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深沉】爱的深沉

/这个

一个；一个。工作；工作。1

爸爸坚持不出书，不写回忆录，不写书。

从“花甲子”一直坚持到了“耄耋之年”。

二

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加之，父亲从不注意保留手稿。

所以，在职业军人生涯的四十六年间，除部队正式出版的书籍和内部刊物中的文章外，几乎没有留下完整的文稿。

三

当您老了。

小的时候，父母牵手。长大以后，牵父母手。

时值隆冬，首都机场，怎么也不会相信，绵衣上裹大衣的父亲，竟然会出现在我的眼前。虽然身体清癯，但是精神矍铄，笑容可掬的眼神中略显有些浑浊……

二十年前，父亲一行人回国，我也出现在接机的队伍中。至今，历历在目，记忆犹新。那时，走下飞机的父亲精神焕发，身强体健，见到我既惊讶又喜悦。

此时此刻，作为儿女心里都明白，几十年的雨雪风霜，可以压弯父亲的腰杆，染白父亲的双鬓，但是，改变不掉的是父亲对晚辈的爱—越发深沉。

四

从一名普通士兵到共和国将军。

人生历程，艰苦奋斗。父亲十六岁参加工作，在区里的粮食管理所，是个小干部人缘又极好，没有被褥便与别人挤着合盖，吃不饱饭单位的几个大姐轮流给他几两饭票。当时老百姓生活还很困难，甚至有的因为挨饿而暴毙街头。但是，在这天灾人祸的极端困难下，我们国家的粮库依然完好无损。是想，那个年代的人们的思想觉悟是何等的至高无上啊！

虽然工作尚好，令人羡慕。但是，向往从军之路一直以来却是父亲心中的人生梦想。三年后，他与两个儿时伙伴来到武装部要求报名参军，前来征兵的领导对他颇有兴趣，问道：“贤勋，你为什么要当兵？你现在是干部，到部队就是个兵，你愿意吗？你现在每月工资三十六元，当兵后只有6块多的津贴费，你不后悔吗？”入伍半年后，父亲靠着吃苦耐劳、勤学苦练，很快当上了优秀班长。在军中大比武时，面对56个炮兵班，不同口径、不同类型的战争之神—大炮，他沉着冷静、精准计算、果断指挥，率领全班取得了第一名。1958年底，他考取了北京炮校，并获得“实弹射击优秀指挥员”的殊荣。他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征兵领导的三个问题，最好地诠释了“好男儿当兵，为祖国而战。”的崇高的理想信念。

印象最深的是家住南礼士路筒子楼，一间十二平方米的小屋，一张黑漆椅子当饭桌，一家三口正好一人一个面；当唐山大地震波及北京的翌日，市民还沉睡在马路上时，父亲却毅然回到余震不断的房间工作休息，此举震惊了整个大院；改革开放的春风乍起，在李水清司令员与父亲谈话后，他决然带领家人将户口西迁人烟罕至的青海高原，为了衷爱的导弹事业献了青春献终身，才有了日后翻越大板山遭遇雪崩、支队煤炉中毒、化解地方民族矛盾危机等；才有了建国45周年，大漠戈壁长风起，战略导弹下高原，第二炮兵列阵天安门前，掀开神秘面纱的壮丽史诗。

五

为人父母，为人师表。

“人生两件宝，双手与大脑。”父亲退休后与退休前没啥两样。工作时，调查研究，俯案疾书，快走散步。退休了，还是笔耕不缀，悠闲散步，引吭高歌。因为时间宽裕了，结合在任时的调查思考，各种文章下笔神助纷呈而至。许多编辑记者经常约稿请教，一来二去便也成为了忘年交的文友。

无论是在基层一线作战部队，文化氛围浓厚的军队院校，还是在庄严肃穆的领率机关，父亲除了工作，就是写作。书柜、案头、窗台上整齐地堆放着高高的书籍、资料（从不上网，手工查阅，几本辞典的硬壳外皮被磨秃掉了下来。），完全没有时下一些老干部的诗琴书画、吹拉弹唱，也没有钓鱼下棋、收藏照相的雅好。

父亲一生坚守多个不字：不喝酒、不吸烟、不饮茶、不跳舞。不饮茶的原因，是他在青藏高原基层部队多年，风餐露宿、食无规律，经常吃的青稞面也俗叫钢筋面，因高原缺氧蒸煮不熟且难以消化，患上了慢性肠胃炎。至今，还留有肺气肿、风湿性关节炎、腿部血管条索状闭塞等高原性疾病。父亲经常乐观地对人讲：“虽然身上有些小病，但是，重要的是我有一颗好心（心脏）。”

父亲很少和家人团聚在一起。在支队工作时，连元旦、春节都很少在家过，总是与干部战士欢度在一起。1983年，他在基层蹲点一百零九天，并亲自动手写出五份调查报告。1990年，他七下海西，行程8千多公里，平均海拔3500米以上，部队阵地、哨所、牧区都留下了他的足迹。虽然聚少离多，但是，父亲对家人的情感却愈发浓厚。他每次回家，总会带我去澡堂洗个澡，全家人走上三站地到古城台买蔬菜。回来后，父亲和母亲一起做饭洗衣洗床单晒被褥……那时，凭我稚嫩的理解，优秀的军人除了笔和枪，还应该有颗垂挂在天际边闪烁的星，始终照看和温暖着家人。现在想来，应该叫做高情商。

少时夫妻老来伴。2010年上半年，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母亲仇桂华被送进了急救中心。当时，虽然大家都焦急万分，但是父亲却很冷静，听取主治医生的会诊结果、治疗方案，通过殷方龙将军联系条件更好一些的总装备部总医院。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对肇事的人说：“忙了半天了，你们也累了，和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因为术后，母亲行走不便，父亲每天去食堂打饭。一个退了休的将军，为照顾伤残的老伴，天天提着一个饭盒，风雨无阻，爱心依旧。每当机关干部提及此事，不由地心中对父亲更加敬重。

