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庄是南宋著名的诗人、词人,他的一生,可以说与“梅”结下了不解之缘,其咏梅作品之丰富,历史上少有人能匹敌。据统计,刘克庄一生写了123首咏梅诗,8首咏梅词,而其中最为著名的作品之一,便有这首《落梅》。
一、落梅诗案
本来,《落梅》只是一首咏物诗,但是,后来却引出了一场天大的官司,让刘克庄多年以后,尚且心有余悸。原诗曰:
落梅
刘克庄
一片能教一断肠,可堪平砌更堆墙。
飘如迁客来过岭,坠似骚人去赴湘。
乱点莓苔多莫数,偶粘衣袖久犹香。
东风谬掌花权柄,却忌孤高不主张。
故事要从宋宁宗嘉定十七年(1224年)前后说起,当时,史弥远当权,专擅朝政,他废宋宁宗所立的皇太子为济王,并改立宋理宗,逼济王自杀。
史弥远的这一行为,遭到了当时朝中正义之士的强烈反对,真德秀、邓若水等大臣,纷纷为济王鸣冤,斥责史弥远擅权废立,但是却都遭到史弥远的报复,要么贬谪、要么“刺死”、要么“治罪”。之后,史弥远及其爪牙,便借此机会,到处寻找证据,网罗罪名,以便排除异己。
据说当时有很多人因为诗句,被冠以诽谤时政的罪名,比如,陈起有句“秋雨梧桐皇子府,春风杨柳相公桥”,曾极的《春》中有“九十日春晴景少,一千年事乱时多”,以及刘克庄这首《落梅》诗的末两句“东风谬掌花权柄,却忌孤高不主张”等。
另外,这年陈起为江湖诗人们编辑刊行了一本《江湖集》,也因此遭受牵连,被销毁和“治罪”,甚至,当权者还发布“诏令”,禁止士大夫作诗。这就是中国文学史上鼎鼎大名的“江湖诗祸”案。
刘克庄因为这两句,被人弹劾“讪谤当国”,因此坐废乡野长达10年之久,这就是刘克庄的“落梅诗案”。这件案子出现时,刘克庄正在建阳县令任上,幸亏郑清之(与史弥远关系密切)帮助刘克庄代为开脱,才免除了下狱之祸。
刘克庄从此以后,似乎便对梅花便有点“心有余悸”,他曾经在《病后访梅九绝》其一中说:“幸然不识桃和柳,却被梅花累十年”,在《杨补之墨梅跋》中说:“予少时有《落梅》诗……后见梅花辄怕,见画梅花亦怕”。其词作《贺新郎·宋庵访梅》中也说:“老子平生无他过,为梅花受取风流罪”。由此足见,他所受的心理创伤。
《落梅》通篇没有一个“梅”字,但是却为我们形象的刻画了梅花的品格和遭遇,而且通过对落梅的叹息,透露出了诗人心中的所感,可以说,高度概括了历史上被贬谪之人的颠沛流离和不幸,道出了广大遭受不平对待的迁客骚人的心声。
二、全文赏析
首二句“一片能教一断肠,可堪平砌更堆墙”,写出了一幅凄凉的落梅画面,为全诗尊定了凄凉悲怆的气氛,每一片落梅,都能让诗人愁肠寸断,更何况,现在是如雪花一般飘落下来,铺满了台阶和墙头上。
于是,诗人引发了感慨之情,颔联“飘如迁客来过岭,坠似骚人去赴湘”,那飘零的梅花就像匆匆过岭的迁客,坠落纷飞的梅花亦犹如不得已而赴湘的骚人,这两句,不仅生动形象的写出了落梅凋零四散的场景,而且将历史上的迁客骚人坎坷的遭遇写了出来,过岭、赴湘,都是代指古代指被贬谪的事情(韩愈、屈原之事),诗人以梅花来比拟,其实暗含了对迁客骚人的同情和对他们高洁品格的赞美。
第三联“乱点莓苔多莫数,偶粘衣袖久犹香”,诗人感叹,原来美丽高洁的梅花,现在都零落成泥,与泥土和苔藓为伍,但是偶尔粘带在身上,其香气仍在,这是化用了陆游“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名句,通过写梅花虽落尤香,进一步表达了对迁客骚人高洁品格的赞美。
尾联展开议论,是全篇的点睛之笔,“东风谬掌花权柄,却忌孤高不主张”,看似是在写东风吹残了百花,但实际上,是暗讽那些嫉贤妒能,陷害他人的当权者,意思是说,让东风执掌对百花的生杀大权真是祸事,它们忌妒梅花的高洁、清幽,所以便对梅花任意摧残,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刘克庄这末尾的两句,实际上是将矛头指向了一切嫉贤妒能的当权小人。
所以总体来看,刘克庄的这首咏梅诗,是托物言志的诗,全篇虽然没有一个“梅”字,却生动表现了落梅的姿态和品格,并且暗含着深刻的寓意,寄托着诗人强烈的个人感情,但或许就因为太过犀利和讽刺,所以才会被宵小陷害,从而导致了刘克庄以后的坎坷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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