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怪病

猎院位于北京西山的山下,那里是明姬宗皇帝保管珍禽兽的地方。

这一天,狩园的园管刘太监突然昏迷不醒,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生命垂危。

刘太监诡异的症状,被狩园的人报了上去,内务府的薛总管急忙骑马赶到了狩园。要知道,园中的珍禽异兽是当今天子的爱物,在狩园的鹿场中,还饲养着九头黑鹿,熹宗皇帝最近身体不佳,他每天早晨,都会雷打不动地喝一碗鹿血补身子。这样重要的地方发生了情况,薛总管哪敢怠慢,他急忙领着手下,匆匆地赶了这个世外桃源。

刘太监倒在狩园主事房的木床之上,因为抽搐的缘故,他浑身的骨节“噼啪”直响,刘太监已经抽搐成了一团,他身上除了有十多个不起眼的红点子之外,薛总管并没有发现刘太监身上有什么受伤或者是中毒的迹象。

薛总管命手下到太医院去请御医,然后他领着人在狩园中开始巡视,狩园之中,有很多天南海北、难得一见的动物和禽鸟,最近大明国西南边陲的车里宣尉司派使者来京,还送来了雪蛛,凤冠鸡,钻山甲等珍禽异兽。

凤冠鸡和钻山甲就被豢养在狩园中,这两种动物也是薛总管平生仅见。凤冠鸡是一只重有十多斤的雪白山鸡,可是头顶却生着一个五彩的凤冠。它神态倨傲,模样高贵,不时地还仰头“咯咯”地高鸣一声。

那只穿山甲长有两尺,浑身披甲,尖嘴绿目,丑陋不堪,因为它喜欢吃蚂蚁,故此是狩园中最难伺候的动物之一。

薛总管在狩园中转了一大圈,可是这里的雇工各安其职,处处皆是有条不紊,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薛总管想了一下,他对身边的亲随太监道:“还是请刑部的铁子岳过来调查一下吧!”

狩园虽然归内务府辖管,但刘太监在皇家禁地无故晕倒,状似中毒,这背后是不是有人要对当今天子不利?刑部主管大明的律法,刑部的主事铁子岳断案如神,确实有将他请过来仔细查验一番的必要。

薛总管的亲随太监骑着快马,直奔刑部去请铁子岳,这时候,太医院的御医先到了。这个御医姓李,今年只有三十多岁,从他谦恭的神态看来,不用问也是个新手。

今日宫中熹宗皇帝的身体不佳,太医院的二十多名老御医都去御书房给皇帝会诊,故此内务府的太监,只能请来了到太医院供职还没到三个月的李御医。

李御医别看做御医时间不长,可是他的医术却很是精湛,他伸出三指,搭在了刘太监的寸关尺三脉之上,片刻之后,他捋着胡须说:“从脉象上看来,刘太监不似中毒!”

薛总管叮问道:“不似中毒,难道是旧病复发吗?”

刘太监除了身上那些诡异的红点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伤痕和淤青,目前也只有旧病复发这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御医说:“恕在下医术浅薄,刘太监是否旧病复发,我也是弄不明白,但要是没有对症的灵丹妙药,他的性命绝对挨不过三日!”

薛总管正要逼着李御医开药,就听外面一阵马蹄急响,竟是刑部主事铁子岳领人赶到了。

铁子岳今年四十多岁,身材虽然不高,可是却非常健硕,完全给人以铜筋铁骨的感觉,他一双剑眉之下,一对辨奸的眼睛,精光闪烁,目光可以利剑般直刺人的心底。

铁子岳和薛总管是老熟人,两个人见面寒暄几句,铁子岳不问案情,他却用眼睛直直地盯着李御医问:“这位是谁?”

李御医虽然来太医院时间不长,可早就听说过铁子岳办案的名头,他上前行礼,恭敬地说:“铁主事,我姓李名真,是太医院新来的太医!”

铁子岳说:“我瞧你的模样怎么很像刑部一个必捕的大盗?”

李真虽然新入太医院,但身上也是有着八品的虚衔,他听铁子岳将自己和刑部必捕的大盗联系到一起,自嘲地说:“铁主事,您真的是抬举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了!”

李御医正想收拾东西离开,却被铁子岳一把抓住了手腕子,说:“李御医,你还是等我查清了案情再走吧!”

