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奥运会】文明6番外篇：从东京奥运会，谈谈日本文化的现代性

最近，由于出国前的准备工作，两位主播在异地，《文明6》系列也暂时中断。

正好，昨天看了奥运会开幕式，我们就以此为契机，聊一次日本文化。

日本文化在世界上是一个“异类”。塞缪尔·亨廷顿在他的著作《文明的冲突》里，将日本文明列为单独的一个文明，而非中华（Sinic）文明的外延。其实这也是有道理的。在明治维新之前，日本以中华文化为模版；而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又以西方文明为模版。但你会发现，无论是在明治维新之前还是之后，日本的文化内核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以神道教和武士道为基础的一套完整的文化体系。不管是学中华还是学西洋，日本似乎都是在学习表面，它的内核是不变的。即便是变革最激烈、宣扬“脱亚入欧、全盘西化”的明治维新时期，日本的传统民族文化依然有着顽强的生存能力。

当然，传统民族文化的稳定与传承，是现代民族国家保持凝聚力的核心。日本在保持传统文化这一点上确实值得学习。不过，此次东京奥运会开幕式，日本人表现民族传统文化的方式，却又让人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日本的传统文化似乎只是“传统文化”，在开幕式中执拗的占据一个角落而已。开场的木工舞蹈和日本劳动号子有着很强的民族特色，但总感觉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而亮眼的踢踏舞部分，却又和日本文化没什么关系了。中场的歌舞伎出场，我本以为会有一大段表演，结果节目的大部分时间却又都给了爵士钢琴。一场开幕式看下来，其实是有着很强的“割裂感”的。仿佛传统就是传统，现代就是现代。而简单的传统+现代，比如木工舞蹈+踢踏舞，又比如歌舞伎+爵士乐，仿佛就完成了所谓“传统与现代的融合”。

问题是，这样便好了吗？

文化确实是没有所谓“现代化”之说的。我们常常讲“四化”：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国防现代化、科学技术现代化。这里面并没有提“文化现代化”。因为文化是由某一区域的人类长期创造形成的产物，它是历史的总和。前一阵大火的历史剧《觉醒年代》中，胡适为首的一系列文人学者，认为中国传统的就是落后，欧美的就是先进。这就是错误的。

然而，文化又要有所谓的“现代性”。文化既然是历史的总和，那它就一定也要包含历史中现代的部分。具体来说，就是传统的文化一定要在新的生产形式和社会生产关系下，进行自我更新，以获得新的生命力。简单点来说，就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比如说，大家都学过孔子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首先，它是传统文化。其次，在新中国的语境下，我们也可以将其解释为中国人早期对于共产主义社会的美好向往。这样，传统文化便可以团结中国人民，鼓励大家一起建设社会主义。这就是文化的现代性。

同理，艺术也要拥有现代性。之前我看过郭宝昌（《大宅门》导演）评价京剧的一个视频。他认为老式的京剧又长又慢，故事性也弱，音乐性也不够强。这种东西放在现代，没几个人会花100块钱看两小时这种东西。但京剧是不是国粹呢？是！是国粹，就得保护，就得传承，就得有人看。他认为，现代京剧，就恰恰符合了现代人的观赏习惯。现代戏故事紧凑，音乐性强，主题贴合时代。对此观点，我深以为然，并在下面贴出了我认为是现代京剧一座高峰的《杜鹃山》。本剧以现代音乐理论来设计唱腔，全韵白台词，故事紧张紧凑，配器上又将管弦乐队与京剧乐队做了完美结合。再加上电影版还专门设计了舞美，简直就是中国京剧向现代音乐剧发展的雏形。希望大家不要抱持着对“革命样板戏”的排斥态度，从艺术审美的角度好好欣赏这一佳作。

说完了文化艺术的现代性，再回来说日本。日本人似乎并没有将其传统文化赋予“现代性”的打算，至少泡沫时代之后就没有了。文艺作品不敢说，从漫画作品来说，《银魂》大概算一部希望以“现代性”视角来解构武士道精神，重塑历史人物，使其能更加符合现代社会与价值观的作品。但剩下的绝大多数在年轻人之间流行的作品，要么是彻底架空的幻想世界，要么是有着浓浓的武士道情节，妄图为军国主义翻案（具体作品大家自行对号入座）。

传统文化没有现代性，那西洋文化就来填坑了。说实话，如果我是个日本青年人，我发现本国文化没有任何进步与现代可言，社会上依旧以封建门阀制度和阶级制度为主导，日本的一切现代化成果都是由西方文化带来的，我也会崇洋媚外。日本的现代文化基本都被西洋文化填满了。大家看开幕式的时候也应该会有同样的体会，凡是现代的，似乎都是西方的。火炬手入场的时候，竟然直接引用了《波莱罗舞曲》。即便本次开幕式的总作曲被开除了吧，难道日本就没有一首民族的，或者至少是日本作曲家写的曲子可以用吗？相比之下，运动员入场式的游戏bgm大合集，反倒更加的日本。

之前看到过一个说法，日本文明的关键词里有“成长”而无“成熟”，重“死”而轻“生”。这是由于日本历史上长期物资匮乏、自然灾害多发、战乱不断而导致的“物哀”哲学。日本的历史轨迹也证明了这一点：总在盛开时凋零。一战之后，国力鼎盛的日本狂妄的走上了军国主义道路，最终被原子弹炸回原形。二战结束后，日本人靠着民族性中的认真与顽强（以及美军下的大批订单），重回发达国家行列，甚至一度扬言“买下美国”，结果又被《广场协定》打回原形，只能给美国当东亚看门狗。这也导致了日本历史上从来没有“完全体”，甚至连“成熟期”都不长，还总幻想着从“成长期”一跃进化为“究极体”。这对一个文化还没有形成现代性的民族来说，当然是不现实的。好不容易挨到了新世纪，希望日本能够成为一个成熟、自主的国家。认清世界大势，共同促进东北亚的和平与稳定。

最后还是例行的歌曲环节。希望日本能完成真正的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