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番碰了壁,王莽便不好再出面,他让堂弟王舜去索要。王舜和父亲王音相似,为人谨饬温厚,深受王政君信任,也被王莽引为腹心。
王舜硬着头皮去见姑妈。王政君这次一改往日的亲切,破口大骂道:“你们父子、王氏宗族,都是靠着汉家才富贵累世,不报答就算了,还趁着刘氏凋零之危,夺取其国。真是猪狗不如!天下怎么会有你们兄弟这样的人?既然你们照着金匮的符命,当什么新朝皇帝,正朔服制都要变,那就去自己刻一个新玉玺,流传万代嘛,何必非要汉家这亡国之玺?不吉利!我是汉家老寡妇,旦暮之间就老死了,正打算拿这块玉玺陪葬呢!你们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
一边痛骂,一边痛哭,八旬老人这番姿态,委实令人同情。旁边的女官们也垂头哭泣。王舜被骂得惊心动魄,眼泪早已止不住,俯身在地上哭。一向庄严祥和的长乐宫里竟然哭声一片。
过了一会儿,王政君的情绪平复了一些,王舜这才抬起头,噙着泪眼,对王政君说:“这事儿我们都和他说过,没用。王莽是一定要得到传国玺的,太后难道真能不给吗?”
王舜这话说得颇有些隐晦,似乎暗示说王莽巧取不得就会豪夺。王政君骂也骂了,她所不能承受的矛盾,是又希望王氏家族永葆富贵,又不想承担颠覆夫家的罪名。所以听到王舜这么说,她确实担心这事儿闹下去也不好收场,对于自己在王莽称帝上起了多么关键的作用,她很清楚。于是她吩咐取出传国玺,但还是不想好好给出去,竟然扔在了王舜面前的地上,说:“我已经老了,还能寿终正寝,你们兄弟就等着被族灭吧!”
总想着左右逢源,这也不情愿,那也不情愿,但最后这也不得不做,那也不得不做;总拖着最重要的问题不解决,幻想着问题会自己消失,直到面临不得不决断的时刻,却已丧失决断的主动权,只能被动选择。王政君的这种优柔寡断,根源于她缺乏政治品质,不能辨识立场,也就没法理解政治的困境就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没有中间地带的,因此导致的结果就是她本人作为政治家的失败。
拿到玉玺,抚摸着被王政君摔去的一个角,王莽依然欣喜若狂,吩咐在未央宫沧池的渐台置酒狂欢。渐台是沧池中的一座高台,多年以后,王莽将在这里被杀死。
王莽也在思考元年正月朔日正式登基的礼仪。这其中有一个重要关节,王政君是汉室的太皇太后,又是王氏的“老祖宗”,那么入了新朝,王政君怎么安排?是继续保持逊政汉室成员的身份,还是成为新室的成员?如果是后者,那王政君的身份是什么?上什么尊号?
别的王公贵族无论怎么安排,时间上都来得及。唯独王政君,非得一开国就得有说法且说清楚才行,不然会影响汉新易代的合法性。不过,前番因为传国玺的事情,王政君正在生气,很难劝她接受新的尊号。
王氏家族不论远近亲疏,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宗室,无不欢喜雀跃。其中有一个叫王谏的远支疏属,想趁着新朝成立的机会谄媚王莽,就上书说:“汉朝已终结,太皇太后不宜称现在的尊号,应当去掉汉号。”这个建议非常及时,正对王莽的心思,他见到这封上书,忽然有了主意。
王莽即刻亲自乘车到长乐宫,把王谏的上书给王政君看。王政君余怒未消,看到这个建议,更加不满,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此言是也!
这是一句反讽1,王政君估计王莽接下来就要借题发挥,准备去掉自己的汉家尊号,她想好了决不答应。
没想到,王莽却比她更生气,说:
此悖德之臣也,罪当诛!
王莽居然说王谏是不道德的大臣,而且该判死罪。王政君十分吃惊,不知道王莽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莽回到未央宫,公开指责王谏悖德。
群臣也糊涂了,这马上就要开国,传国玺都拿到了,王莽为什么还要维护王政君的汉家尊号?
