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山核电站 亚洲最大规模核电站正式并网发电，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经济观察报记者钟安2018年8月17日9时50分，被多次推迟的亚洲最大核电项目海阳核电站，在建成后的第十年终于实现并网发电。

这个总投资超过1000亿元的核电项目是世界上第一批第三代AP1000核电机组。然而，自2009年成立以来，不仅面临着许多前所未有的建设困难，还经历了国际政治经济复杂因素的影响，如日本福岛核事故、美国西屋公司破产，以及行业内外无休止的争议和疑虑。它已经成为中国核电行业在争论、纠结和探索中曲折前进的缩影。

目前，在环保和清洁能源替代的大趋势下，长期停滞不前的中国核电产业正在重启。未来，仅在环渤海地区，就将有多达九个核电项目，包括计划在建、在建和在运营，中国北方第一个核电集团已逐步形成。

神秘的核电站一直是能源大佬和地方政府追捧的对象。与火力发电站、风力发电站等项目相比，这种“超级印刷机”尽管投资大、建设周期长，但总能带来丰厚的投资回报。对于地方政府来说，核电厂不仅可以大大改善地区能源格局，减轻环保压力，还可以带来一个产业的崛起。

1000亿投资

"并网发电是核电站的重要节点."国家核电科技公司(以下简称“国家核电”)的一位相关负责人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海阳核电站1号机组已经成功并网发电，但仍需不断调试，预计两个月后将投入商业运行。

海阳核电站位于山东省烟台市海阳市东南部黄海海域。周围地区人烟稀少。从远处看，1号和2号单元的外部建筑已经建成，它们是蓝色和白色的。如果说“装车”相当于给新车加满油，那么第一次临界运行就像新车第一次上路，并网发电就像新车第一次为新核电站高速行驶。

在全球众多核电项目中，中国海阳核电厂备受关注，不仅因为它是亚洲最大的核电厂，也是山东历史上最大的单笔投资项目，更因为它是全球首个建成的第三代AP1000核电机组。它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全球核电行业的发展趋势。

根据设计方案，海阳核电项目总投资超过1000亿元，计划建设600万千瓦核电机组，留有2台扩建空间，总装机容量1000万千瓦。其中，西屋公司第三代核电技术的两个AP1000 MW压水堆核电机组将在一期建成，投资高达400亿元。

在所有电站中，核电站的安全要求最高，建设周期一般长达四五年。根据原流程，海阳核电站1号和2号机组分别于2009年9月和2010年7月开工，应于2014年5月和2015年3月投入商业运行。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个项目已经投入商业运营十年了。

对此，上述国家核电的管理人员解释说，从美国引进的第三代核电技术是一项很好的技术，但第一批投入商业运营后，从设计开发到工程建设，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问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解决这些问题。

事实上，亚洲最大的核电厂不仅在建设上面临诸多困难，还受到日本福岛核事故、美国西屋公司破产、行业内外纠纷等国际政治经济复杂因素的影响，成为中国核电行业在争论、纠结和探索过程中曲折前进的缩影。

早在1983年，海阳就开始依附于核电站。当时，中国制定了“大力发展核电”的战略，山东省成立了核电工程领导小组，由省长亲自负责。根据设想，山东将把胶南、即墨、乳山、海阳、烟台等地列入候选名单，在半岛地区建设核电集团。但由于核电站造价高，不如火电厂经济，中央后来改为“本世纪以火电为主，逐步增加水电比重，核电为辅”。最终，只有广东和浙江马尚大亚湾和秦山核电站被选中，这两个核电站处于开放的前沿，电力需求更为迫切。

2002年后，由于中国沿海地区电力短缺，海阳核电站被提上日程。2004年9月10日，六家企业共同成立了山东核电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山东核电”)。其中，国家核电科技公司持股65%，山东国际信托有限公司持股10%，烟台蓝天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持股10%。

真正让海阳核电站脱颖而出的是2006年12月16日。这一天，中美签署了核电技术转让备忘录，海阳核电决定在国际招标中选择西屋公司的AP1000方案。这将是世界上第一批拥有三代技术的核电站。

时任国家核电副总经理孙表示，西屋公司在中国引进第三代核电技术的总体步骤是:第一步，外方为主，中方参与设计；第二步，主要由中方设计，外方提供技术咨询；第三步，设计建造一个有自己品牌的大型压水堆核电站。由此，海阳核电站承担了振兴国家核电的责任，也成为全球核电行业的风向标。

山东一位核电高管告诉《经济观察报》，中国正处于新旧能源交替的大变革时期。传统能源日益枯竭，而风能、太阳能、潮汐能由于技术和地域限制，发电量较低，现阶段只能作为补充。新能源中，只有核能可以领先。于是，十二五期间，中国迎来了新一轮的核电厂发射高峰期。

