现在仍然是满脸煤黑，一身臭汗，在黑暗的地下做着牛马苦工。没有小霞的存在，他会在自己的环境中平静下来，用一天的时间，用矿工的喜怒哀乐，谱写自己的一生。但现在，他又忍不住从自己灵魂的湖底一次次升起浪漫的彩虹，试图寻找和连接一个缥缈的世界。是的，浪漫的彩虹！空灵的世界！事实上，他自己的生活永远只是这口单调肮脏的地下水井和无尽的流血流汗！

唉唉！你不能沉溺于一个现在还不能说的幻想；你必须盯着你脚下践踏的土地。大亚湾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正宗的。不管这里有多难，这里的生活真的属于你。你只能在这个黑色的世界里找到你存在的价值。不要难过，想想看，当你漂泊在湟源的时候，在那种情况下，你从来没有失去过你的崇高意志；现在，正如你已经感受到的，生活真的在路上。你应该感谢命运给了你这个机会。你有工作；你不再为了吃饭睡觉而煎药；你还有钱可以支配。话又说回来，你和她之间的爱情，不一定都是你想象中转瞬即逝的彩虹...那么，你难过什么？

自从小霞离开煤矿后，孙少平就陷入了一团混乱的思绪中。他对自己与小霞关系的怀疑是自然的，并不是从今天开始的。考虑到他的立场和处境，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不用太担心。邵平总是有能力说服和启发自己；他不会因此而使自己的精神陷入困境——直接的结果有时恰恰相反。相反，他对生活的热情惊人地高！

是的，邵平，每当他仰望巍峨的选煤楼如巨塔，仰望煤堆如小山，或者倾听火车和煤阀的隆隆轰鸣，他就会忘记焦炭的缺乏和痛苦，全身的血液不会沸腾和沸腾。有时候，在漆黑的地下，他和同伴们在死亡的威胁下完成了一天的任务，然后拖着疲惫的双腿蹒跚着走出巷道，上升到阳光充足的地面。他忍不住大哭起来。是的，他们有理由为自己的工作感到骄傲。虽然外界很少有人想到他们的存在，但他们给世界带来了力量和光明。生活中真正的勇士从来都是默默无闻的，吵闹的永远是高贵的。但是，这些黑汗的人从来不考虑自己，也不考虑别人。劳动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不挖煤该挖谁？这个世界离不开这些黑色的东西...挣扎了八九个小时就下地了，带家属的工人洗澡一般。他们连可爱的太阳都没看，就去了各种黑户，钻进了那些低矮的窝棚和土窑，那里有自己的太阳。他们会安全的坐在小桌子前，摸摸孩子，大口的喝酒吃菜。那些腰间系着围裙的老妇人，温柔深情，仿佛久别重逢的丈夫，殷勤侍候她们吃好、喝好、休息好；然后暖床，给他们性方面的考虑和照顾。作为一个没有户口，没有工作的煤矿工人的妻子，这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正是在妻子温暖的怀抱中，矿工们重新获得了力量和勇气，再次唤起了他们庄严的生命责任感。几个小时后，他们穿上又冷又脏的工作服，从“黑嘴”钻入地层深处...没有家庭的光棍们只好狼吞虎咽，在职工灶上吃饭，然后大部分回到集体宿舍，在床上睡着了。也有一些忐忑不安的人，出去在矿区无所事事。他们有时会蹲在二级平台食堂外的墙上，看着下面小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从来不会觉得无聊。特别是偏偏有个女干部从矿务局大楼出来，那是个好日子。看女人不犯法。快看！我想看到你连走路都不会的样子；最好是看到你再摔倒！

在煤矿这个大世界里，有人，什么都不会发生。在某些方面，它像军队一样严格，在其他方面，它是分散的，没有边界。有的人英勇流血牺牲，有的人偷鸡摸狗；有的人种花种草，有的人看到哪里干净就故意弄脏；有人学英语，有人骂人，就是同一个人，有时候让你肃然起敬，有时候让你哭笑不得，甚至让你又恨又恨。这是一个奇怪的活部落。先进与落后，文明与野蛮，高贵与低俗，新与旧，都是共存共织的。