铁子岳和李御医拌嘴的时候,刑部的几名捕头已经开始了查验。铁子岳久办大案,他的手下也全都是刑部探案辨疑的高手,不大一会,一个捕头在屋内橱柜中取出了一只银碗,说:“铁主事,这只银碗之上有一种淡淡的血腥之气,这气味和刘太监口边的气味吻合,如此可以推断,昨晚刘太监昏倒之前,他一定用这只银碗喝过什么东西!”

铁子岳分别在刘太监的口边和银碗的碗口嗅了一下,他说:“这不是破案的线索,重点查验别的地方!”

铁子岳别看只是个刑部六品的主事,可是他屡破大案,并承蒙熹宗皇帝多次传见,他有一次到御书房见熹宗皇帝的时候,正赶上熹宗皇帝用银碗在饮用黑鹿之血,铁子岳就记住了黑鹿血腥酽的味道。

狩园中养着九只黑鹿,熹宗皇帝饮用的鹿血,便取自它们的身上。皇帝喝鹿血,讲究甚多,一刀下去,刚刚涌出和最后淌出的鹿血必须丢弃,只有中间一段流出的鲜红鹿血,才可以给皇帝饮用,只有这样的鹿血才不温不燥,才具有强身壮阳的奇效。

刘太监昨晚喝的,就是那些被弃之不用的鹿血。铁子岳久居官场,做事甚有分寸,刘太监偷喝鹿血,不仅于本案无关,细究之后,还有可能导致很多人的人头落地,故此铁子岳告诉手下的捕头,这不是破案的线索……可是真正让铁子岳不理解的是,刘太监是一个净身之人,他偷喝壮阳的鹿血干什么?

铁子岳想到此处,他往刘太监的下三路一指道:“重点给我检查这里!”

那几名捕头用剪刀立刻剪开了刘太监外面的衣裤,从刘太监的腰带之上“当啷”一声,掉下了一个玉牌,那个牌子之上,刻着“巴山”两个小篆字。

一名有经验的老捕头盯着刘太监的下体,他惊诧地说:“刘太监,他,他不是个真太监!”

老捕头的一句话,吓得铁子岳和薛总管当时都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刘太监不是一个真太监,那么他常入皇宫,真要做了什么秽乱深宫的丑事儿,那他可就有天大的罪行了!

铁子岳拉着薛总管出了刘太监的房门,薛总管抹了一把冷汗,然后颤抖着声音道:“铁主事,这事儿你看怎么办?”

宫中净身的太监,也有去势复生的特例,故此每隔三年,内务府就会重新对宫内的太监检查一遍,刘太监久居宫外,属于漏检之列,这对于薛总管来说,可是极其严重的渎职行为。

铁子岳伸出二指,对刘太监做了个重新净身的手势,薛总管一见铁子岳肯替自己遮掩,他感动得差点就跪在地上叩头感谢了。

铁子岳又对狩园的雇工们调查了一番,当他得知刘太监最近多半年也没有进宫后,他的心这才从喉咙眼放到了肚子里,他低声嘱咐了几句薛总管对刘太监尽快净身的话后,便转头对李御医说:“我最近肋下的旧伤隐隐作痛,您是否可到刑部帮我治疗一下?”

李御医摇了摇头道:“铁主事,治疗旧伤之痛,非我所长,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铁子岳一听李御医拒绝,他回屋取来玉牌和一片刘太监被剪烂的的衣裤碎块,然后眼睛一瞪道:“李御医,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铁子岳不等李御医回答,他一伸铁柱子似的胳膊,将挣扎着的李御医抱上了马背,铁子岳挥鞭打马,一马二人直奔刑部而去。

李御医被无端挟持,他大声叫道:“铁子岳,你赶快放开我,不然我到刑部明大人那里告你去!……”

二:毒虱凶猛

大明刑部,铁子岳的主事房。女镖头纪晓红正在等着铁子岳。铁子岳的结发妻子去年病逝,女镖头纪晓红就一直在照顾着铁子岳的生活。

两个人的关系目前还没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但也就差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了。纪晓红今日要去直隶一带护送一批很重要的镖,她这是向铁子岳辞行来了。

纪晓红一见铁子岳挟持着李御医走了进来,她急忙让铁子岳松手,被攥痛了胳臂的李御医大呼小叫,非要找刑部明大人去评理不可。

纪晓红一问事情的经过,她急忙给李御医倒了杯茶,李御医不依不饶地说:“刘太监是真太监也好,假太监也罢,那是他自己的事情,铁子岳将我抓到刑部干什么?”

