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情 丰子恺：人间情味

丰子恺的绘画

近年来，丰子恺的漫画和散文受到了中国人，尤其是年轻人的喜爱。早在20世纪初，王国维、蔡元培等人就倡导美育，丰子恺是美育最重要的实践者之一。他是当时第一本美育杂志的编辑，在艺术理论、散文创作、漫画创作、音乐普及等方面孜孜不倦地工作了50多年。

2018年是丰子恺诞辰120周年。“艺术是为了生活，生活去哪里，艺术去哪里。”丰子恺一生都在践行着以“立人”为基础的大众审美教育理念，这一理念的背后是一个博大的胸怀。就像丰子恺说的“我的心被四样东西占据:天上的神和星，人间的艺术和孩子”。

师从弘毅大师和夏丏尊

1898年11月9日，丰子恺出生于浙江省崇德县桐乡石门镇的一个富裕家庭。他的父亲喜欢阅读诗歌和书籍。因为他是同龄人中唯一的男孩，他的父母非常珍惜他，取了“慈玉”的绰号。1914年，丰子恺考入浙江第一师范，师从李叔同大师学习音乐和艺术，师从夏尊大师学习汉语。

李叔同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成就于一身，其“温婉浑厚、恭敬平和”不仅给了丰子恺音乐艺术上的启迪，而且树立了终生的人格典范。有一次，李叔同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你的画进步很快。我在南京杭州教过书，没见过这么快的进步。”这次谈话对丰子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后来他回忆说:“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下定决心，专心学习绘画，把一生都献给了艺术，再也没有改变主意。”

丰子恺

夏尊对学生很有耐心，很有爱心，“把心放进嘴里”。所以丰子恺说，李先生的“父亲教育”，夏先生的“母亲教育”。

毕业后，丰子恺留学日本，回国后，他和同学们创办了中国教育史上第一所私立美术师范学校——上海学院师范学校，组织了“中国美育协会”，创办了《美育》杂志，并和夏尊、朱自清一起在上海创办了立达书院和明凯书店。

1927年，丰子恺皈依了弘毅大师，并在《由护生》第一集开始与大师合作。丰子恺画画，师父写诗。在师父50大寿之际，丰子恺发表了《由护生为师祝寿》第一集。1940年，他出版了《护生图》的续集，祝贺老师60岁生日。

丰子恺和弘毅大师约定每10年出一集。但是抗日战争时期，从遵义到重庆的路上，他听到师父去世的消息，享年63岁。法师死后，他依然信守诺言。从1929年第一集的出版，到1979年第六集的出版，《被护生》不间断地跨越了整整半个世纪，堪称中国文化史上的奇迹和故事。唯一遗憾的是接下来的四集没有弘毅大师的题词。

“被护生”的目的是劝人珍爱生命，放弃杀戮，从而培养爱心，倡导和平。珍爱生命是手段，养生是目的。保护学生就是保护自己的心。”丰子恺在文章《劳动者唱歌，所以不要毁了自己》中写道。

丰子恺在日本游学期间，对日本漫画家竹久宇美治的简笔画情有独钟。“我记得我20多岁的时候，在东京的老书摊上遇到一本叫《梦二画·春卷》的书，当时就迷上了...这幅小小的几笔画打动了我的眼睛，不仅有造型的美，还有诗的意味……”回国后，丰子恺在浙江春晖中学教书时开始尝试创作这种简单的笔触。

1924年，丰子恺的第一部公开发表的作品《人散后的新月如水》，发表在朱自清、俞平伯主编的《我们的七月》杂志上。画面是茶馆的一角，散了客人，茶几上散落着茶具，卷帘门外挂着一轮月牙...场景很日常，但意义深远。

时任《上海文学周刊》主编的郑振铎非常欣赏:“我的感受...被他带到了一个诗意的仙境，我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在我的心里。”自1925年以来，他陆续出版了丰子恺的画作，题为《丰子恺漫画》，并为丰子恺出版了他的第一部作品集《丰子恺漫画》。丰子恺和他的“丰子恺漫画”成名传播。

