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说:“养心不善于过度贪婪。”
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这个寡欲的问题,是个严重的问题。刚才我们白天的时候提到,一切宗教总是禁欲的,我们提到性跟情两个问题。我常常跟年轻同学们讲爱情哲学,我先说个笑话吧:
我在大学里头也同张教授一样,有时候担任讲哲学的课程。有一次,在辅仁大学讲课,一位女同学送上一个条子提一个问题,“老师,你不要讲人生哲学,讲爱情哲学吧”。我把这一个条子一看,就放在旁边。我说,下课再讲。后来下课,我又忘记了。第二堂上课,这位女同学很厉害,死活不行,又再提出来。
我说,“有位同学要我讲爱情问题,到现在我不晓得什么叫爱情。据我了解,爱情呀,就是人最高的自私境界。任何的爱情都是‘我’爱你,因为有‘我’,‘我’不爱你就不爱你,所有都是为了‘我’,不是为了爱。”
当年在大学里,我跟年轻的人讲,我说你们懂得爱吗?我看没有什么爱。男女关系,不管你偷情也好,做爱也好,怎么也好,我常常发现夫妻一辈子的人,生了儿女一大堆,可是他们没有爱情。
即使懂了爱,也没有情。那么所有人是干什么?只是一个“欲”,男女的“欲”,什么叫“欲”?一点荷尔蒙在作怪!内分泌的问题,等到内分泌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譬如说,有一句成语,两个男女,感情不好了,叫“同床异梦”。我说,乱扯!这是很好的哲学的话嘛,不管他爱情好不好,哪有两个人睡一床做同样的梦啊?不可能的嘛!同床一定异梦!同床做一个梦,那是两个神经病刚好在一起了。“同床同梦”,没有这个事的!
由此讲到这个寡欲。我常常告诉年轻人,情、爱、欲是三个层次。一般人青年时都是欲,都是一点荷尔蒙,拿儒家的观点,都是“气之炽盛”,身体情绪的变化,荷尔蒙的变化,内分泌的变化,完全是“欲”。所谓“我爱你”“不爱你”,那是听肉体上荷尔蒙的指挥,这个完全属于欲。欲是彼此的发泄,没有什么懂得爱。
爱,就真不容易了,爱跟欲不一样时,那才是真爱。当然你们喜欢养小狗的,嗨哟,几万块钱买一条小狗,抱着又亲又吻,那个说不定还有一点点爱。那么这个爱很自私的噢!格老子愿意喜欢这条狗,我不喜欢还是把它炖去吃了,还是为“我”(众笑),这个算是爱!
情,这个就难了,那就很高了。情是已经离开了欲,离开了爱,才谈情。
孔子讲,人生三个步骤,少年人“戒之在色”,是指男女关系。有贼心,有贼胆,那个贼又不听话,只好去乱搞了。所以,少年戒之在色。
中年是“戒之在斗”,斗争。像你们诸位大老板一样,赚了一千万还要三千万,赚了三千万还要一亿,一路向上面斗争上去,爬上去。彼此还要斗争的,所以中年是戒之在斗。
晚年呢,最可怕了,“戒之在得”,到老了抓得最紧。越老越抓得紧,该放手,但不肯放啊!
我刚才讲欲是少年的事,以现在你们的讲法是微观,不是宏观的,宏观的欲就大了。譬如诸位老板,赚了一百亿还想一千亿。有个朋友就想赚一千亿,如果他赚了一千亿,还想两千亿,欲是越来越大。所以中国文化《礼记·曲礼》上有几句话:“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所以人家问我,本来我们的科学很发达,为什么到了魏晋的时代,把科学停止不准发展呢?我说,那个时候他们的思想是对的。中国文化道家的思想,认为物质文明越发达,人类的欲望越提高,那就越不可收拾了。物质文明发展到越高,人类的欲望跟着越提高,越乱,所以,中国魏晋避开这个。
以现在来说,认为这是古人的错,古人没有错啊!现在还正在讨论这个问题。我常常说,科学的发明,物质文明的发展,给人类带来了很多的方便,但是没有给人类带来幸福,反而带来更多的痛苦!
所以刚才张教授提出来,“养心莫善于寡欲”,天主教、佛教等等宗教是禁欲的。儒家同伊斯兰教是主张寡欲的,尽量减少,省吃俭用一点,叫做寡欲。完全禁欲做不到,普通人只好来个寡欲。
孟子说的寡欲,就是广义的,宏观的讲寡欲,是少欲,把欲望清净一点,少一点,节省一点用,那就对了,那这个人已经有相当的修养与道德了。
孟子说能够做到寡欲的人,“虽有不存焉者”,虽然还没有达到很高的程度,达到那个“大而化之”的包容境界,但是已经很好了。下面这个“寡矣”呢,就是他的欲望已经很少了。
——南怀瑾先生《南怀瑾讲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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