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天门关闭的洞内的苦役也有车辙。

单昕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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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陉县白王庄村西,关山环立,地势险要。

就是在这里,完整保留着国内罕见的一段古驿道,这段伴随秦始皇最后一程的地方,被称作秦皇古驿道。

两千多年前,四通八达的秦驰道创造了令世人惊叹的交通传奇。而这段古驿道,便是秦驰道最具特征的缩影,也是秦代“车同轨”的重要实物佐证。

“立鄙守路”石屋。 秦皇古驿道管理处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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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上车辙:秦代“车同轨”重要实物佐证

井陉,白石岭巅,东天门。

周围群山环绕,在两侧直上直下的峭壁间,东天门像是一把两峰绝壁间的巨锁,封住隘口。“箭括通天辟一门,去天尺五蹑云根。”这首清光绪年间正定府学教授赵文濂所作的诗,可谓将东天门的险仄难行描绘得淋漓尽致,读来如临实境。

而就在这险要的地势间,只见东天门下一条历经岁月沧桑的秦皇古驿道蜿蜒而行,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

秦皇古驿道,或劈山开道凿石,或方石砌筑。因为这险峻的地形,这段劈山垫土、凿石为道开辟出来的东天门关门洞内古驿道,也成为秦皇古驿道最惊心动魄的一段。

古驿道上,两条又长又深的车辙,深深地镶嵌在石头路面里,油黑发亮。

“这条古驿道现存道宽为2.85米,道上的这两条车辙内径1.05米,外径最宽处1.35米。两条车辙间的距离与西安出土的秦兵马俑战车的车距相同。”秦皇古驿道管理处副主任陈丽杰介绍,秦始皇规定了车轮的大小尺寸,还规定了道路的“轨道”标准。《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数以六为纪,而舆六尺。”秦朝的“舆六尺”,相当于现在的1.1米。“这两条车辙,无疑为自秦代始的全国‘车同轨’提供了极为重要的实物铁证。”

“虽然现在我们看到的车辙深度只有20厘米左右,但要追溯起来,这里的车辙累加起来至少有两米深。”陈丽杰说。

以脚丈量,门洞下的车辙深浅立见,如何能有两米之多?这就要说到东天门门洞两侧石壁上密集的刀斧痕迹。仔细观察,只见这些痕迹每层都有所不同,纹路各异。

“这些痕迹分属于不同时期。”陈丽杰解释,自秦时“车同轨”,车轮往来都沿着既定的“轨道”行进,久而久之,车辙越来越深。地面车辙深到一定程度,就会影响行车。为了道路畅通,就只能用人工凿地面,将地面凿至与印辙相平。于是,磨出车辙砍平,再磨再砍,如此循环往复。两千多年里,门洞的地面整整凿低了近两米,车辙的深度可见一斑。

如今,昔日繁华的古道归于平静。但伫立道旁,恍惚间,我们似乎还能看到当年的盛况:车马顺着车辙由远及近络绎而来,耳边响起车轮碾轧的隆隆声,贩夫走卒的喧哗声,马蹄飞踏的嘚嘚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沧桑的古道一任风雨剥蚀,坚硬的岩石慢慢凹陷了,两条平行的车辙渐渐浮现,越来越深,越来越长!

“只是这样一来,当年的陡坡已经成为坦途,东天门险峻的气势便弱了不少。”陈丽杰表示。

裸露的山石并不是处处都有,而秦驰道却需要四通八达。在不能像东天门关门洞内古驿道这种能够借助山石筑道的地方,便只能用大大小小的方石铺砌道路。

白石岭东岭坡的驿道就是这样一段。驿道所使用的方石形状很规整,粗略一量,大块的长近1.5米,小块长不到半米。相比东天门关门洞内古驿道,此处的驿道路面比较宽,最宽的地方有7米。