丰子恺不屑崇尚象牙塔里的艺术，即知识阶级所欣赏的，彼此欣赏的艺术。“欧化之初，国人对西方视而不见，一切都变本加厉。回国学科学的人，把人当机器。回国学艺的人看到中国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名字叫“浪漫”。所谓“象牙塔里的艺术”就是这个阶层创造的。”

相反，丰子恺主张艺术，尤其是绘画和音乐，要走下高平台，深入社会，从而形成美好的社会氛围。战时，丰子恺受聘于浙江大学教授美术课程。在没有教学设备和教材的情况下，他不仅可以随时吟诗唱歌、即兴作画，而且在讲述艺术理论时还能吸引无数听众。“大概有一百个人，后排没有座位，都站着，像看戏一样。”。

“20世纪30年代，凯子兄弟为了普及音乐、绘画等艺术知识，写了很多文章，编了几本书，让一代知青，包括我这个中年人，在这些方面都受到了很好的启蒙教育。”教育家叶圣陶曾称赞。

对儿童的真正崇拜者

丰子恺对孩子全心全意的爱和欣赏，渗透在他的漫画和散文作品中，令人感动。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儿童的发现”使儿童的地位得到了前空的关注。丰子恺说自己是“儿童崇拜者”。他说:“天地之间最完美的心灵，只是孩子的财物，世间事物的真相，只有孩子才能看得最清楚、最完整。”

1932年底，丰子恺拿出多年积蓄，亲自设计建造了“苑苑苑堂”。“只有住在直立的房子里，才能培养孩子直立的天性”。

“爸爸叫人在院子里搭个架子，上面盖个大竹帘，院子里就晒不到太阳了。我们一大群孩子在竹帘下玩耍，摘了几片芭蕉叶，放在地上，躺在上面，叶子清凉，透过竹帘的缝隙可以看到闪烁的蓝天。我们还把荷花去皮吃，把里面的黄色纤维拿出来，当“烟丝”用，塞到中间空荷花梗里，抽“荷花烟”。丰子恺的小女儿冯一银回忆说。

在丰子恺眼里，一个真正的艺术家，需要有同情一切的能力。“画家的内心永远会与所描绘的物体产生共鸣，分享悲伤和喜悦，一起哭着笑着；如果没有这种深切的同情，光挠手指是做不出真正的画家的。就算他会画画，他画的东西最多也就值一张照片。.....这就是“物我合一”的边界，一切都在艺术家心中。”

在丰子恺看来，孩子是这方面的艺术家。“我们必须在这里表扬孩子。因为孩子大多是最有同情心的。而他们的同情不仅延伸到人类，也延伸到所有的事物，比如猫狗、花草、鸟蝴蝶、鱼昆虫、玩具等等。他们认真跟猫狗说话，认真亲花，认真玩人像(娃娃)，内心比艺人真实自然多了！他们倾向于关注成年人关注不到的东西，寻找成年人看不到的点。所以，孩子的本质是艺术，”丰子恺由衷地赞叹。

丰子恺看到，在儿童世界里，房子的屋顶可以拆下来看飞机；睡床里可以长花草，蝴蝶可以飞出来玩；凳子的脚可以穿鞋子；铁路和火车站可以建在房间里；兄弟姐妹可以当新官上任三把火；天上的月亮会让它落下...这种气场并没有带来成人世界的一丝虚伪和世故。

丰子恺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真心爱孩子:他们笑，我觉得比自己笑得更开心；他们哭了，我觉得比自己哭还难过。他们吃，我觉得比我自己好吃；他们摔倒了，我觉得比我自己摔倒更痛苦……”

丰子恺的文章得到了日本研究者吉川吉吉和谷崎润一郎的好评。1946年，丰子恺回应道:“我不仅像顾说的那样对孩子感到幸福，我自己也是个孩子。”他感叹道:“在中国，我觉得孩子太少了。大多数成年人热衷于名利，痴迷于社会问题、政治问题、经济问题……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咀嚼生活的滋味。孩子们都通过了竞赛测试...像机器人一样，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初的真实利率和兴趣。长此以往，中国将充斥着成年人而没有孩子，甚至婴儿都是世故的老人。”这些话至今仍在流传。