根据该计划，中国将建造50座核反应堆，比世界其他国家加起来还要多。自此，海阳核电站进入建设快车道。

2007年4月25日，山东核电公司从国家发改委获得“巷道”，允许1、2号机组进行前期工作。2009年9月24日，海阳核电一期工程获得国务院批准，并取得施工许可证。当天15: 58，第一盆混凝土开始浇在一号核岛。

惊心动魄

谁能想到，海阳核电站刚开工一年多，然后就遭遇了日本突如其来的福岛核事故。

2011年3月12日，受地震影响，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发生核泄漏。当时震惊了全世界。当时处于风口浪尖的全球核电行业，不仅进行了各种各样的讨论，还面临着岔路口的困境。当年6月1日，德国政府首先放弃了核能发电，随后意大利、瑞士、法国也宣布放弃核能发电。中国曾经停止了所有在建的核电项目。

直到2012年底，中国政府冻结核电的政策开始松动，经过一年多的漫长等待，海阳核电站、石岛湾核电站等获批项目陆续开工。

一般来说，火力发电站的建设周期不到两年；核电站的建设周期长达四五年。石岛湾核电站的一位高管向记者解释说，每个核电站都必须严格按照建设计划进行，不得超过建设工期。重要工程节点必须经国家核安全监管部门验收合格后才能进入下一道工序。如果核电厂一层楼板分几个区域浇筑，浇筑后每个区域需停工7天，达到标准后才能浇筑下一个区域。

看到海洋核电站1号机组建设接近尾声，技术出口公司西屋公司在2017年初突然宣布破产。

最初，日本东芝公司在2006年以超出市场预期一倍54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濒临破产的西屋公司。福岛核电站事故导致全球核电建设趋势降温，使得此次收购成为经典的“失败”。西屋电气在2013年亏损3.96亿美元，直到2016年严重资不抵债。

AP1000是中美在能源领域最大的合作项目。2017年3月29日晚，得知西屋公司破产的时任国家核电公司董事长王炳华连夜召开会议，紧急研究对策。据媒体报道，西屋公司向国家核电公司通报破产重组申请并保证在破产重组申请期间和之后继续履行合作业务后，双方同意将该项目作为共同的重中之重任务，增加资源投入，尽一切努力确保年内生产目标。

毕竟，时间延误必然会增加项目的不确定性和经济成本。然而，在核电站装载的关键节点，该项目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障碍。

事实上，2017年8月，海阳核电站1号机组已经具备了基本的加载条件。2017年7月下旬，三门、海阳核电站1号机组的核安全综合检查是“首装前最关键的检查”，检查组给出的结论是“基本有效、基本满意、基本符合”。

直到当年11月10日，美国西屋公司总裁何瑞泽在北京的媒体发布会上公开表示，对海阳核电站一号反应堆的进一步审查已经完成，正在等待最终预装审查报告以及监管部门和中央政府的最终决定。

就在这个时候，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王一楠发表了《三门、海阳核电站装载投产不要冒险突破壁垒》一文，王一楠的反对代表了不少业内人士的观点。

文章称，“目前，世界上第三代压水堆核电技术还没有经过实践检验，法国阿海珐公司的EPR和美国西屋公司的AP1000技术由于设计、质量控制、设备成熟度等问题，造成工期严重延误、超预算。2009年开工、原计划2013年竣工投产的中国三门、海阳AP1000核电站，多年来一直处于“三边工程”(即设计、施工、改造同时进行)状态...“装载和调试”是核安全监督的一个关键环节，因为一旦核电厂装载完毕，将更难处理因放射性作业而产生的所有问题。三门、海阳核电站目前是否真的具备“装车投产”的可靠条件，必须慎重。否则，第一个吃进AP1000的‘螃蟹’可能会变成‘西屋公司的核电试验场，没有任何技术和财务风险’。”

王一楠的万延树立即引发各界争论，海阳核电站的建设进程再次陷入停滞。此时，中国政府的核电政策也摇摆不定，连续两年未发布任何核电项目审批，全国核电设备利用率连续三年下降。2016年，全国弃核率达到19%，相当于每年关停近7台核电机组。

直到2018年5月，核电在中国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同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家能源局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核电运行安全管理的指导意见》；6月8日，中俄签署200多亿元的大型核能合作合同。这预示着中国核工业的发展将进入又一个春天。

2018年6月21日，海阳核电1号机组终于首次获准充电。山东核电的一份内部文件显示，“在项目建设过程中，国家核安全局对海阳核电1号机组进行了全过程的独立监督，对最终安全分析报告实施了核安全审查，并对核电厂进行了专职驻地监督。”审查和核安全监督的结果表明，“AP1000核电机组的设计、设备、安装、调试和生产准备均满足要求，具备首装条件。”