纪晓红低声说:“刘太监罪可至死,但你们三个人知道了当今天子的后宫丑事,我想也一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吧!”

李御医听纪晓红将事情的轻重厉害讲了一遍,也是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张了半天嘴,可最后却没讲出话来。

铁子岳一听纪晓红要去直隶一带,他就将刘太监的玉牌拿了出来,拜托她查一查这个玉牌的来历,如果他记得不错,巴山应该在山东一带。

铁子岳送走了纪晓红,他将变成了哑巴的李御医硬请到了屋子里,铁子岳的意思是,刘太监昏厥案在没有查清之前,李御医最好住在刑部,否则他真有个出言不慎,将皇宫的丑事讲出去,铁子岳、薛总管和李御医就都有可能一起掉了脑袋。

李御医面对严峻的形势,他只得勉强同意了铁子岳的要求。铁子岳将刘太监的一片衣衫放到了桌子上,说:“都说郎中的鼻子灵,你仔细辨一下,这衣服上有什么味道?”

李御医仔细地嗅了一遍刘太监的衣服,他用肯定的口气说:“好像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是雪蛛身上的味道。车里宣尉司虽然明朝西南边境上的一个藩镇,但因为山高皇帝远,车里宣尉司有自己的军队,它和一个明朝的属国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车里的使者最近到大明纳贡,他们携带的东西,都曾经被铁子岳检查过,铁子岳没有发现问题后,明朝的礼部,这才收下了车里使者的这些贡品。

车里的使者带来的贡品,最叫人咄咄称奇的就是一百只棋子大小的雪蛛,雪蛛是西昆雪山上的特产,这种蜘蛛的蛛丝不仅俱有香气,用雪蛛丝织结成的衣服柔韧异常,而且善避刀剑。

目前车里的使者被留在京城,他们正在皇宫外御柳胡同的照办处,帮那些织工们收集蛛丝,准备为皇帝做一件蛛丝衣。刘太监是狩园的园管,他没有接触到雪蛛的机会,他身上雪蛛的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刘太监按照李御医的诊治,只有三天的性命,铁子岳决定去御柳胡同的照办处去查看一下,也许在那里,就能找到破案的线索。

照办处是给天子皇妃制作冠冕朝服的地方,原本设在皇宫大内,可是一个半月之前,一场雷火击中了造办处,令造办处七八十间房子毁于大火。

庞大的造办处需要再建,因暂时无处安身,他们最后就搬出了皇宫,在御柳胡同临时安顿了下来。照办处的管事也认识铁子岳,两个人一见面,铁子岳绕了个大圈子问道:“最近可有外人到照办处来公干?”

造办处的管事不知道铁子岳要知道什么,他一连说出了七名到造办处办事的人,而他说的第八个人就是刘太监。

刘太监到造办处是给织布坊送孔雀羽来了,这些漂亮的孔雀羽可以织出五彩的丝线,然后给皇帝的嫔妃们,制作出斑斓绚丽的衣服。

铁子岳在造办处管事的带领下,直奔织布坊而去,织布坊是个大房间,里面摆着一列的织布机,三十多名女织工在女监工柳翠的带领下,正在织结雪蛛的丝线。那日刘太监到造办处送孔雀羽,便是直接找的柳翠。

铁子岳向柳翠一说刘太监生命垂危的情景,柳翠一愣后,眼泪差点流淌了下来,但她假意说是灰尘迷了眼睛,随即神色便恢复了正常。铁子岳阅人无数,他发现柳翠和刘太监的关系一定不正常。

铁子岳推说要和柳翠单独讲话,造办处的管事知趣地退了出去,铁子岳没说话之前,他一张手,手里赫然竟是柳翠从来不离身的一块玉牌。

铁子岳为了快刀斩乱麻,尽快弄清刘太监和柳翠的身份,他在和柳翠走进房间的时候,便用妙手空空的手段,取了她从不离身的玉牌。

这块玉牌和刘太监的那块玉牌的玉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柳翠这块玉牌上面刻的是“汶水”两个字。

柳翠一见自己和刘太监的关系暴漏,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低声叫道:“铁主事,您一定要救一下刘太监,他可是个好人!”

