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学语文课本里,有一个画牛的故事。
古时候,某文人得到了一幅《斗牛图》,这幅画的作者是唐朝著名画家戴嵩。一天,他把画挂出来请大家欣赏,众人纷纷称赞画中的牛栩栩如生。这时,一个牧童偶然看见了,大笑着说:“这牛画得不对!牛相斗的时候,尾巴是夹在后腿中间的,这画上的牛却摇着尾巴,这不是画错了吗?”画的主人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这个故事改编自苏东坡所写的《书戴嵩画牛》。相信在无数个小学课堂里,老师上到这一课时,都会语重心长的教育孩子们:“大画家的画竟然被小牧童指出毛病,说明我们要认真、仔细的观察事物,不能凭空想象,不能迷信权威,要从客观事实出发,大家都有自己的特长。”
那么,戴嵩真的画错了吗?不如先看看画再说。
遗憾的是,我们已经看不到可以确定作者是戴嵩的画,不过,要想知道这位大画家的真实水平,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们可以参照同时期和他水平相当的其他画家的作品。
先看看与戴嵩齐名的韩干的画。
韩干也是唐朝著名画家,擅长画马,与戴嵩一起并称为“韩马戴牛”。现藏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照夜白》就是韩干的作品,这幅画是极少数能够被肯定为唐代真迹的画,被历代收藏家珍藏追捧,堪称无价之宝。
《照夜白》 韩干 唐代
照夜白是唐玄宗的爱马,这匹马的身体画得很精彩——脖颈宽阔挺拔,躯干浑圆壮硕,四蹄劲健灵活。再看它的头部——鬃毛飞扬,眼睛瞪得溜圆,鼻孔大张,抬头嘶鸣,仿佛一声长啸正划破纸张,向我们扑面而来,画家将宝马的神态表达得淋漓尽致。
好一匹桀骜不驯的骏马!好一张堪称无价之宝的传世名画!
戴嵩与韩干齐名,他的画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来看看韩滉的画。韩滉当过宰相,是个手握大权的高官,画画虽然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但是水平足以与宫廷画家相媲美,戴嵩就是韩滉的学生。
《五牛图》局部 韩滉 唐代
由韩滉所画,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五牛图》也是一件国宝级的作品。画中这头牛有黑白相间的花纹、健硕修长的体型,这些都使它看起来俊逸健拔。还有那高昂的头、斜睨的眼、悠闲甩着的尾巴,无不显示出这头牛骄傲的神情。
好一头超凡脱俗的牛!
如果你仔细观察,还会发现这头牛的眼睛画得很精妙,好像会说话。它的瞳孔有半透明的质感,长长的睫毛仿佛随时会抖动,甚至连牛鼻子上的绒毛都隐约可见,凝神端详一下,似乎还能感觉到鼻头的湿润与呼气的温度,真是栩栩如生!
照韩滉自己的说法,他的学生戴嵩画得可比他好多了,那戴嵩画的得有多好啊!
据记载,戴嵩对生活的观察十分细致,他画一百头牛,每一头都不一样,而且在靠近牧童的那头牛眼睛里,有牧童的影子!牛喝水的时候,水里还有牛嘴唇和鼻子的倒影!既然画家观察得这么仔细,难道连牛打架的时候尾巴是怎么动的都不知道吗?
我觉得很奇怪。
于是我上网络查了斗牛的照片,发现并不是所有打架的牛都把尾巴紧紧夹在两腿中间的!
有些尾巴确实是夹着的,还有的牛尾巴是向上甩动或斜向后支愣着的,最绝的是,有一头凶猛的水牛在和狮子搏斗时,那头牛的尾巴竟然高高朝天竖了起来!不管是水牛还是黄牛,在打架的时候,牛尾巴怎么动的都有。
这头牛把尾巴甩到背上去了。
这两头牛是夹着尾巴打架的。
这两头牛是摇着尾巴打架的。
牛的尾巴很长,而且尾巴末梢是一团相对蓬松的毛,没有骨头的,比较柔软,用来赶苍蝇那是再好不过的工具了。所以无论尾巴怎么动,尾巴末端都可能会随着身体的扭动而甩动!因为牛尾巴太长了!
既然是这样,那么无论戴嵩画的牛尾巴是否举起来、是否摇动,都不能肯定地说戴嵩画错了!
在学习这篇课文的时候,语文老师或许会说,不从客观事实出发的大画家,我们就不应该盲从。小牧童或许看过牛打架,他看到的打架的牛也可能确实是夹着尾巴的,可是,这能不能证明天下所有的斗牛都是如此呢?苏轼是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很有才华,他说戴嵩画错了,小牧童对了,我们就一定要认为戴嵩是错的吗?
我们不相信戴嵩,而相信苏轼和小牧童,是不是也犯了迷信权威的的错误呢?
我认为苏东坡冤枉了戴嵩,这才让戴嵩这个大画家到现在还躺在语文课本里被无数人批评,成为被嘲笑的对象。
你要不信,也上网查查斗牛的图片与视频,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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