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侃球]东契奇、卡莱尔以及库班，达拉斯罗生门：是谁，做掉了卡莱尔？

在球队总经理唐尼·尼尔森和球队分道扬镳之后两天，独行侠队主帅里克·卡莱尔宣布了自己的去向：“在和马克·库班在上周数次沟通之后，我确认我下赛季不会继续执教达拉斯独行侠。这完全是我的个人决定。达拉斯是一座伟大的城市，我和独行侠的优秀员工们在这里一起工作了13年，我的家庭和我本人也在这里度过了美好的13年。达拉斯永远是我的家，但我同样对我执教生涯的新篇章感到兴奋。”

新篇章按下不表，在刚翻过的这一页里，卡莱尔的达拉斯生涯已经足够浓墨重彩。他在达拉斯执教13年，留下了555场胜利和一座总冠军奖杯。当他宣布离开，那支总冠军队的最后一个成员终于也离开了达拉斯，属于独行侠的一个时代结束了。这一切变动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哪怕是最铁杆的独行侠球迷都没能嗅到这场大地震的气息：当独行侠在首轮抢七输掉赛季时，库班还公开表示过卡莱尔会留任。

在买下小牛22年的时光里，只给3名主教练发过薪水的库班当时说：“我们没必要为了变化而变化，如果你要换掉主教练，那一定是因为你找到了比现有的主教练好得多得多得多的人选。但现实是，一片草坪上会有一株草比其他更青翠得多吗？”

不仅是库班，连小尼尔森和卡莱尔都在最后一次新闻发布会上提到，他们会在夏天前往斯洛文尼亚国家队，关注东契奇在奥运落选赛甚至奥运会上的表现。很明显，他们已经投入到了下赛季的备战工作中。在那时，没人想到库班、小尼尔森和卡莱尔这铁三角组合会突然分崩离析——对于大多数独行侠球迷来说，看着铁三角组合通力合作就是他们的日常，是他们的习惯，也是独行侠这支球队多年形成的球队文化。这三个人在一起工作了太久太久，长到让很多球迷认为他们会一直呆在一起，直到永远。

如此度过13年，直到大厦崩塌。

大厦崩塌的导火索，很多人都指向了一个叫做哈拉拉博斯·沃尔加里斯的人。

沃尔加里斯，一位前职业赌徒，曾通过给NBA比赛下注而大发横财，也曾输到家徒四壁。据他所说，后来他开发了一个数据模型，通过这个数据模型下注，可以让他以5%的比率稳定战胜赔率，这才东山再起。从2009年开始，他放弃了赌博，转而为某支NBA球队提供咨询服务，逐渐成为了一个篮球世界里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在2018年，他签约独行侠队，担任球队的“定量研究和开发总管”——也就是首席数据分析师。

根据《The Athletic》驻达拉斯记者蒂姆·卡托和萨姆·阿米克的报道，在过去两个赛季里，沃尔加里斯在独行侠队里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他可以影响球队的每一笔引援计划，也有在很多事务上一言而断的资格。他在去年选秀大会上一意孤行选下了约什·格林和泰瑞尔·特里，而独行侠的球探部门只能通过视频软件Zoom加入远程会议，对他的选择充满疑惑和异议；他相信球队在2019年夏天拿下的塞斯·库里和德朗·赖特能帮助球队，小尼尔森就得去执行；而真正的球队总经理小尼尔森所启动的每一笔交易，反而都得要得到他的批准；有时候他会绕过小尼尔森，自己去和其他球队的总经理谈论交易，一位联盟其他球队的总经理称，沃尔加里斯曾和小尼尔森同时和他讨论一笔交易，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交易方案，最终导致交易泡汤。就连NBA冠军教头卡莱尔，也时常在邮件里收到沃尔加里斯给他提供的轮换建议。

他在独行侠的职务只是中层，但真正执行的时候，他又好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这一切只因为他是库班的亲信，独行侠是库班的球队，库班更愿意听谁的话，谁就是这支球队实质意义上的二把手。

沃尔加里斯从未掩盖自己想要在未来运营一支球队的意图，他曾经口出狂言，说“如果让我当总经理，我可能比现在联盟里的任何总经理都更能组建一支强队”，但在达拉斯，他其实也从未真的尝试过取代小尼尔森，成为独行侠高层真正的领导者。因为这个角色需要和联盟其他高管不断对话，这工作他干不了——沃尔哈里斯，他甚至不会好好聊天。