十多年前,家住巴山汶水的刘太监和柳翠青梅竹马,可是两个人还没等谈婚论嫁,皇帝一道圣旨,便将包括柳翠在内的十几名绣女征召入京,加入造办处,为皇帝和嫔妃们制作衣服。

皇宫深似海,面对天人永隔的悲剧,刘太监毅然净身入宫当了太监,刘太监混入皇宫后,虽然可以见到柳翠的面,可是他因为净身的缘故,却再也不能做男女之事了。

刘太监成了狩园的园管之后,他不惜重金,向西域的一个异人,购买了复阳的方子,刘太监每日服药,再加上黑鹿血的滋润,他去势复生,终于能和柳翠成就夫妻之道了,而柳翠身上雪蛛的味道,也沾染到了刘太监的身上。

铁子岳听柳翠讲完事情的经过,他点了点头说:“你今天讲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你现在给我取一些雪蛛的蛛丝过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活刘太监!”

刘翠回到织布坊,取了一团雪蛛的蛛丝,偷偷地塞给了铁子岳,铁子岳临走之前,他对造办处的主事说:“请尽快制作出一件蛛丝衣来,这一两日,我有急用!”

造办处的主事知道铁子岳说话的份量,他点了点头说:“请放心,只要雪蛛的蛛丝足够,制作一件蛛丝衣,只用半日的时间也就成了!”

铁子岳领人拿着一团雪蛛的蛛丝领人骑马离开了造办处,他沿着大街,一直来到了东城的斜槐胡同,斜槐胡同中住着一位骠骑将军。这名将军曾经在临近车里宣尉司的地方戍过边,铁子岳是找他请教车里地区的风土人情来了。

铁子岳在骠骑将军的家里呆了两个多时辰,他骑马回到了狩园的时候,都已经下午的时分了。铁子岳按照哪位骠骑将军的指点,他请狩园的人牵出了一条黄狗,然后将蛛丝缠到了黄狗的身上,这条黄狗则被栓到了风冠鸡和穿山甲的笼子前。

傍晚的时候,那只黄狗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刚到定更天,那只黄狗连蹦带跳,凄厉的狗吠声将铁子岳吸引了过来。

铁子岳手持油灯,然后领着几名刑部的捕快来到黄狗的身边,这时候,黄狗已经晕倒在地,四条狗腿一个劲地抽搐。

铁子岳取过捕快手中的铁尺,将黄狗“砰”地一声击毙,然后几人抬着黄狗的尸体,来到了一间早就收拾好的静室,静室的室内,放着一口大水缸,黄狗的尸体被丢进了水缸后,不大一会,三十多个芝麻大小的跳蚤便浮到了水面。

这些跳蚤别看个头不大,可是却有一个令人心悸的名字——鬼蚤。鬼蚤之毒,可令人丧命。鬼蚤来自凤冠鸡的身上,而凤冠鸡和雪蛛又是死敌。

凤冠鸡嗜食雪蛛,如今它被关到了笼子里,可是它身上的鬼蚤还是忍不住跳出来,向身上沾有雪蛛味道的刘太监和老黄狗袭击了过来,这些鬼蚤吸食了刘太监和老黄狗身上的血液,它口里的毒素,首先会让人畜发病昏迷,最后人畜会因为抽搐发烧而丧命。

如果严格地说,熹宗皇帝是一个非常胆小的皇帝,他要是穿上了善避刀剑、不怕刺客的蛛丝衣,一定不会舍得再脱下去。按照熹宗皇帝的习惯,他一年都会来狩园四五趟,那些凤冠鸡身上的鬼蚤,便会成为无形的杀手,熹宗皇帝的性命真的会危如累卵了。

车里使者好一条毒辣的刺杀诡计!

三:波奇云诡

铁子岳急忙连夜赶回刑部,他将车里宣尉司的使者刺杀皇帝的诡计,写在了白纸上,然后交给了准备上早朝的刑部尚书明大人,明大人得知情况,他不敢怠慢,便将铁子岳的密信,夹在奏折里,然后趁着早朝的机会,将奏折和密信一起呈到了皇帝的手中。

熹宗皇帝真的不敢相信,车里的使者利用凤冠鸡身上的鬼蚤,竟要刺王杀驾,早朝匆匆完毕后,熹宗皇帝在御书房密见了铁子岳。

熹宗皇帝踌躇地问:“铁主事,车里使者弑君之事干系重大,你没有搞错吧?”

