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收下过几个徒儿,却均不理想。他想选到一个既聪明好学又品行优秀,愿为医学事业献身的得意门生,以倾其毕生所学相授。可挑来选去,几年过去仍未能如愿,倒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弄得他茶饭不思,忧虑成疾卧病在床。
一天,一位朱姓同行,领一十四五岁的孩子前来求见,张璐强打精神坐起,朱先生就向他介绍说,这孩子名叫叶桂,祖上世代为医。其父去年过世,就随朱先生学医。朱先生自觉医道不精,不堪为师。所以未到一年就领叶桂来求张老先生收作弟子。
张先生见小叶桂长得虎头虎脑,一双总嫌不够使用的眼睛,精明中透着一点鬼气。他是个不认生的孩子,进房后只说了声“先生您好?”就不经主人允许,随意地摆弄架上书籍和翻阅案上陈放的书稿,显得既不稳重又不懂什么礼貌。
张老先生觉得此子根本不是块习医之料,就故意推托说:“真对不起,老夫如今已是年老多病,身心憔悴,再也无力授徒,你们还是另投高明吧!”
小叶桂见老先生瞧不起自己,就上前躬身一礼道:“师父所得之病,小徒能够为您医得!”
张璐闻听吃惊道:“什么什么,你一个小孩子家能治我病?”
叶桂道:“师父之病,非桂莫能,可咱先要讲好,等医好师父之病,师父必得收桂为徒!”
先生说:“好,就依你所言,你就开出个方剂吧!”
叶桂说:“三天后徒儿将药配好,定与师父送来!”
朱先生对小叶桂如此张狂,早看不下,竟敢在名师面前胡说八道,心里非常生气,就愤怒地呵斥道:“大胆,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也太让人失望了!”
叶桂就朝他挤了挤眼小声道:“我们走吧,请放心,师父这回是收定我了!”
果然,时过三天,小叶桂真的就给张璐送药来了,只见他双手捧了一红纸包儿,打开纸包,里面竟是一个有两碗扣在一起大小的蜜制大药丸,丸上还系有红绳。小叶桂当即就将它吊在了师父床前,说:“此乃治病之药,不须口服,只要师父每天看上几遍即可,此药功效神奇,不用三日,师父自会体察出来。另外此病还当辅以理疗,效果会更好。师父虽病在心里,但必要疗在足上。每晚睡前,让师母在你足底涌泉穴上,用梳子来回划拉几遍,师父便会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对医你病定会大有帮助!好,小徒这就告辞,三天后再来与师父行拜师大礼!”
叶桂去后,张璐坐在床前,抬头看见那个吊着的特大药丸,感到有些百思不解,看着看着,却不由自主地“吞”地一下笑了起来。心想:这小鬼头到底是在给我耍啥把戏,让我老看这个大药丸干啥?我张璐从医已达五十余年,哪见过这么大的药丸,哪听说过有只让看药,不让服药的治病之方?还说是他祖上之方,他已得了真传。真是越想越令人觉得可笑!真是孩子啊,竟天真幼稚到让人忍俊不禁的程度。
自此,每当他看到这个一直吊着的硕大药丸,总是止不住心里想笑。
晚上,当他正要准备睡觉之际,忽然想起了小叶桂让他用梳子划拉涌泉穴之事,更是感到异常新鲜。他当然知道针刺涌泉穴有醒省,开窍之功效,可用梳子划拉起何作用,连他这位盖世名医也都不得而知,那小鬼头却还说有奇异感觉。
他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态和医家惯有的喜于探索习性,当真地就要试上一试。
于是便让妻子用梳子在他脚底板上划拉起来。谁知妻子才刚刚划了两下,就惹得他止不住地“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此后每当妻子划一下,他就止不住要笑一回。笑着笑着,他突然一声大叫道:“我明白了,这小叶桂就是我要选的徒儿!”
妻子嗔他道:“没头没脑,一惊一乍的说些什么呀!”
他却止不住喜悦之情说:“此子能想出以惹我畅笑之方医我心病,实不简单,真可谓‘苦心人天不负’终于让我选到了一个得意弟子!快做些饭来,我现在感到很饿!”
自此,张璐果然病愈且食量大增,但他却不能明白,叶桂仅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为何能知他心病呢?
三天后叶桂来看望师父,张璐按承诺让叶桂行了拜师大礼后问:“徒儿并未与为师诊断,却为何会晓得师父心病呢?”
叶桂说:“是师父自己告诉我的嘛!”
张璐茫然道:“师父心中之忧,连家人尚不愿说,又怎会对他人讲呢?”
叶桂说:“实话告诉师父吧,就在朱师父领我初来那次,趁二位师父谈话之际,我已将师父桌案上书稿从头至尾读够一遍!”
张璐闻听惊讶道:“什么,就那么短时间,你能将我三百多页书稿通读一遍?”
叶桂道:“正是,就因为我读到师父稿后有‘风雨数十载,医道多艰辛。心血铸金鉴,叹无传承人。’诗句后,又见稿后几页字体潦草,墨迹新鲜。师父也面带忧色,眉锁愁云,就料定师父是为不得传人而忧愁成疾。记得我祖父在世时曾说过’忧思者伤脾,必以喜则克之’,所以我就生法以开心之方为师父医治。人说‘一笑可释千愁’嘛,更重要的是在暗示师父,桂即师父要选的徒儿,俺是决不会辜负师父所望的!”
从此以后,叶桂在张家一学就是六年,张璐便倾其所学尽授,叶桂自是如饥似渴,心领神会,融会贯通。直到后来凡闻有长于己的医家,他总会去拜师求教,一生曾先后拜有十七位师父。终于成为清代康熙至乾隆年间的代名医大家,这叶桂便是后来一直被人们誉为神医的叶天士。
作者:尚智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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