有个叫张永的人看出了端倪——王莽当然要废掉王政君的汉家尊号,但不希望世人觉得是他主动做的。王谏上书,王莽是批还是不批?这件事和王莽受禅一样,都得是迫不得已而做,是天意才行。张永很快献上一块铜璧,上面依稀写着一行符命:“太皇太后当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2。王莽见此大喜,下诏群臣说:这行文字不是人工刻画,而是自然形成的;文母,意味着太皇太后将是永远的“新朝之母”。这是天命,不敢不接受。
王政君见此符命,不知道是真的相信,还是顺水推舟,总之接受了新的尊号。
给王政君的新印玺马上被制作出来,张永因为这个功劳被封为子爵,爵号为“贡符”。王谏却被迫服毒而死,他的死是因为妄议尊号,还是因为上书所言的事情太过直白,揭露了王莽的真实意图而令王莽备感冒犯,恐怕不言而喻。
时间的开始与历史的终结
始建国元年正月初一。
未央宫。
公侯贵族和公卿士大夫们挤满了前殿,凡是有资格上殿的几乎都来了。大殿正中,坐着的是汉室的皇太子刘婴,快四周岁了。他的身后是负责保育的宦官中傅;身旁的帷幕后面坐着太皇太后王政君,已经快八十周岁了。这一老一小很少同时来前殿,此番场景并不多见。
王莽立在殿下,神色肃穆,冠冕堂皇。
时辰一到,王莽在礼官的引领下,走在公侯卿士的最前面,手捧“新室文母太皇太后”的印玺绶带,恭敬地呈献给王政君,以替换原来带着“汉”号的旧印玺。
王政君接受了。作为汉室最尊贵的一员,她认可了符命,也认可了汉室的终结和新室的肇兴。
接下来,王莽以新朝皇帝的名义,正式宣读给刘婴的策书,这封模仿《尚书》的策书成为后世禅让诏书或策书的模板,也告知了新朝对汉室的安置方案:
皇族被降杀一等,按理应该降为王。但因为周王是天子,追慕周朝的王莽认为汉朝“诸侯王”的设置不符合周政,把王爵一概取消,皇帝下面最高的爵位就是公爵。所以汉朝的诸侯王全部降格为公爵。
刘婴被封为定安公爵,享万户采邑,按照今文经学的说法,天子千里,公侯百里,所以定安公国也是方圆百里。今后,刘婴可以在定安公国继续采取汉朝的正朔、服色,立汉朝宗庙以祭祀。而且,世袭的定安公爵不是新朝的“下属”,而是“永为新室宾”3,就是说新朝对定安公待以客礼。史书没有记载王莽是怎么对定安公待以宾客之道的,从后世禅君往往拥有“上书不称臣”“以天子礼祭祀”“载天子旌旗”等礼仪上的特殊礼遇来看,对刘婴也可能有类似安排。
这与从前汉廷封商、周的后裔为公是同样的性质,都是基于儒学“通三统”的主张。汉朝的三统是商、周、汉;新朝已经建立,三统就成了周、汉、新。商朝后裔的封爵退出“三统”之列。所以,除了定安公刘婴外,周的所谓后裔姬党,曾被汉室封为卫公,现在改封章平公,同样是“新室宾”。商的所谓后裔孔弘,曾被汉室封为宋公,现在退出“宾”的序列,降格改封为章昭侯。
按照儒家的设想,“通三统”并不只是形式,还要求现任统治者善待前代皇(王)族,吸取前面两朝的“治理经验”,而不是一味地改弦更张。这也是为了本朝终结后,继任的朝代也会以同样的善意来对待自己。
安置完刘婴,王莽让汉平帝的皇后,也就是自己的女儿继续留在汉室,号定安太后。
宣读策书完毕,王莽亲自上殿,满脸泪水,唏嘘感慨,一幅迫不得已的样子,紧紧攥着刘婴的手,显得用情极深。刘婴懵懂而紧张地站了起来,听王莽说:
“当年周公摄政,最终还政成王,今天我却迫于天命,不能遂了我还政于你的心意啊!”
刘婴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他应该觉得有些坐不住了,想早点结束。他的眼睛望向服侍他的中傅,中傅见王莽话已说完,上前牵着刘婴的手,缓缓走下大殿,随后领着他转身面向已经在大殿坐定的王莽,施了臣下之礼。
汉朝自此终结。
新朝自始建国。
“始建国”这个年号并不简单。汉朝自从汉武帝太初改制,正式启用年号纪年4,古代皇朝从此进入定期改元的年号时代。
但“始建国”不太一样,这个年号模仿了“始皇帝”,意思是新朝在这年创建,也就从这一年开始纪元,此后就是始建国二年、三年、四年……就像始皇帝所设想的秦二世、三世……直到万世而不绝,王莽也打算“始建国”亿年也不完5。这种做法,更类似以耶稣诞生为起点的公元纪元。至少在始建国元年,王莽并没有考虑过以后要定期改元。
始建国,寄托着王氏家族永恒继承的信念,也意味着纯正的儒家天下从此开始,今后再也不会改变。时间开始了,历史已经终结6。
这一刻,王莽五十四岁。
