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雪莉!神秘的西班牙女郎
初听雪莉酒这个名字,感觉它就像是一个温婉可爱略带神秘感的少女,有人甚至会想到《名侦探柯南》里的灰原哀。
▲ 灰原哀,代号“雪莉”,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温柔的一面
其实,雪莉酒的英文名字Sherry来自于法语:Xérès,由西班牙语Jerez音译而来。在西班牙,雪莉酒就是以产地“赫雷斯”(Jerez )命名。
▲ 只有在西班牙名为“雪莉金三角”的地区,才能生产雪莉酒,赫雷斯是最主要的产区
产自赫雷斯的雪莉酒并不像温婉可爱的少女,它更像是热情奔放的西班牙女郎。作为一种加强葡萄酒,雪莉酒比普通葡萄酒的度数更高、香气更丰富、酿造工艺更硬核,身世也更传奇。
▲ 加强葡萄酒,是一种在发酵过程中或发酵后加入蒸馏酒的葡萄酒
赫雷斯地区生产葡萄酒的历史,可追溯到3000多年前,来自地中海的腓尼基人在这里建立了赫雷斯古城,并带来了第一批葡萄藤和酿酒工艺。随后,希腊人、迦太基人、罗马人陆续入侵,在不同文明的碰撞下,赫雷斯地区的酿酒工艺不断发展。
▲ 引入酿酒技术后,赫雷斯一直是葡萄栽培中心
公元711年,来自北非、信仰伊斯兰教的摩尔人占领了赫雷斯,并带来了蒸馏技术,当地的葡萄酒大量被蒸馏成白兰地,作为药物使用。摩尔人还开创了在葡萄酒中添加白兰地的先河,因此成为了雪莉酒的发明者。不过在阿拉伯帝国统治时期,伊斯兰统治者曾下令摧毁过赫雷斯地区的葡萄园,因为饮酒与伊斯兰教义相悖。
▲ 是的,你没看错,穆斯林在西班牙发明了雪莉酒
雪莉酒迎来命运的转折,还得等到1264年。那一年,卡斯蒂利亚国王阿方索十世从摩尔人手中夺回了赫雷斯。这个信仰基督教的国王,是一个真正的酒徒,他征服了无数穆斯林的城镇,却被穆斯林发明的雪莉酒所征服。
▲ 阿方索十世,卡斯蒂利亚国王,基督教捍卫者
夺回赫雷斯后,阿方索十世成为了雪莉酒的狂热追捧者,他废除了摩尔人限制葡萄酒发展的禁令,并将土地分给骑士,强制他们种植葡萄藤、生产葡萄酒。
▲ 用于酿造雪莉酒的经典葡萄品种Palomino,名字来源于阿方索十世身边的一位军官
据说在一次征战中,阿方索十世因为过量饮用雪莉酒,喝伤了胃,只能少食多餐来调理身体。于是厨师就用土豆、鸡蛋、豆类等制作了一些精美小食,再配上一点小酒,国王吃得很开心,于是就下令全国的酒馆在供应雪莉酒时,都要提供一份小食以保护饮酒者的身体,这就是西班牙传统美食塔帕斯(Tapas)的由来。
▲ 中国人用花生米配老白干,西班牙人用塔帕斯配雪莉酒
在阿方索十世的引领下,雪莉酒很快成为了卡斯蒂利亚的国酒,赫雷斯的葡萄园也成为了王国的重要财富来源,后来的国王甚至立法禁止在葡萄园附近放置蜂箱,因为蜜蜂可能会破坏葡萄。
▲ 为感谢国王,有的雪莉酒以阿方索命名
1492年,经过数个世纪的努力,西班牙和葡萄牙政权终于彻底击败伊斯兰势力,把摩尔人赶出了伊比利亚半岛。当时的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一世产生了极强的宗教使命感,认为天佑西班牙,因此资助在欧洲各国四处碰壁的哥伦布寻找向西航往印度洋的路线。
▲ 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和阿拉贡国王费迪南德联姻,他们的后代建立了西班牙帝国
因为口感好、保质期长,雪莉酒成为了海上航行消乏解渴的必备饮品。穆斯林发明的雪莉酒,一不留神成为了基督徒发现新大陆有力的帮手。哥伦布满载着雪莉酒启程航向新世界,可能是酒酣人醉,他才把美洲错认为印度,雪莉酒,也成为了第一批到达新大陆的葡萄酒。
▲ 当然,哥伦布也带了啤酒
另一位西班牙航海家麦哲伦更疯狂,当他在1519年开启环球航行时,他购买了417个酒杯和253桶雪利酒,在雪利酒上花的钱比在武器上花的还要多。虽然麦哲伦在菲律宾被当地土著砍死,但船上的水手带着雪莉酒继续向西航行,最终完成了人类首次环球航行。
一不留神,雪莉酒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完成环球航行的葡萄酒。
装在瓶子里的西班牙阳光
随着新航路的开辟和地理大发现,人类历史进入大航海时代。率先完成全球航行的西班牙帝国,早早打造了一支无敌舰队,占领了大量殖民地,并从海外源源不断地掠夺财富。英国人看着西班牙人的大宝船在海洋上满载宝物,往来穿梭,分外眼红。在女王的许可下,无数“皇家海盗”干起了劫掠西班牙船队的勾当。
▲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在位期间授权海盗肆意攻击西班牙船只
1587年,受够了英国佬的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命令全国各地的舰队分别在里斯本和加的斯集结,准备攻打英国。然而消息不慎走漏,英国海盗头子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带领舰队袭击了加的斯港,催毁了西班牙37艘军舰和商船,抢夺了近3000桶雪莉酒。
▲ 英国海盗袭击加的斯,获取了大量雪莉酒
这次袭击不仅将西班牙的入侵推迟了一年,还在英伦三岛引发了雪莉酒热潮。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在她的宫廷里举办雪莉酒晚宴,因其醉倒。温布顿公爵试图对加的斯发动新的袭击,只为争夺这销魂的美酒。
▲ 《唐顿庄园》中的英国贵族,宴会必喝雪莉酒
刚从乡下搬到伦敦的莎士比亚,在朋友的陪伴下,也在吵闹的小酒馆里找到了自己的缪斯女神——雪莉酒。他称赞它是“装在瓶子里的西班牙阳光”,还在戏剧《亨利四世》中写道:“假如我有一千个儿子,我会教导他们做人的首要原则:抛弃那些平淡无味的凡酿,并效忠于雪莉酒。”
▲ 《亨利四世》中的法斯塔夫爵士,非常喜欢喝雪莉酒
再后来,腓力二世和他的子孙又组织“无敌舰队”远征英格兰,但一次次无功而返。产自西班牙的雪莉酒,却代替“无敌舰队”完成了征服敌人的重任,它得到了英国人的尊崇,甚至酿造雪莉酒的雪莉桶,也被英国人拿来用于酿造威士忌。
▲ 雪莉桶,陈年过雪莉酒的橡木桶,产自西班牙,也是给威士忌陈年的重要酒桶,80年代起,西班牙禁止出口雪莉桶
随着大不列颠的崛起,英国人把雪莉推到了世界的舞台,到16世纪末,雪利酒被誉为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它究竟有何魔力,能让欧洲人为之倾倒数百年?