六

只看重生命的质量，不追求生命的长度。

2010年秋，父亲被解放军总医院告知患上病毒性脑炎，多次通知病危。他竟然在意识不清，手脚固定在床边，被病魔折磨的极端痛楚的状态下，却对医务人员、陪护人员送上鼓励和赞美之辞，这与同病患者中有暴粗口、摔东西的表现大相径庭，所有医务工作者和前来探望的军地好友，齐称老首长是一生品格修养的自然流露，对父亲赞佩不已！

父亲不唯“长寿论”是出了名的。他从“知天命”到“古来稀”，经常会与身边人聊这事，也不太理会别人的反应。他在文章中写道：病危时，见到了孔子，便非常高兴地央求圣人将我带走。孔子摇了摇头道：“民间说的七十三、八十四，是指一般的凡夫俗子，你不在其中。”父亲心有不甘，称自己年值七十三。孔圣人依然是摇了摇头道：“所谓的七十三，指的是虚岁，你还不在其中。”父亲苏醒后，看见天花板上有小孩在跑动，便问是谁家的？之后，才将此事告知亲友，语气中竟充满了些许遗憾。

在我看来，父亲身上或许有太多的迷，至今也没有解开。

七

父亲的一生，是勤勉的一生，奋斗的一生，正直的一生。

父亲的家乡在山东青岛的莱西市，他十六岁就参加了工作，我将他的事业轴心线，归结为“黄河大合唱”。黄河，孕育了中华民族。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连接父亲历经过的工作地域的坐标，惊奇地发现全在黄河沿线上。从黄河的入海口一路逆流西上，来到了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三江源─黄河的发祥地。然后，黄河在这里转了个弯，又一路顺流东进回到北京。正如父亲的人生轨迹一般，戏剧性地来了个三进京城。

父亲对自己的要求也近乎于苛刻。晚间，营区大院他的办公室的灯光，被人们称为长明灯；他的讲话稿从来都是自己写，独特的语言风格受到官兵的喜爱台下时有抄记；他可以不用查阅档案，脱口而出基地每个干部的履历情况；他能够叫出机关大院所有子女的名字，他是孩子们可亲可敬的“李伯伯”、“李爷爷”；他出众的口才及语言表达能力，令省市广电报社的记者折服敬佩；他几十年如一日，在任期内从没有休过假、疗过养；他在训练中不慎右脚骨折，还坚持每天出操、上班；他主抓部队计生工作，为以身作则有公信力，我家成为大院唯一的独生子女户（七十年代初）；他长年坚持八小时以外在办公室处理事物，从不让家人出面会客；他戎马生涯几十载，却没有一个亲戚在二炮当兵；他几度工作调任，官兵群众自发地欢送，从家门口一直排到营区大门口，又送到火车站台上；他做双拥工作深得人心，与驻地政府和百姓心贴心，是西北部分地区藏、回、蒙等各族群众心目中可亲可敬的“李将军”……

八

礼物，大胆加冲动。

父亲自退休以后，勤动脑体，笔力雄健，在军地报刊发表文章甚多，但是，大多是以散篇的方式保存的。经常来家来电的首长和老战友、老部下与亲朋好友，多次劝他写回忆录，说有这么好的文笔，理应出本书的，父亲却是不为所动。

一次，《子女教育》主编许娟和雷红霞园长与父亲谈到，由他作词作曲的童谣和儿歌系列而叫响的火箭兵的后代─“导弹娃”的教育培养时，似乎触动了老人家不出书的底线。加之，王克、李旭阁、王洪福、葛东升等老将军、老首长、老战友或家人相继送书，身边忘年交的文友刘业勇、刘小渡、周国才、赞歌、周炜、刘永江等也极力赞成，终于，态度上有了一点点松动的迹象。

忠孝，乃民族之脊髓，传统之美德。忠国、孝祖，绵长中华五千年。作为子承父业的军人，担当着培养军队未来尖端人才的重任，且工作单位又在异地他乡，很难做到忠孝双全。既然是为国尽忠，便也亏欠了许多对父母和妻儿的“感情债”。

“羊有跪乳恩，鸦有反哺义。”作为儿孙，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生身父母做些自认为他们会喜欢或是开心的事情。

心动不如行动。所以，我贸然决定，收集父亲少量在职时和退休以后部分发表过的各类文章汇集成册，作为八十寿辰的最好礼物，呈献给我此生最至爱的人。

九

好文如好方，作品亦人品。

好的文章，可以疗心、焙德、悦情、益智；好的作品，可以诲人、持家、立国、传世。从书中百余篇文章看，立意突出、观点鲜明、论据充实，皆充盈着蓬勃的向上观，喷薄着浩然的正能量。文章的脉络及韵味，彰显出父亲丰富的人生阅历，笃定的红色信仰，高眇的理论素养，良好的自我修养，不难品味出一名老党员的赤诚本色、家国情怀和教诲后辈的良苦用心。

这部《京师贤文》的问世，正值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纪念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火箭军纪念战略导弹部队组建50周年之际，父亲作为一名老党员、一名老兵，有幸在这“百福齐臻”的大好日子里，将自己毕生讴歌党、颂扬人民军队的作品结集成书，才真正是堪称具有值得纪念意义的好年景，也正迎合了他老人家一心向党，终身献军的忠诚品质。

十

诚愿，此书父亲会欣然接纳，父亲的好战友也会喜欢珍爱的。

(2016年8月18日于林萃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