沃尔加里斯是一个非常傲慢的人，完全没有和人交流的能力。在加入独行侠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他不断地激怒着独行侠的球员和工作人员，尤其是东契奇。在二月一场对勇士的比赛里，他坐在边线外面，开着电脑，对失误了的东契奇比出双手下压的手势。东契奇则直接在比赛中冲他怒吼：“别他妈教我冷静！”而在两个月之后，一场对纽约尼克斯的比赛里，比赛还剩45秒时小牛落后10分，沃尔加里斯直接起身离开了。赛后多个消息源透露，东契奇在更衣室里对沃尔加里斯的提前离场非常不满。

达拉斯全队上下，唯一喜欢沃尔加里斯的人就是库班。作为一位曾经的互联网大佬，库班很容易对玩数据分析的沃尔加里斯心生亲近。而且，库班本来就是一名很有赌徒气质的老板。他赌赢过，也赌输过。2011年的总冠军正是对他多年豪赌的褒奖。如果不是曾用冉冉升起的德文·哈里斯豪赌巅峰尾巴的基德，在2010年夏天押注曾经因伤病一度无法通过体测的泰森·钱德勒，小牛绝无可能组成后来的夺冠班底。而他也曾把大笔大笔的工资开给埃里克·丹皮尔和钱德勒·帕森斯这样的球员，眼睁睁地看着球队落入深渊。沃尔加里斯的赌徒气质和他一拍即合，当蒂姆·卡托联系到库班，希望他聊聊沃尔加里斯时，库班还在为他辩护：“我喜欢沃尔加里斯带给我们的东西，他用自己独特的数据分析能力帮到了我们管理层和里克（卡莱尔），他不比球队其他的数据分析师有更大的权力。”

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在小尼尔森想要和库班谈谈控制一下沃尔加里斯的权力之后，他被解雇了。

在任何世界里，和一个个性鲜明而且喜欢对业务指手画脚的老板一起共事都是非常困难的，在竞技体育的世界里尤甚。每个老板都觉得自己懂球，但其中有些能克制自己，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但其中肯定不包括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和马克·库班。

2007年，在切尔西没能拿到英超冠军，欧冠也被巴萨淘汰止步八强之后。老板阿布拉莫维奇让自己的朋友阿夫兰·格兰特成为了蓝军的“足球总监”，参与到了切尔西的足球事务中。格兰特常被认为代表了阿布在球队中的意志，他加入切尔西之后，和穆里尼奥在人员补强和排兵布阵方面意见常有分歧。那个夏天切尔西引援不力，赛季开始后球队的战绩也受了影响。短短两个月之后，穆里尼奥就被阿布炒了鱿鱼。

某种性质上，这个故事和在达拉斯发生的非常相似。我们可以将心比心地想，你是一位61岁老教练，在行业里备受尊重，也率领球队拿到过冠军奖杯。但球队里你想要的球员你买不来，想扔掉的球员卖不走，倒是有个人不断往你的阵容里加你不想要的人，还要对你的轮换指手画脚，这工作你能干得开心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现在的NBA市场上，有一大批天赋异禀、兵强马壮的球队等着换主教练呢，去哪儿不比在这受这鸟气强？

两天前，和卡莱尔有40年私交的小尼尔森被球队解雇了，这很可能成为了压倒卡莱尔的最后一根稻草。表面上看，引发这场地震的人是沃尔加里斯，但仅仅这么一位“NBA赌徒”，一位库班身边的“佞臣”，他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蒂姆·麦克马洪，ESPN多年专注于报道独行侠队的记者，曾一度因为大量报道独行侠队负面新闻被库班吊销了采访证件，被认为是“独行侠黑”。他在自己的推文中声称，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东契奇，卡莱尔的离职，主要还是因为他和东契奇之间一直在发酵的紧张关系。

在这个赛季里，东契奇好几次在球场上和卡莱尔发生了冲突。当他在场上的判断和卡莱尔的安排不同时，他会对替补席打手势示意卡莱尔闭嘴，在暂停的时候，也会当着队友和助教团队的面对着卡莱尔咆哮。他甚至也不喜欢卡莱尔在比赛中频繁暂停以及频繁从场边叫战术。但卡莱尔从未表示斥责，甚至是还嘴。

卡莱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控制狂型教练，在自己的执教生涯里，他有数次和球队的明星球员有摩擦，其中最被人们所熟知的是他和隆多之间的矛盾，但在和东契奇的交涉里，卡莱尔却一直在扮演退让的一方，他知道想要控制东契奇不是一个好主意。一位消息人士如是评论这种现象：“在达拉斯，你不可能战胜下一位诺维茨基。”