人生三境界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丰子恺携家眷逃往西南内陆。从老家出发，经过浙江桐庐、萍乡、江西长沙、湖南桂林、宜山和广西玺恩、都匀和贵州遵义，最后到了重庆，逃亡了8年。

有一次，丰子恺问儿子詹湛他最喜欢什么，詹湛回答“逃避”——“只有爸爸、妈妈、宝姐姐、阮...阿姨，我们都坐公交车去看大船了”。丰子恺不禁叹了口气:“他能除去世间事物因果之网，看到事物本身的真相。在现实生活中，我也应该知道退网的方法，暂时看事情的真相。哎，我要向他学习！”

作家刘益昌曾在《追忆丰子恺》一文中回忆抗战时期在重庆郊外拜访丰子恺的情景:“当我走进用白陶土粉刷的房子时，遇到了几个孩子和一位老人。孩子们正忙着搓湿泥，而老人则用刀把搓好的泥切成许多小方块……”原来丰子恺在和孩子们打麻将牌。丰子恺解释说:“战时物资紧缺，目前必需品也很难找到，更别说麻将牌了。几个孩子喜欢打麻将，还得自己动手。”

逃亡时，老幼三代的开销全靠丰子恺。没钱的时候，丰子恺一幅幅画出来，卖掉，逃之夭夭。真的没钱。只有孩子把这些年的压岁钱都给完了，全家人才能继续逃亡。

冯一银回忆说，父亲经常带着他们在逃难的时候玩。我父亲教他们背诵古文和古诗，还读了意大利作家阿米库斯的《爱情教育》。每个周六晚上，丰子恺都会召开一次家庭学习会议。他每次从5块钱买蛋糕水果给孩子吃，边吃边讲故事，就取名“五元社”。石门方言中，“五元”和“和”读音相近，故又称“和谐社会”。后来价格涨了，他从10块钱买了东西。石门方言中的“10元”与“磁县”相近，所以学习社改名为“磁县社”。

这真是煞费苦心。“逃难的艰辛，我们的孩子很难理解。父亲的胡子逃走的时候，全是黑的，到了凭祥，已经是三分白了。”冯一寅感慨。

1945年，丰子恺一家终于回到了上海。第一件事是回国向元圆堂进贡，但元圆堂早已被日寇破坏殆尽。丰子恺1947年定居杭州，1960年任上海国画院院长。文化大革命爆发后，他受到了批评和迫害。他于1975年9月15日因癌症去世，享年76岁。他于1978年6月5日被平反。

即使在最艰难的人生境遇中，丰子恺依然坚持暗地绘画，“心大则事小”。

澳大利亚汉学家、《艺术的逃亡——丰子恺传》的作者白认为，在那个伟大的时代，丰子恺是难以归类的:他同情劳动人民，得到许多知识分子的认可；他是虔诚的佛教徒，是自然和儿童的密切观察者；他的艺术看似温和，但往往传达出强烈的信息。

“父亲对人生境界的比喻就像三层楼。第一层是物质生活，第二层是精神生活，第三层是灵魂生活。如果太懒或者走不了楼梯，就住一楼。如果你能过上好日子，你会对奢华的衣服感到满意。其次，那些快乐的或者有权有势的走楼梯爬二楼去玩，或者在里面长期生活的，就是那些专心于学术文艺的，这样的人被称为“知识分子”、“艺术家”。还有一种人，不满足于二楼，然后走楼梯，爬三楼，去灵魂生活。这就是宗教。”冯一寅说。

丰子恺留给冯一银的唯一一幅画，是她12岁时画的一幅肖像。一个耳朵整齐、短发的小女孩在写字，空白处标着陶渊明的一句诗“风华正茂不回来，早晨难回。及时鼓励，时间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