当然，煤矿看似比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乱，但实际上，任何一个生产单位都很难与其严令相提并论。矿务局总调度室一直知道20多个矿井下几千人的工作。主任自己的电话随时可以直接和某个学科的班长通话。这是一个联系紧密的大网络，就是一个最小环节的失误也会造成全球性的震荡。

不要认为混乱会导致混乱——你会看到蜂巢里发生了什么。

但是煤矿毕竟是煤矿。对于一个生活在其间的人来说，除了在生产岗位上按规矩办事之外，大部分人在生活中都要管好自己。人那么多，劳动那么重，谁告诉你怎么活还是不活？当然，如果你违法了，公安局会来找你的。

对于大多数矿工来说，工作，挣钱，睡觉，尽可能把窝做得合适，有精力就去看电影就够了。

但是孙少平长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于是他慢慢开始为自己寻找其他的东西来弥补自己精神上的空不足。

他首先想到的是学习。不久前，他曾和小霞谈过自己的志向——准备将来报考煤炭技校。

小霞离开后不久，他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充满激情，四处奔波，终于找到了过去高中所有的数学、科学和化学教科书和一些参考书。

虽然这是对过去教训的回顾，但和从零开始学习没有什么区别。我们知道，他们上学的时候基本上没学什么文化，大部分时间都在搞“革命”。

也许文化大革命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整整一代人的知识素质低下。教育的断层导致了今天中国中生代人才的断层。它的负面痕迹，到处斑驳。生命过程的快速发展对人类的知识提出了严格的要求。延迟的一代只能痛苦地在以下两者之间选择:要么被生活淘汰；或者走“在职学习”的道路。好在国家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到处设立“电大”、“工业大学”、“自考大学”，为这些人创造学习条件。

邵平去井边后，尽量抽出时间来锻炼他的功课。这是一项相当繁重的任务，甚至比采煤还要困难。但是，这种艰难带给人的是精神上的充实。当人处于这种默默奋斗的状态，精神就会从琐碎的生活中升华出来。

当孙少平沉浸在各种公式、定理和化学分子中时，小霞的一封信打断了这一切。

这封信看起来和平常的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浩瀚的大海空，它讲述了东方和西方，也像过去一样表达了她对他的激情和无尽的思念。只是在信的后面，她隐约提到一个和她一起工作的男人好像在追求她。最让他震惊的是，她没有“攻击”这个人。她很坦白的告诉他，这个人的名字叫高朗，也是土生土长的西方人，或者是中央某个“老”的后代等等...有那么一瞬间，邵平觉得自己像一块废石头砸在了自己的头上，火星在他的眼睛里飞来飞去！

他把信扔进盒子里，自己走出宿舍。

他迷茫地穿过矿区，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眼前的一切都是朦胧而迷茫的。矿区的各种建筑就像是调皮的孩子堆砌的积木。高耸的井架倾斜了；不是冠轮旋转，而是全天空旋转。

“上帝……”他嘴里大声哭着。他不清楚，他是沿着铁路枕木，一直走出矿区，一直来到山野的东部。

他站在一块收割小麦的田地边上，茫然地看着远处的群山和模糊的地平线。他的牙齿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喉咙哽咽。此刻，他想起了早年的那个傍晚，他走出前西中学的篮球场，恍惚地站在前西江边。现在，他又一次悲伤地站在这里，等待爱的痛苦。生活使他回到了原来的角色。生活，生活，这就是生活！