铁子岳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水晶瓶,这只水晶瓶内,装的便是凤冠鸡身上的鬼蚤,说:“万岁,如果微臣搞错,您可以砍掉我的脑袋!”

熹宗皇帝看着水晶瓶中可怕的鬼蚤,他面色蜡黄地道:“铁主事,这,这可怎么办?”

大明西南边陲,有六座尉司,而车里宣尉司是最大的一个,这些年,这些尉司所乘着大明国力衰微,内乱不止的契机,正一点点地坐大,熹宗皇帝也怕这些尉司尾大不掉,十多年的小心安抚之下,始终没让他们有造反作乱的机会,如果车里使者意欲不轨的事情被查实,那么朝廷顾及颜面,一定要对他们明证典刑,车里的使者被杀,车里宣尉司会不会趁机造反,这是让熹宗皇帝非常担心的事情!

铁子岳说道:“万岁请放心,即使您皇恩浩荡,想留那车里使者一条性命,但朝廷总得给他们一些教训,如果对他们一味纵容,以后他们一定是更加胆大妄为了!”

熹宗皇帝告诉铁子岳,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伤了车里使者的性命,更不能让车里宣尉司有造反的理由。

铁子岳向皇帝保证后,他手拿皇帝赐给自己的金牌,立刻去将礼部的周大人和内务府的薛总管找到了一起。他的意思是,车里使者进京多日,他想让周大人和薛总管出面,在狩园摆上一座送行宴,车里使者吃罢宴席后,就可以从京城起身回去了!

周大人和薛总管看着铁子岳手中明晃晃的金牌,不敢多问,急忙下去准备。

当天的下午,三桌丰盛的酒席,就摆在了狩园之中,车里的瘦使者,领着手下一行人纷纷来到狩园赴宴,铁子岳手持酒杯,对着车里的瘦使者一个劲地敬酒,半个时辰后,那个瘦使者也已经有七八分的醉意了。

这时,造办处的主事手捧着刚刚制作成功的蛛丝衣走了进来,他是找薛总管,给皇帝交蛛丝衣来了。

薛总管手里摸着这件薄薄的蛛丝衣,担心地说:“这件衣服这样薄,不能够避刀枪吧?”

瘦使者不满意地道:“蛛丝衣是千金不换的异宝,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穿上此衣,让你们对我挥刀动箭!”

车里的瘦使者在薛总管的激将之计下,亲自穿上了蛛丝衣,铁子岳拿过来了一把钝刀,钝刀被他抡起来“咔”的一声,正砍在喝得半醉的瘦使者身上,瘦使者脚步踉跄地倒退了十多步,然后“咕咚”一屁股正坐在了那个凤冠鸡的木头笼子上。

瘦使者身上的蛛丝衣没问题,可是他屁股底下的木头笼子首先被坐碎,接着凤冠鸡被压成重伤,那些鸡身上的鬼蚤嗅到了雪蛛的味道,它们纷纷爬到了瘦使者的身上,瘦使者被鬼蚤咬得鬼哭狼嚎,不大一会,便浑身抽搐,昏倒在地。

铁子岳假装糊涂地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瘦使者的随从急忙掩饰道:“我们的使者这是旧病复发了!”

瘦使者的随从们一见情况危急,他们急忙冲到了那只穿山甲的笼子前,其中一个取出刀来,将穿山甲的大腿割开了一条伤口,然后接了半碗穿山甲的血液,给车里的瘦使者猛灌了下去。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瘦使者这才幽幽地醒了过来。瘦使者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他喝下的酒也被吓得醒了过来,他心里知道,这是熹宗皇帝知道了他的行刺之计,然后故意用彼之道还彼之身,给了他们一个结结实实的教训。

瘦使者脱下了蛛丝衣,然后灰溜溜地领着手下连夜离开了京城。铁子岳在瘦使者走后,他也照样学样,用穿山甲之血,酒醒了生命垂危的刘太监。

铁子岳回到家里不久,身体虚弱的刘太监就坐着小轿,到铁子岳的家里,感谢他来了!

刘太监被鬼蚤折腾了两天,又被敬事房重新给净了身,他虽然身体异常虚弱,可是见到了帮他掩饰罪过的铁子岳还是“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铁子岳伸手扶起了刘太监,刘太监借机低声说:“请铁主事屏退左右,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量!”