“每一块砖都很有年头了,这是绝对的古化石!”陈丽杰感慨道。

群山苍莽而绵延,道路逼狭而延展。车轮与路人顺着车辙而去,从此不回,但秦驰道上的故事却一直讲到了今天。

白石岭西岭坡古驿道。单昕摄

2

燕晋通衢:“条条大道通咸阳”格局中的咽喉要道

井陉位于河北西陲,与山西接壤,是扼太行山东西往来的要冲。

据《述征记》和《吕氏春秋》记载,井陉为太行八陉之第五陉,天下九塞之第六塞。万山之中,交通闭塞,唯有一条古驿路横贯东西,联结燕晋。

秦皇古驿道东西向横贯太行,素有“燕晋通衢”之称。

何谓“陉”?《尔雅》解释说,“山绝,陉。”太行山脉纵隔晋冀,陉就是其中难得的豁口。太行山脉中八个断开的山口,分别是:轵关陉、太行陉、白陉、滏口陉、井陉、蒲阴陉、飞狐陉和军都陉。“五月相呼度太行,摧轮不道羊肠苦”,李白留下的著名诗句,描写了古代人们穿越太行之难。而所谓太行八陉,其实就是穿山而行,连点成线、由线成网的道路交通系统。

秦皇古驿道东天门段便是这交通网络的“咽喉”。

《井陉县志料》记载:“驿路,东由获鹿县城,西行十里,入本县境内,历头泉、下安、上安、东天门、微水、长岗、横口、北张村、郝西河、东窑岭、河东,越治城,经南关、朱家疃、板桥、长生口、小龙窝、核桃园,至山西省平定县境,出固关,长约百里。”秦皇古驿道扼燕晋通衢之要冲,西上可达娘子关及山西、陕西,东下可至燕赵大地及渤海之滨,是古代晋、陕、川、宁入京的必经之路。

这段路,见证了秦始皇的帝王霸业、韩信的背水一战、八国联军的进犯……当然,还有祖祖辈辈居于此的人们充满烟火气的生活。

“当年我们每天走这条路,不为别的,就图个近!”据当地的一位老人讲,就在2000年左右,他们还常走这条古道。秦皇古驿道是连接白王庄村和五里铺村最短的路线,其他路都绕行很远。后来,当地交通运输部门为了保护古驿道,在旁边另辟了新路,这条路才彻底沉寂下来。

那么这段深藏在太行深山井陉的古驿路,究竟始筑于何时?

2000年8月,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理事、世界遗产协调员亨利·克利尔考察了秦皇古驿道之后认定:这条古道从秦始皇时期算起,至少比罗马古道早建成 100年。

“条条大路通罗马”,仅仅5米宽的罗马古道让欧洲人骄傲了整整一千年。但其实根据史料查证,在西周时期,太行山脉里已经有了“羊肠山径”,具备车马通行的功能。春秋战国时期这条古驿道已成为“扼燕晋秦的咽喉”。

秦皇古驿道作为沟通燕赵、秦晋之间的官道始于秦始皇。秦始皇雄霸天下,于统一中国后,在原六国车马道路的基础上,修筑了以咸阳为中心通往全国的驰道。

据《汉书·贾山传》记载,“秦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海滨之观毕至。”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述修筑经过云:“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直通之。”在《史记·六国年表》记曰:“(始皇三十五年)为直道,道九原,通甘泉。”

这些驰道构成了当时全国的交通主干线,形成了“条条大道通咸阳”的格局,堪称最早的高速公路。不仅如此,这些道路的修建标准也很高。《汉书·贾山传》记载,秦驰道在平坦之处,道宽五十步(约今69米),隔三丈(约今7米)栽一棵树,道两旁用金属锥夯筑厚实,路中间为专供皇帝出巡车行走的部分。

“作为重要的咽喉要道,像当时所有的驰道一样,秦皇古驿道也是兼具军事、贸易、文化等功能的交通大道,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陈丽杰介绍,四通八达的秦驰道在真正意义上统一了国家。“车同轨,交通成网,崇山峻岭变通途,借助秦皇古驿道这些畅通的驰道,政令得以快速上通下达,民族交互融汇,中央集权空前加强,泱泱大国由此显示出通令四海的魄力。”

“立鄙守路”石屋保存的火票护封。秦皇古驿道管理处供图

3

古今交汇:现今国内多条干道沿其走向铺设

看到秦皇古驿道古今对比图的人,都会禁不住感到诧异。

在地图上可以很直观地看到,贯穿井陉境内的307国道,基本与秦驰道重叠而行。也就是说,307国道恰恰是在秦皇古驿道的基础上铺就!