东契奇的天赋和能力众所周知，他才21岁，已经是很多人眼中联盟前五的球员了，独行侠不可避免地会在未来很长时间里围绕他建队。卡莱尔不愿意和他发生冲突理所应当。

我们不认为麦克马洪所说的这是卡莱尔真正离开达拉斯的原因。因为这这并不算什么大新闻。之前发生过的摩擦，都只是正常的工作关系里有的摩擦，不会成为他离职的原因。

在2021年的NBA世界里，大多数主教练都会回避和球队里超级球星的摩擦。这里是年轻天才叱咤风云的地方，没有老资格摆谱的空间，哪怕你曾是达拉斯的“教父”也一样。卡莱尔一直都懂这个道理。他曾被问到有关东契奇造犯规的问题，他回答那个问题的方式足以让前老鹰主帅劳埃德·皮尔斯多苦学20年。由于近乎偏执的抠细节执教风格，我们时常忘记，卡莱尔还是一位长袖善舞的教练，拥有超乎常人的执教智慧，只是和东契奇一起共事不会给他造成太多困难。

媒体也许会喜欢东契奇逐渐转变为一个球霸的形象，这有利于他人设的破灭和树立，以及整个在达拉斯发生的故事的戏剧性和传播广度，但就东契奇在尼尔森离职之后发表的评论来看，现在的他距离那个形象其实还很远：“这对我来说真的很艰难，我真的非常喜欢唐尼。我小时候就认识了他，后来也是他选中了我。看到他离开我很难过，但我不是那个做决定的人。”

那谁才是做决定的人，还需要我们说吗？

尽管在推特上号称蒂姆·卡托的文章“一派胡言”，但库班其实很明白他在做什么。如果要说他是因为喜欢沃尔加里斯而要解雇小尼尔森，其实也不合适，因为在独行侠这支队伍里，只要是东契奇不喜欢的人，一般都不会留职很久。在东契奇四月在更衣室里对沃尔加里斯发脾气之后，沃尔加里斯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在独行侠队的主场看台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篮球世界的铁律。德克时代的宰相，当不了卢卡时代的首辅。尽管已经在球队履职24年，但在经历了东契奇加入三年的尝试之后，库班已经对小尼尔森能否围绕东契奇打造一支冠军球队有了自己的判断。你可以说沃尔加里斯在小尼尔森的工作里给他增添了难题，但说到底，独行侠队所有的篮球事务，都是库班点头确认过才能执行的。无论是波尔津吉斯的交易，还是约什·理查德森的交易，从第三者角度来看，独行侠确实在近些年昏招频出。

NBA的时代已经改变，邓肯、德克一人一城的故事如今听来已经如同童话。在小球市本来就很难留下超级球星的当下，如若管理层能力不足，球队更可能面临球星跑路的可能性。而无论是独行侠还是库班，都无法接受东契奇离开的风险。尽管此前合作愉快，但如果小尼尔森无法承担中兴大任，库班就必须痛下杀手，寻找新的管理人才。卡莱尔的离去可能真的不在库班的预期之内，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哪怕是推动这一切的库班也回不了头了。

在主教练岗位上，ESPN的记者马克.J.斯皮尔斯报道，现在的独行侠助教贾迈勒·莫斯利很有可能成为球队的新主帅，作为球队的防守调度员，他非常擅长和球员建立关系，而且和东契奇私交甚笃。其他的候选人包括前独行侠球员杰森·基德和卡莱尔曾经的首席进攻助教，特里·斯托茨。

根据库班的说法，独行侠队在找寻新的主教练之前，会先依靠迈克·福德猎头公司寻找新的总经理，甚至球队第一功勋老臣诺维茨基也在危难时刻加入球队来参与工作。有人认为独行侠队的运营副总裁迈克尔·芬利会最终担当这一角色。在沃尔加里斯2月和东契奇发生冲突前，库班在主场比赛里会和他坐在一块，在比赛中互相交流。但在那件事情发生后，库班就会转而在每场比赛坐在底线旁，和芬利坐在一起。

但无论是谁担任达拉斯的新掌门人，他们都将面临重要的抉择：要不要续约小蒂姆·哈达威？要不要交易波尔津吉斯？要知道，明年是东契奇新秀红利的最后一年，从后年开始，东契奇可能的5年2.01亿合同就要生效了。

要如何给东契奇带来更多、更好的帮手？这很可能会是在未来6年里，库班每天都要问到他的问题。如果他不想像小尼尔森一样黯然离开，他得要给出一份更出色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