铁子岳屏退了左右后,刘太监一把抓住了铁子岳的手,虚弱地说:“铁主事,您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救救皇上!”

刘太监可是一个称职的太监,他总是怀疑狩园有人要谋害皇帝,他怕有人在鹿血中做手脚,便每次割鹿取血,他都要第一个先尝,刘太监绝对不给任何人在鹿血中下毒、谋害皇帝的机会。

刘太监因为身体的缘故,他要离开狩园一段时间,回去静养伤病。他想请铁子岳派人盯着鹿场,一定要找到意欲对皇帝不利的杀手。

铁子岳点头同意了刘太监的建议,然后他暗中找到内务府的薛总管,并以内务府的名义,往狩园派了七八名乔装的刑部捕头。

果然不出刘太监的所料,七天之后,两名捕头就偷偷拎着一袋子草料来到了刑部。

这两名捕头在鹿场内进行监视的时候,他们发现一个名叫邱震的饲工,很让人怀疑。邱震在喂黑鹿的时候,草料中竟多了一种名叫野麻藤的有毒植物。

铁子岳找来了李御医,李御医看着野麻藤说:“野麻藤在荒山四野都有生长,但此藤只有小毒,喂给了黑鹿之后,那鹿血也会含有轻微的毒性,看样子杀手们是想积小毒为大毒的方法谋害皇帝了。”

铁子岳瞧着两名捕快拿回来的野麻藤,他一拍桌子叫道:“邱震为什么要谋杀皇帝,他的后台究竟是谁?”

那两名捕快一脸的茫然。铁子岳眼睛一瞪说道:“那还不赶快回去调查,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接下来,狩园的黑鹿血还是一直往皇宫里送,但是有毒的鹿血却被宫中的太监,全都倒进了下水道中!

四:刺杀计划

铁子岳正在安排捕快对那个鹿场的饲工邱震进行调查,刘太监忽然派一个小太监来到了刑部。铁子岳看罢刘太监写给他的密信,他翻身上马,然后领着两个随从,直奔刘太监的家而去。

刘太监在当上了狩园的园管后,他在铁狮子胡同也安了一个家,现在两个小太监,正在照顾着卧床养伤刘太监。

刘太监的客厅里,摆了一桌上等的宴席,桌边坐着一个魁梧的关外大汉,这个大汉,就是关外的鹿王。鹿王这次进京,是给狩园送黑鹿来了。

刘太监屋子里的香炉中,还袅袅地燃着熏香,屋子里充满着好闻的香味。

鹿王和刘太监是老交情,他听说刘太监病重,就拿着几根百年老参,来看自己的老朋友来了。

刘太监介绍铁子岳和鹿王认识后,两个人客气了几句,三杯酒下肚后,铁子岳转头对刘太监问:“这么好闻的香气,不知道这是什么店里才能买到的熏香?”

刘太监和鹿王对视一笑,刘太监解释说:“此香名叫天香草,请铁捕头略等片刻,我的屋子里就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刘太监讲到这里,一名小太监推门走了进来,他左手中拿着几条小鱼,右手中抓着一把切碎的野麻藤,小太监先将野麻藤用两块木板压汁,再将小鱼的鱼身用藤汁沾过,沾满藤汁的小鱼被丢到地上后,蹲在刘太监家墙头的一只野猫“喵喵”地叫了两声,然后“嗖”地一声,蹿进了屋里来。

这只野猫囫囵地将那两条小鱼吃到了肚子里,可是它还没等转身逃跑,就好像喝醉了酒似的“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接下来这只猫虽然站了起来,可是神情好像痴呆一样,走路打晃,脚步踉跄,完全变成了一只傻猫!

铁子岳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他惊叫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鹿王说道:“野麻藤和天香草都有小毒,可是这两毒草要是混合在一起,便是一种大毒!”

长白山的猎人在猎捕猎物的时候,首先会将野麻藤的草汁下到食物里,然后撒到山上,等猎物吃下后,他们就会燃起天香草,嗅到草香的猎物便会痴苶呆傻,成为任猎人宰割的对象。

这种毒如果作用到人的身上,可以直接刺激人的大脑,令人变得神志迟钝,如果长时间嗅到这种毒,甚至会威胁人的生命。

鹿王讲到这里,铁子岳急忙站了起来,他坐着的椅子也被他“砰”地一声,带倒到了地上。

熹宗皇帝最近心智迟钝,精神萎靡,莫非就是这两种毒在作怪吗?