“海阳核电1号机组并网发电只是初步纳入电网。后期会逐渐加大发电量，同时进行测试和调试，增强稳定性。如果顺利，两个月后正式投入商业运营。”国家核电公司的一位相关经理表示，目前2号机组已经充电，两个机组间隔半年左右。

区域性“核聚变”

亚洲最大的核电站投资惊人——计划总投资超过1000亿元，一期工程预计高达400亿元(随着工期的推迟，前期建设成本不断上升)。但核电站一旦建成并投入商业运营，这台“超级印钞机”带来的丰厚回报同样引人注目。

按原保守计算，海阳核电站年产值将达到300多亿元，利税50亿元，几乎一天就能赚到1亿元。

国家核电技术公司专家委员会的专家余祖胜曾经举过一个例子。在大亚湾核电站，一台发动机转一圈可以赚30元人民币，每分钟3000转，一年7200小时。按照现在的电价，一台机组每天发电1500万元。

一般来说，火电厂建设成本低，建设周期短，但建成后需要大量的原材料。一个50万千瓦或者60万千瓦的热电厂，每天要吃掉几十火车皮的煤，占火电成本的60%以上。但由于安全的需要，核电站前期往往建设成本高，周期长，后期运行成本很低，一年只需要一卡车的核原料。一个核反应堆可以在4年以上收回投资，但实际上反应堆的正常寿命是40年。难怪在暴利的诱惑下，能源大佬们都趋之若鹜的投向核电。“地方政府对核电厂的追求，不仅来自于改善能源结构、减轻环保压力，更注重核电对地方产业的带动和经济拉动。”山东海阳核电设备制造产业园规划建设部主任张华表示。

山东作为中国重工业大省，电力需求越来越大，但环保压力也很大。预计即使在目前每年接到950万千瓦省外来电的情况下，2017年全省最大供电缺口仍将达到370万千瓦左右，2020年全省全社会电力负荷将达到1.1亿千瓦左右，相应的供电缺口将达到2000万千瓦左右，供需矛盾突出。同时，在节能减排的压力下，火电不断被淘汰。“十三五”期间，停止和延迟1.5亿千瓦燃煤发电产能，淘汰落后产能2000多万千瓦。

为了缓解东部用电地区环保压力和电力需求之间的平衡，中国不惜重金启动UHV项目。但是在千里之外调配电力存在投资大、损耗大、占地大的现象，这也是西部地区污染的一个问题。

作为一种清洁能源，东部核电的建设将有助于政府改善该地区的能源结构，大大缓解节能减排的环境压力。据计算，海阳核电站1、2号机组全部投入运行后，年发电量约为175亿千瓦时，可满足山东省近三分之一家庭的年用电量。

让当地政府眼前一亮的是，一个核电厂可以吸引一个行业，一个核电集团可以带动一个地区甚至中国北方的核电产业崛起。

目前，海阳核电站和荣成石岛湾核电站仅在山东半岛末端地区建设。招远核电站采用中国自主研发的三代“华龙一号”核电技术，已列入国家核电计划。

烟台核电办副主任张洁飞表示，未来渤海周边地区将有计划建设、在建、运营9个核电项目，如果开发50%，至少可以达到5个核电基地。在可预见的未来，该地区可以达到30至50台核电机组的规模，有望超过长三角和珠三角。

北方核电集团的崛起给核电行业带来了巨大的发展空。烟台作为山东省新老动能转换综合实验区三大核心城市之一，近年来开始“培育千亿级核电装备产业，打造中国核技术自主创新集成基地”，规划建设海阳核电装备制造产业园和莱山核电产学研集群，并投入100亿元作为核电产业基金。

2016年，烟台与中国通用核电集团、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国家电力投资集团以及多家民营企业共同成立了烟台核电R&D中心，这是国内核电领域首个集政府、行业、教育、科研为一体的新型科研机构。

虽然政府对民营企业申请核电设备制造资质是开放的，但由于核电技术门槛高，这个行业的民营企业很少。R&D中心的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通过在中央企业和私营企业之间建立15个研究所，更多的私营企业可以间接进入核电市场。”如核电高分子材料研究院由中国核电研究设计院和烟台金润核电防火材料有限公司共同组建，致力于核电高分子防火材料的研发和应用。他认为，政府的政策优势可以与中央企业的技术优势和民营企业的制造优势有机结合，形成十亿美元的产业链。

北方核电集团的“融合”需要大量的配套产业。山东海阳核电设备制造产业园规划建设司司长张华告诉记者，围绕核电设备制造、检验和维修，已引进21个重大项目，计划总投资1600亿元。工业区希望以环渤海甚至华北市场为依托，打造完整的核电设备产业链。

据统计，烟台市核系统目前有员工2万人，其中科研人员900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