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6期

这是龙应台写给他儿子安德烈的一段话。在不同的生活背景下,人们的理解、价值观和世界观有很大的差异。母子俩对同一问题的不同看法差距很大,从自己十八岁,民族信仰,价值观,社会道德,社会观到文化生活,问题意识再到世界观,人生观。不同时代的教育和经历反映了不同的观念。值得一看。

孩子们,我请你们好好学习,不是因为我想让你们拿自己的成绩和别人比,而是希望你们以后有权利选择有意义、耗时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里有意义的时候,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了你时间,没有剥夺你的生命,你就有了尊严。成就感和尊严会给你幸福。

前几天问你“你以后想做什么?”我注意到你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就把我当傻子了。是因为你们这一代人对未来太过自信,所以不屑于像我这一代人年轻时那样注重勤奋,如履薄冰,还是你对未来太过不确定,所以假装嘲讽傲慢来逃避我的质疑?

我几乎相信你是在装帅。现在的年轻人对未来聪明吗?法国年轻人在街头高呼抗议的场景震惊了全世界:这不是60年代的年轻人为浪漫的抽象革命理想呐喊——用花环和吉他歌唱,而是21世纪的年轻人为自己真正的生计而担忧和挣扎。

从我21岁到你21岁,人类自杀率增加了60%。你是不是因为21岁还在上大学,感受到了现实的压力,而故意逃避我的问题?

从18岁开始失业的画家

还记得我们在德国遇到的画家提莫吗?他从小就喜欢画画。在氛围自由、不强调竞争和排名的德国教育体系中,他学会了做外语翻译、锁匠和木工。毕业找不到工作。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现在,应该是多少年?我也不记得了,但是他失业的时候,才18岁。现在他41岁了,还没有工作,和妈妈住在一起。

当他有空的时候,他坐在临街的窗户旁,画长颈鹿。在他的作品中,长颈鹿的脖子从公共汽车的顶部伸出来,穿过机场,走进一家放映电影的剧院...它盯着一个骑着三轮车,长眼睛睁着睫毛的孩子。

因为没有工作,所以不能结婚,自然也没有孩子。事实上,他一直像个孩子一样生活。但是,他妈妈快80岁了。我担心你以后会变成提莫吗?老实说,是的,我也很担心。

把你当成别人不容易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在阳台上的对话。你说:“妈妈,你要接受你有一个极其平庸的儿子这个事实。”你坐在阳台的椅子上,背对着大海,手里拿着一支烟。当时是凌晨3点。

如果朋友看到你在我面前点烟,他会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他怎么能在妈妈面前抽烟?”你怎么能允许你儿子在你面前抽烟?"

这个问题我认真思考过。我不喜欢别人抽烟,因为我不喜欢烟味,也不喜欢儿子抽烟,因为抽烟可能给他带来致命的肺癌。但是,我儿子21岁,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一旦接受了这个逻辑,他就决定抽烟。我怎么能“不赞同”?我有什么权力或者权威去约束他?

我看着你点上一支烟,翘起二郎腿,抽着烟,吐出一团绿雾,我恨不得把烟从你嘴里拔出来,扔到海里。但我心里对自己说:“记住,有一个大人坐在你面前,你要像对待世界上所有其他大人一样对待他。你不能把烟从朋友或陌生人嘴里拔出来,所以你不能把烟从你面前的人嘴里拔出来。他不再是你的‘孩子’,他是‘他者’。”

年轻人成长并不容易,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但是,抱着你,保护从小长大的妈妈,学会“放下”,在某种程度上把你当成别人,并不容易。

“你哪里‘平庸’了?”我说,平庸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我未来的职业生涯不会像你或我父亲那样好——你们都有博士学位。”听到这句话我有点惊讶。

“我几乎可以肯定,我不可能有我父亲的成就,更不可能有你的。我可能会变成一个很普通的人,学历很普通,职业很普通,不是很有钱,没有名字。最平庸的人之一。”你熄灭了香烟。“你会失望吗?”

现在我已经忘了当时跟你说的话,说我不会失望,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开心,因为我爱你?还是不以为然地和你争论“平庸”的哲学?还是认真尝试说服你——你并不平庸,只是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自己?

不记得了。但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平庸”,我是否“失望”。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你有没有成就,而是你是否幸福。在现代生活结构中,什么样的工作更容易给你带来快乐?第一,它给了你意义,你的工作没有绑架你,让你成为工作的囚徒,第二,它给了你充分体验生活的时间。

至于金钱和名誉,幸福的核心要素在哪里?如果你眼前的选择是做华尔街的银行经理还是动物园狮子河马的饲养员,而你是一个喜欢动物研究的人,我不认为银行经理更成功,也不认为狮子河马的饲养员“平庸”。每天给大象洗澡,给河马刷牙,大概比较好。

当你的工作在你心目中有意义的时候,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了你时间,没有剥夺你的生命,你就有了尊严。成就感和尊严会给你幸福。

我怕你变成画长颈鹿的提莫,不是因为没钱没名字,而是找不到意义。我要求你好好学习,不是因为我希望你比别人更成功,而是希望你以后有更多的选择,选择有意义、耗时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

如果我们不是在拿比利和别人比,而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舒服的地方,那么连“平庸”这个词都没有意义。“平庸”是和别人比,安心是和自己比。在钱山漫长旅途的终点,我们最终负责的对象依然是“自己”二字。所以,你当然没有理由和你的上一代比较,也没有理由活得符合上一代对你的想象。

同样,你抽不抽烟,也要跟自己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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