铁子岳不敢怠慢,他辞别刘太监和鹿王后,然后手拿御赐金牌,直奔皇宫大内而去。

熹宗皇帝正在御书房中休息,房内弥漫的药味之中,还隐隐地飘出了一股天香草淡淡的香气。

铁子岳冲进御书房,他来不及对皇帝施礼,便抄起那个燃着天香草味熏香的香炉,将其丢到了御书房前的荷花缸中。

熹宗皇帝瞧着铁子岳怪异的举动,问道:“铁主事,你丢朕的香炉做甚?”

铁子岳跪在地上,他将野麻藤和天香草的混合之毒,可令人心智受损的情况一说,熹宗皇帝气得大吼道:“该死的制香师,铁主事,你赶快将他给朕抓起来!”

铁子岳站起身来,他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直奔宫内的香坊而去,可是他们刚刚离开养心殿,前面就见前面闪过一个灰色的人影,那个小太监用手一指道:“铁主事,这个闪避的人便是宫内的香师!”

这个宫内的香师去御书房给熹宗皇帝换香,他正好听到铁子岳向皇帝说起混合之毒的事情。他吓得转身便跑,可是他跑得再块,也没有铁子岳的轻功厉害,铁子岳大叫一声——站住,他随后紧追,那个下毒的香师一见逃无可逃,他将心一横,脑袋对着宫内的石栏杆猛地撞了过去。

铁子岳追过来的时候,香师已经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铁子岳气得连连跺脚,他叮嘱宫内的太监,让他们不许再给皇帝使用熏香后,他就离开皇宫,领着捕快直奔狩园而去。

铁子岳领人冲进狩园,二话不说,首先将下毒的饲工邱震给抓了起来。铁子岳指着邱震鼻子问:“说,是谁指使你在黑鹿的饲料里下毒?”

邱震咬着牙说:“熹宗荒淫无道,不顾老百姓死活,这样的狗皇帝人人皆可诛之!”

铁子岳的手下押着邱震来到了刑部,刑部明大人开始审问的时候,邱震骂声不绝,明大人喝道:“我就不信刑部的大刑,撬不开你的嘴巴!”

邱震冷笑道:“只可惜毒杀狗皇帝的计划没有完成,我有愧圣教教主栽培之恩,只能先走一步了!”邱震呼必,他牙齿用力,竟将自己的舌头生生咬断了。

铁子岳看着邱震的尸体,他急得连连跺脚,别看邱震只是一个小喽啰,但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诡异的圣教躲在暗处,而那个圣教的教主,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邱震一死,现在线索全段,圣教以及该教的教主隐身在哪里,这都成了一个谜。铁子岳和刑部大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既然找不到那个圣教的教主,还是将皇帝严密保护起来,只要皇帝安全,所谓的圣教便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

铁子岳急忙收拾了一下,领着十多个亲信直奔皇宫大内,随后便将皇帝在居住的御书房,严密地保护了起来。刘太监护驾有功,他身体恢复后,就成了熹宗皇帝御书房的传书太监。

熹宗皇帝虽然被铁子岳严密的保护起来,可是他的身体也是一天天地羸瘦了下去,最后终于病倒再床。经过御医的诊治,大家一直断定熹宗皇帝是中毒所致。

铁子岳真的想不明白,他领着弟兄们铁桶似的守在御书房的外面,而皇宫大内又有御林军重兵的保护,是什么样的下毒高手,还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给皇帝下毒,而令他们丝毫也没有察觉?

半个月后,熹宗皇帝已经奄奄一息了,铁子岳因为有事,他回了刑部一趟,正好赶上纪晓红押镖回来,两个人一见面,纪晓红一讲自己调查玉牌的经过,铁子岳“嗖”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叫道:“你赶快和我去皇宫一趟,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两个人进了皇宫,直奔御书房而去,他们走进御书房,七八名嫔妃围在熹宗皇帝的病床前,在给当今天子探病,刘太监手里端着个银盆,跪在地上,正在给卧床不起熹宗皇帝擦脸。

熹宗皇帝瘦得脸颊无肉,目光呆滞,看来他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铁子岳指着刘太监的鼻子叫道:“刘天弼,闻香教主,你就是想刺杀皇帝的罪魁祸首!”