当年拓路筑新,那些打磨千年的古石板被一块块挖出、移走,在孕育着一条新的通途之时,秦皇古驿道却由此支离破碎,再难见到整体面貌。今天我们还能看到其中的一段,可谓不易。

这段路是怎么留下来的呢?这还要“庆幸”307国道在白王庄村附近拐了个弯。这一拐,恰恰“躲”开了秦皇古驿道东天门段。

据当地人说,由于白石岭是秦皇古驿道最险峻的地段,且石质坚硬,修307国道时,设计人员便绕开了这里,从上安改道,直取岩峰另辟新途捷径。

虽然当年真实情况已不可考,但无论如何,这一无意之举,却使东天门幸免于人为拆解,得以完整保存。

那么,这段幸存下来的秦皇古驿道又是如何被开发出来的呢?在谈起这段历史时,陈丽杰反复提到一个人——王振华。30多年前,王振华作为知青来到了白王庄村。虽然这在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但今天再回过头来看,却深觉命运的神奇。因为,就是在这里,王振华意外地和古驿道邂逅了。

古驿道穿过很多村庄,白王庄就是其中的一个。在当地老百姓的眼中,这条不平整也不宽阔的路,只不过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村路。他们年年岁岁走在上面,从来不知道,踩在脚下的竟是历史悠久的古道。而这位毕业于南开大学历史系的知青看到后,却满心震惊。

当时,古驿道已经失去了交通要塞的咽喉地位,被近代交通所替代。特别是1933年后,石太公路通车,东天门一带彻底荒落。王振华常常登高远眺,四周峰峦叠嶂,但雄关古道却满布野草和黄沙。

曾经繁华、辉煌的古驿道,怎会如此荒芜?何时能重现风采?带着这样的疑问,王振华对古驿道进行详细而周密的调查。她翻阅了大量的地方志,并到各文物遗址做实地考察,整理出了包括图片、故事传说、历史名人以及沿途石碑等有关井陉古驿道的丰富资料,不仅揭开了这条千年古道神秘的面纱,也为其开发利用奠定了基础。

1991年,秦皇古驿道终于以全新的身份对外开放了。而井陉古驿道的初代导游,就是王振华自己。

有机缘巧合,也有呕心沥血,秦皇古驿道终是幸存下来并且一点点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中了。在那个交通并不发达的年代,它是燕晋通衢,代表了一个时代的最快速度。而现代交通的发展,依然跟随着它的脚步而来。

“不仅仅是307国道,像石太高速和037省道也基本都是沿井陉古驿道线的走向而铺设的。”井陉县交通运输局办公室主任尹江鸿说。

古今道路,一脉相承,从某种意义上讲,井陉古驿道并没有失去其作为燕晋通衢的作用,而是披上现代化的新衣,书写燕晋通衢新的传奇。

“青山不与秦皇老。这条古道,岁月之悠久,文化之深厚,内涵之丰富,怕是怎么估量都不为过。但同是一个时代的瑰宝,相较于秦长城和秦兵马俑,秦皇古驿道却显得籍籍无名。”秦皇古驿道管理处主任张伟表示,秦皇古驿道需要被关注和呵护,如何进一步挖掘价值,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千年古道的魅力,热爱历史,热爱文化,是一个亟待解决的新课题。(齐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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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鄙守路”二百年

古道之所以称之为古驿道,自然承载着邮驿的功能。

在秦皇古驿道上,距东天门400米有一处石屋,正中门楣石刻“立鄙守路”四字。据考证,石屋建于清嘉庆十六年(1811年),距今200多年。有道光年间陕甘总督那彦成撰写的《平安州东路修治石道碑》碑文为证,路旁崖壁上还镶有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的修路碑刻一块。和秦皇古驿道比,它远远算不上古董,但却被称为我国邮驿史上活化石。

我国邮驿制度由来已久,已有近三千年的历史。《周礼·周制》记载:“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舍;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候馆有积。”而此地,是古代晋、陕、川、宁入京的必经之所,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古时信使途中均需食宿和换乘马匹,于是出现了驿站。“立鄙守路”四字出自《国语·周语》:“列树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就是把路两旁栽植树木作为路的标志,设置馆舍以接待过往的信使与官员的意思。

一般的驿站都是砖木结构的,而这个驿站却就地取材,用岭上的白石构筑。石屋面阔三间,坐北朝南,屋顶横向连续三跨发券起拱,净高达3.6米,使得室内空间较大,给人以高纵感。门窗亦为拱形,不仅大小变化协调统一,而且使整个建筑具有极好的稳定性和抗震性,石屋历经百年风雨,面貌依旧。

在古驿站石屋的展室里,依然保存着火票护封,印有火票章的800里加急封套,相当于今日的“特快专递”,是当时官府及军政衙门传递军情或重大事情的专属凭证。(文/齐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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