“被忽视的”葡萄酒珍品
所谓枪打出头鸟,随着雪莉酒走向全世界,各个国家的葡萄酒生厂商也动起了小心思,纷纷生产雪莉风格的加强葡萄酒,比如美国雪莉酒、澳洲雪莉酒、英国雪莉酒等,但它们都没有模仿到西班牙雪莉酒的精髓。
▲ 美国加州雪莉酒的广告
1933年,西班牙立法确定雪莉酒为西班牙葡萄酒的专有命名,并逐渐得到了欧洲各国的承认,凭借神奇的Flor酿造工艺与Solera陈酿系统,西班牙雪莉酒击败了各国的山寨品牌,令无数酒鬼倾倒,更被葡萄酒评论家誉为“被低估的” 和“被忽视的”葡萄酒珍品。
雪莉酒的酿造方法很特殊,由于赫雷斯气候温暖,葡萄酒很容易因为温度过高而腐坏。因此,赫雷斯人酿造雪莉酒时,会故意在酒桶内留下“两个拳头的空间”,让酒接触到空气,从而产生一层白色酵母薄膜,当地人称为开花(Flor)。
▲ 透明酒桶中的雪利酒,可观察“开花”的形成过程
这层“花”不仅保护了下面的酒不被氧化,还给雪莉酒赋予了独特的香气,让雪莉酒脱胎换骨,从丑小鸭蜕变为白天鹅。
▲ 开的是这种花
神奇的“酒花”让雪莉酒的风格多变,而“索雷拉陈酿系统”(Solera System)则将不同年份的雪莉酒混合在一起,保证了雪莉酒的品质统一。
▲ 一幅19世纪的绘画,描绘了配备有索雷拉陈酿系统的雪莉酒厂
在赫雷斯当地的酒窖里,装有雪莉酒的橡木桶像叠罗汉一样,通常被叠成三层高,每层装有不同年份的雪莉酒。当年的新酒会加入最顶层最年轻的橡木桶中,而当年要出售的酒则从最底层最古老的桶中按比例装瓶取出,然后再依次将年轻一层的酒按比例移动到下一层酒桶中。这样,酒桶的层数越多,最终得到的雪莉酒的口味也越丰富。
▲ 3层酒桶的索雷拉陈酿系统
酒庄将橡木桶叠成三层,并不代表索雷拉的层级只有3层,有的财大气粗的酒庄能将索雷拉的层级叠到14层。每年上市的雪莉酒都是由多个年份的酒构成,所以雪莉酒是没有年份的。而且从理论上说,从索雷拉系统出来的雪莉酒,里边最古老的部分可以追溯到酒厂初建、这个系统刚投入运转的年代。
▲ 大厂有足够的空间和周转资金,能设置超多层的索雷拉
独特且复杂的酿造工艺,赋予了雪莉酒特有的香气和多样的风格。有干型的雪莉酒,也有甜型的雪莉酒;有颜色浅如稻草的雪莉酒,也有色泽深似琥珀的雪莉酒,这与葡萄品种,熟化,陈年等有关,这也更是雪莉酒能让欧洲人为之倾倒数百年的魔力所在。
▲ 不同风格的雪莉酒
雪莉酒的问世,也催生了一个古老的职业Venenciador,他的职责是用一个特殊的名为venencia的杯子从桶中提取雪利酒样品,以确定雪利酒的质量和口感。
如果你去赫雷斯旅行,还能在部分酒庄观看这种传统的表演。
问世近一千多年来,雪莉酒慢慢地跌下了神坛,如今欧美的年轻人对雪莉酒知之不多,更别提远在地球另一端中国了。
▲ 欧美年轻人认为老祖母才爱喝雪莉酒
其实雪莉酒就像一个会让人日久生情的神秘少女,她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口味。但当你开始去了解她背后的历史文化,她的酿造工艺,你再去喝的时候,就像是一股电流击中了你,让你不由地想感叹一声:“啊,雪莉。”
▲ 喝一杯雪莉,品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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