刘太监假装听不明白,他说:“铁主事,您在和我说话吗?”

铁子岳抬腿一脚,将刘太监面前的水盆踢翻,然后大喝一声道:“弟兄们,将刺客刘天弼给我抓起来!”

十多名刑部的捕快听到命令,急冲进御书房,众人正要擒下刘太监,只见他双臂一晃,掌影如山,冲到他面前的捕快们尽皆被他打倒再地。

刘太监内力精湛,武功绝对不在铁子岳之下。

那帮嫔妃一见刘太监和捕快们动起了手,吓得她们尖叫一声,急忙从御书房的后门逃了出去。

刘太监一边动手,一边叫道:“铁主事,我真的小窥你了,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闻香教主?”

纪晓红站在一旁冷笑道:“你那块刻有“巴山”两个字的玉牌暴漏了你的身份!……”

纪晓红经过十几天的调查,终于查清了刘太监的身份,刘太监真名刘天弼,就是大名鼎鼎的闻香教主!”

闻香教原本是一群香师们组成的帮派,成立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想被人欺负,可是山东农民的义军反对朝廷的时候,当地的明军为了虚报战果,他们便举兵将闻香派剿灭,他们拿着闻香派一千多名教众的人头,向朝廷报功请赏。

刘太监为了给手下的教众报仇,他曾经在宫外向江湖异人学了三年的下毒之法,随后他就净身入宫当了太监,可是十多年的时间,他仍然没有找到刺杀皇帝的机会,他就借助车里使者来京,以及喂养黑鹿的饲工邱震下毒的机会,借机使计,最后脱颖而出,成了皇帝御书房的传书太监。

刘太监故意让铁子岳知道到自己不是真太监,其目的就是以退为进,因为想要刺杀皇帝的人,怎么肯露出这样惊人的破绽?铁子岳也被奸诈的刘太监给欺骗了。

车里使者利用鬼蚤刺杀皇帝的方法,是刘太监命手下暗中教给他们的,而邱震完完全全是他的手下,邱震身份暴漏,完全是他弃子争先的手段而已。

刘太监毒杀皇帝的行动,已经快接近成功了。

纪晓红一见捕快们擒不住刘太监,她一转身,从御书房的墙上摘下了一把宝剑,剑光闪闪,直奔刘太监刺去,刘太监面对宝剑,竟然不闪不避,宝剑“扑哧”一声,正刺入了他的肚子。

铁子岳一见纪晓红挥剑刺中了刘太监,他大声叫道:“快闪!”

铁子岳一把抱住了纪晓红,两个人从木窗中纵身而出,刘太监猛地拔下了那把宝剑,他肚子上的伤口中“嗤”地涌出了一股毒血,黑色的毒血猛地朝病床上的皇帝喷了过去。

刘太监刺杀的计策实在是太诡异了,他进皇宫之前,首先服毒,使自己变成了毒人,然后以自己为毒,一点点地毒倒了皇帝。

熹宗皇帝被毒血喷中,他惨叫一声,倒在床上毙命。

刘太监摇晃着身子坐到在地,他冲着窗外的铁子岳叫道:“铁主事,我敬重你是个英雄,但不管你是多大的英雄,都阻挡不住我杀掉狗皇帝的计划!”

刘太监话声未落,就听御书房的外面有人说道:“刘太监你不要夜郎自大了,你看看朕是谁?”

熹宗皇帝领人正站在了院子中,他面色红润,哪有一丝中毒的迹象。熹宗皇帝未死,那么死在床上的人又是谁?”

刘太监对着铁子岳叫道:“告诉我,死的人是谁?”

铁子岳说道:“被毒杀的人是李御医!”

李御医生得有七八分像熹宗皇帝,铁子岳这李代桃僵之计真的是太高明了!

刘太监虽然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可是他临死前扫向熹宗皇帝的眼神,也令熹宗皇帝心底发寒,仿佛一下子到了数九冬天。

铁子岳消灭了闻香教主,虽然他得到了熹宗皇帝丰厚的奖赏,但是他却没法高兴起来。

根据纪晓红的调查,闻香教确确实实都是良民,可是却被官府冤杀了。车里宣尉司只是一个弹丸小国,皇帝却不敢动他们,铁子岳的心情纠结,胸口抑郁,浑身上下只感到沉甸甸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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