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荒凉,千万顶帐外的纷扬大雪仍在落;深夜无眠,千万顶帐中的千万盏灯还未熄。
昏黄的灯,映着银白的雪,连着白茫茫的帐,绘就了一幅《大漠雪夜图》。北风咆哮呼号,雪花落地有声,伴着账中人的长吁短叹,成就了一支《塞外思乡曲》。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长相思》
翻过一道道山,渡过一条条河,随同护驾的千军万马,朝着山海关那边进发。夜已深沉,但因思乡难眠,千万个营帐里的灯还未熄灭。
风雪交加,眼看着一更(旧时一夜分五更,每更大约两小时)又一更过去,仍然不停。嘈杂的风雪声,搅得人无法成眠,不由得让人想起故乡。故乡是那样温暖宁静,哪会有如此聒噪的风雪之声啊!
——译《长相思》
康熙二十一年,纳兰随康熙帝出榆关(山海关),到永陵、福陵、昭陵祭祖。
路途遥远,再加上塞外苦寒难行,几乎所有的随行之人都已疲累难忍。
好不容易熬到深夜,撑好了军帐,可以休息片刻,但大家的帐中都还亮着灯,竟是难以入睡了。
这是为何?《长相思》已给出了解释:一是因为风雪声大,二是因为思念故土。
身为众多随从中的一员,纳兰也不出意外地失眠,不出意外地思念故园。但是,身为一位心思敏感纤细的词人,纳兰心中的矛盾显然更为纠结复杂。
此时的纳兰,早已厌倦了跟随康熙帝到处巡视的生活,甚至还厌恶了他曾经在《采桑子·塞上咏雪花》中赞赏过的雪花。
那时,他形容雪花“别有根芽”,清冷脱俗惹人怜爱,而现在他形容风雪,却用了“聒碎”二字,对于雪花,除了厌恶,似乎再无其他。
雪花还是那个雪花,只是,此时面对飞雪的纳兰,心境已经大为不同。
纳兰怀抱着的是经纶之志,但一腔建功立业的热血,却被残酷的现实无情浇灭。因此,自这个与纳兰心意极不相符的“侍卫”官帽落在纳兰的头上那刻起,纳兰心中便一直郁郁不得志。
初时,纳兰跟随康熙帝外出巡视,亦倍感无聊,但因那时他对江南的小桥流水、塞外的长河落日尚存有好奇热爱之心,虽心中苦楚,但一路下来,也还算是有所得,故而他对于出巡这件事自然也就没有太多抵触情绪。
只是,这首《长相思》就不同了,此时,纳兰侍卫已当了六年,卢氏也已离世五年,人生理想实现无望,甜美爱情已然破碎,敏感多愁的他,本就心中悲戚,无从排解,偏偏在这时,还又一次接到了出塞的命令。
他无可奈何地应承,无可奈何地上路,无可奈何地戴上面具,充当一名别人眼中忠心耿耿的侍卫。
无可奈何的纳兰,只能选择在这样的深夜,独自一人卸下一切伪装,痛痛快快地借词句抒发胸中块垒。
纳兰词之美,贵在情真。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曾言:“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
这首《长相思》,纳兰用“那畔”来指涉“榆关”,用“聒碎”来形容风雪,用“故园无此声”来反衬塞外的嘈杂,抒发起对离乡出塞这件事情的厌恶抵触之情来,丝毫不留情面。
这首词当然是在写“乡心”,但在笔者看来,这“乡心”之外,更有着无尽的“无奈”“无望”,短短几言,却是惆怅无限。
《长相思》是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多用来抒发离愁相思之情,李煜、白居易、晏几道、周邦彦等词人均有相关作品问世,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白居易的这首: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白居易《长相思》
白居易代思妇言,用回环复沓的句式,悠长绵远的韵味,描写思妇月夜倚楼眺望,思念远方丈夫的情景,构思新颖巧妙,使得此词不仅成了“闺怨”词中的名篇,而且还被《词律》《词谱》列为《长相思》这一词牌的定式。
不过,与这首代妇人抒发思夫心绪的《长相思》相比,纳兰的这首《长相思》显然在写真事、发真情方面略胜一筹。
纳兰的这首《长相思》,凭着一个“真”字,靠着一句恍然如在眼前的“夜深千帐灯”,穿越时空,名扬千古,不出意料地成了众多《长相思》中的代表作和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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