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购商品“隔皮猜瓜”的特性,使信誉和评价成为买家的重要参考。然而很多买家或许不知道,这些本应作为购物依据的信息,竟存在很大的虚假成分。连日来,记者以兼职“刷手”、网店店主等身份体验采访发现,在QQ群、YY直播、IS语音等多个平台,很多“刷单组织”活跃,已然成为一条庞大的灰色产业链,并不断衍生出新的刷单方式以逃避打击和监管。
A“隔皮猜瓜”网店好评名不副实
送货到家、质量保障、价格便宜,一直是王女士对网购的基本要求。近日,她通过对比销量、好评度、信誉等信息后,购买了一条月销量过万且几无差评的围巾。
当收到围巾时,王女士得到了“意外的惊喜”。拆开快递盒子,里面放了一张“好评返3元现金”的卡片。她没有犹豫,根据卡片上的提示对购买的围巾进行了五星好评,并晒了图。
精挑细选的围巾,3元钱的好评返现,专人送货到家……一系列的优惠条件让王女士感觉自己的这次购物非常成功。直到前几天,当她陪同朋友去西市场购物时,发现了和自己一样的围巾,价格却低了10多元钱。“当时很多人都评价围巾质量很好,价格优惠。”王女士质疑道。
家住阳光100小区的林女士也遭遇了一次不愉快的网购。与王女士一样,她也是通过对比商品的销量和好评率,花89元为儿子购买了一件毛衣。收到后,她感觉质量并不像网上评价的那样好,质感并不如实体店里相同价格的毛衣。于是她就给了该网店一个差评。
没几天,网店工作人员央求她将差评改掉,并承诺退款。随后林女士改掉差评,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网店的工作人员并没有给她退款。
B 单线联系每单佣金最低5元
销量、好评都很高,缘何商品质量不尽人意?
据有7年电商从业经验的尹卓称,电商行业中刷单、刷好评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他店铺所在的淘宝平台中更是流行一句话:“十家店铺九家刷,还有一家搞批发。”
记者在QQ上查找“刷好评”字眼儿的群,搜到至少60个淘宝刷单群。这些群中有兼职“刷手”,也有需要为店铺刷单的店主。“咨询兼职认准群客服,除管理人员,其余私聊的不要理会,谨防受骗。”一位名为“咨询加我”的管理员在群里发言。记者试图在群里咨询刷单的流程,但群主禁止了新进成员说话。随后一位网名为“刷单管理”的管理员主动添加记者为好友,并咨询记者进群的来意。
这样的管理员群内有7位。他们会主动添加新进的群成员,咨询他们是刷单做兼职,还是网店需要刷单、刷好评。并根据不同情况提供一个客服QQ号,并示意详细的内容可咨询客服人员。
记者发现,交180元保证金后,就可以成为兼职“刷手”,一个月做满300个任务,“组织”会将保证金返还。网店店主在平台放单,而平台内的成员可直接接任务。刷单的流程跟在购物网站上买东西类似,拍下商品,最后付款。
购买商品的钱不需自己支付,一般选择找他人代付或者红包支付、远程支付、扫码付款等方式,由网店店主付款。付款后,刷手便可以得到佣金。佣金一般一单一结,每单的佣金在5到30元不等。
一般情况下,刷单时卖家并不会给“刷手”寄送商品。尹卓透露,为了使购物过程更逼真,有些快递公司会向这些刷单的网店提供“空包”服务,并且从网上能显示快递在一步步运输过程中。刷单者并不会收到任何商品,而网店店主只需要向快递公司提供每单2元“空包”费。几天后,店主就会收到“刷手”好评,最终一次完整的刷单流程完成。
C 刷单猖獗活跃于多个平台
记者在刷单群内蹲守多日发现,这些刷单的组织不仅仅活跃在QQ群内。一位网名为“动态网络科技”的网友,加记者为好友后,邀请记者下载YY直播平台。并让记者加YY号,“应聘的人太多,客服忙不过来,你们进入YY后有专人对工作内容语音讲解。”该网友表示。根据提示,14日23时30分左右,记者加上了该网友提供的YY号,直播间内的主持是一位不时爆粗口的女性,对里面的12位成员进行刷单流程的讲解。其讲解的内容和记者在QQ群内了解到的大致相似。据了解,还有些刷单组织在IS语音平台上从事类似活动。