随着一声汽笛呼啸，一列从东到西的特殊运煤列车隆隆驶过附近的铁路。宏伟的火车头喷出的一团白雾淹没了他。淹没了！一个平凡普通的人，总会觉得被生活的狂澜淹没…

会不会被淹没？除非你愿意沉沦！

不，你应该还在努力前进。你已经在担心这件事，已经判断了悲剧的结局。那么，这部残酷的剧早点结束有什么不好呢？你应该还是你！你说什么？他伤心地问自己。

就是这样！他悲壮地回答自己。

孙少平没想到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而且来得太快了。既然迟早总会有这样的一天，也许越早越好。

然而，在他的思维在这方面走极端后，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她在信中说的那句话。是的，她还说爱他，想他。

也许这还是真的。

我应该相信她吗？

他立刻笑了。

这种冷笑不是针对小霞，而是针对他自己。

你，一个挖炭仔，怎么能和那个叫高朗的记者比？别做梦了，你这个可笑的家伙！

当然，你也很穷。他哽咽着对自己说。

太阳的最后一缕光线已经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漫天的彩霞变成了沉沉的暮云，像是火焰熄灭后剩下的一堆灰烬。孙少平在无边的暮色中转过身，带着痛苦的失落感沿着铁路旁摆动的小土路空向矿区走去。他大脑中的生物钟提醒他，他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他一边走，一边抬起浮肿的眼睑，看到一束熟悉的光在他面前。

经过废弃的火车站后，他情不自禁地从旁边翻起山坡，向王师傅的家走去。现在，也许只有那个善良的院子能给他一些安慰。

真的，走进师傅家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他立刻被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了。惠英一边埋怨他好久没来吃饭，一边赶紧端酒给他，拉着他的手给他讲故事。主人劝他趁热吃东西，多喝点酒。他破例喝了一大杯白酒，直到头晕目眩，双腿似乎离开地面...晚上，他和他的主人跟着他，准时来到了地下。再多的痛苦也不能打乱日常生活的节奏——这是他精神强大的根源！

这个夜班，孙少平工作得几乎疯了。对于心里的痛，为了把痛变成麻木，他抡起孙武空金箍棒一样重100斤的钢梁和铁柱。他扒下外套，舀起煤，扔在回风巷。铲子在煤堆中上下飞溅。离他不远处，安硕子背对着他，身上挂着一根线，撅着屁股舀着煤，嘴里一边咒骂着什么——他就是不骂人，还骂煤阀或者铲子。

突然，在混乱中，孙少平看到一根钢梁从阀门里拔出来，像闪电一样几乎戳到了安苏子赤裸的屁股。他尖叫不出的时候，看到一个黑影从老坑里蹿出来，把矛状的钢梁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就是一声惨烈的叫声！这显然是主人的声音！

邵平放下铁锹，几步跑向他。

所有的劳动人民都跑了过来。有人立刻随着灯光晃动，把阀门停在了机头处。值班副主任雷汉义也从鼻子里跑了出来。

钢梁无情地戳进了王的肚子，从他的背上穿出。

他死了！

邵平把主人抱在怀里，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无尽的鲜血在流淌。这是矿工的血，渗进了煤里；血变成黑色——沾了血的煤会变成熊熊烈火。难道我们还不明白为什么火总是那么鲜红吗...雷汉义跪下，把嘴放在没有呼吸的嘴上，做人工呼吸。虽然没有希望，但矿工们一个个指着王的嘴，希望用自己的呼吸救活班长。

雷汉义沉默地挥挥手，人们停止了这种徒劳的努力。副大队长再一次跪下，亲吻老战友的额头。黑暗中一片死寂。

不知哪里，在地球的压力下，梁柱发出“叭，叭”的声音。

邵平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背上师父，离开了训导室。两边的人都跟着，默默地爬出了回风巷。

沿着绞盘斜坡。安硕子等人分别抓住了师傅的胳膊和腿，生怕被岩壁咬到——他受的伤够多了...在风门口，雷汉义亲自把王抬了上来，叫了几个人跟他一起到井里去，然后打发少平和其余的人回去工作。典狱长的话是不能违抗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