做了多年“刷手”的李倩介绍,正规的刷单平台不需要用自己的资金做任务,而是商家自己买自己的东西。比如用远程支付的方式,刷手在拍下商品后,商家会用QQ进行远程协助使用他的网银进行付款。再比如红包支付的方式,是商家做一个只适合自家店铺使用、和宝贝价格等额的支付宝红包给刷手,刷手红包付款即完成支付,而红包的使用期限为24小时,所以不会被作为他用。
对于经验相对比较丰富的李倩来说,做兼职“刷手”也只能赚个零花钱。“一天也就赚个几十块钱。主要是现在做刷手的人太多了,任务并不好抢。”
D 刷单违法目前技术不能检测
尹卓称,如果一个网店想展示在消费者的视野范围内,就必须有良好的信誉,而好的信誉度很大程度是靠刷出来的,尤其是在开店初期。一般的刷单方式有4种:动用亲戚朋友帮忙刷、通过QQ群网店店主们互相刷、利用刷单平台有偿刷单和利用好评返现进行好评引导。
亲戚朋友的“帮忙”虽然刷单成本比较低,但数量有限。网店店主们的目标一致,所以他们会努力建立一些小号,对店铺进行互刷。利用刷单平台进行有偿刷单,可以迅速将网店达到自己的期望,但成本相对比较高,也存在被封号的风险。而“好评返现”的引导方式,虽然得到的数量有限,但能有效减少中差评率。
对于这种行为,山东新亮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王新亮表示,网店通过刷单、刷好评等方式来提高店铺关注度的方式,对于消费者来说是一种欺诈行为。其违反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和《产品质量法》,消费者可向工商局对其进行投诉。而相对于遵纪守法的网店,这些通过虚假宣传提高关注度从而提高自己销量的网店,违反了《不正当竞争法》。
15日,济南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相关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对于网店刷单的情况有所了解,这的确是违法行为。但无奈目前的技术不成熟,并不能检测出这些刷单的网店。而有些网店,看其评价确实有刷好评的嫌疑,但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对其进行判定。如果市民发现网店有刷单行为,可举报。
E 法律乏力从源头上难以取缔
阿里巴巴公关部工作人员李先生告诉记者,该公司通过大数据分析,对网店的刷单行为进行监管。如果检测到确实有刷单行为,会根据卖家刷单产生的影响,对其进行“降级”或“封店”处理。“降级”的意思是买家无法在店铺页面中搜索到卖家的信息,而“封店”则对卖家的店铺进行永久封停。
为打击刷单产业源头,2016年4月至今,阿里巴巴已配合执法部门连续查处了“整点抢”、“牛刷刷”等多个炒信团伙。2016年12月初阿里巴巴决定起诉“傻推网”刷单平台背后的组织者“杭州简世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索赔216万元,让刷单组织者付出应有的代价,目前该案已开庭,正在等待判决。
但李先生同时表示,虽然他们已经投入数千万元对网络刷单行为进行整治,但淘宝平台最多也就是对刷单卖家店铺进行封停,并没有执法权去打击刷单产业的源头。因目前法律对刷单平台的打击处罚力度不足,导致众多商家参与。对于刷单的组织者,目前最严厉的处罚就是罚款几万到十几万元。这与刷单给整个互联网生态造成的损失相比太小,使得不少人敢于组织、参与刷单。目前这种行为仍在继续,并不断产生新的刷单方式。(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李倩、尹卓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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