“必也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那些停留在旧时代里的名词,也要全部改变。例如新的“九卿”设置里,大司农改为羲和,因为这是传说中的日神,更是《尚书》里的历官,而太阳和历法关乎农业的好坏;大理,曾叫廷尉,掌刑狱,改成作士,因为《尚书》载“咎繇(皋陶)作士”;太常改为秩宗,大鸿胪改为典乐,少府改为共工,水衡都尉改为予虞,也都出自《尚书》7。地方上的官名也一并更改,如郡太守改为大尹,都尉改为太尉,县令或县长改为宰,御史改为执法,等等。
最有意思的,是把长安改称常安;把未央宫改称寿成室,其中的前殿改称王路堂;把王政君所居住的长乐宫改称常乐室。不过,为了叙事的便利,下文除特殊地方,常安仍写作长安。
以往汉朝的瓦当、镜子上常有一些吉祥的词儿,比如“长乐未央”“长生无极”之类,这些词也跟着变了。多年以后,距长安千里之外的西伯利亚出土了新莽时期建筑物的瓦当,赫然写着“天子千秋万岁,常乐未央”8。这倒说明,新朝初建国时,其触角已经抵达帝国的边缘。
把公车门、司马门一共四个宫门改称王路门,门内设置了三个标志物:进善之旌,非谤之木,敢谏之鼓。就是允许人们到王路四门反映情况,包括建议、批评以及告状。还派了四位谏大夫常坐在王路门下“接访”,犹如后世的“信访部门”。
名称的变化固然只是形式,但会给臣民耳目一新的感觉,仿佛一切真的都变了,而且越变越好。
刘婴也在其中,他倾听着这些“除旧布新”的诏令一道接一道地发布,一句也听不懂。他也不知道,虽然他被封为定安公,但他永远抵达不了他的领地。王莽已经把长安城里的明光宫改为定安馆,让定安太后居住;又把大鸿胪的府邸改为定安公第,这才是刘婴实际居住——不,被软禁的地方。
这座房子被专门看管,刘婴没有踏出大门的权力;他的保姆、奶妈以及所有的侍者,都被命令不得与刘婴说一句话;即使在定安公第,刘婴也被限制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外界的一切风景和人世皆不可见,以至于王莽覆灭后被放出来时,连六畜都不认识。对待刘婴的态度,把王莽内心深处的阴暗表现得一览无余。
王莽对待禅君的“心法”9,也被后世所继承。东汉的汉献帝禅位后,被曹魏监禁,直到曹魏禅位给晋武帝后才被放出来。明朝朱棣夺取了侄子建文帝的帝位,对建文帝的儿子从两岁开始拘禁,不允许任何人和他说话。
此刻,始作俑者王莽已经与刘婴相“揖别”。殿中的公卿百官纷纷垂泪感叹,也不知是因为见证了历史,还是追悼汉朝的灭亡,抑或可怜这个四岁的男童,或是感动于王莽的伟大。
安置刘氏宗室
还是这一天,王莽在大封群臣、为地方州牧郡守晋爵的同时,专门对刘氏宗亲下了一道诏令:
诸刘为郡守,皆徙为谏大夫。10
所有担任郡守“实职”的刘姓宗亲,全部改为谏大夫。郡守是二千石的高官,集地方大权于一身,昔年东郡太守翟义仅以一郡之地起兵,就掀起不小波澜。谏大夫只是一个六百石的中低层官员,而且没有治权。所以,王莽这一条措施足以消除刘氏宗亲的实质威胁。
在当时人的历史视野里,还从来没有过处置庞大前朝宗亲的先例。秦没有分封,地方上没有宗亲;周是缓缓颓败的,也不涉及类似问题。王莽开了先例,他对刘氏宗亲的态度,总的来说复杂而含混——心存不安,着意打压,又故作宽容。
撤掉所有刘姓的郡守,解除地方上可能的威胁,就是他着意打压的表现。
但王莽对汉室宗庙表达了极高的敬意。
他下诏说:我是在高帝庙里、高皇帝的灵前受禅,这个恩情绝对不能忘。今后,虽然汉室的宗庙祭祀降格到定安公国,但毕竟汉帝陵都在京师附近,长安城内现有的陵园、庙寝等,继续保留和祭祀。我每年九月还要亲自到高、元、成、平这四个庙里祭祀。以往由汉宗正管理的宗室人员,改由京兆大尹管理,不得降低原有待遇,各地的州牧主官,要多慰问,免得有人趁着禅代之机欺负他们。
平心而论,王莽的做法是存有温情亦合乎仪礼的。后世改朝换代,能够优待前朝宗亲的委实不多。王莽的时代是帝制初期,人们还残留着三代以来的观念,把曾经的皇族或王族看作古圣王的后裔,具有一定的神圣色彩,也就没有屠杀的念头。再就是到了帝制末期,清帝退位,走向共和,各族群已是国民而非敌寇,也不会杀戮11,所以民国政府也对清室予以优待。
在这一头一尾之间,能优待前朝的屈指可数。曹魏受禅后,参照王莽的做法安置汉献帝,还算宽容。南朝齐与梁、隋与唐,皇室凭着还是亲戚,仍然不吝杀戮。其余大都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如朱温对唐皇室近支的屠杀,清初对明宗室的追杀,已是常态。能够多少在政策上相对优待的,也就是赵宋对后周了。
此外,王莽笃信灾异、祥瑞、符命、谶纬、厌胜之类,除了上述安排,在剥夺实权和保持待遇之外,他格外关注另一个点—汉朝的象征之物,包括能够唤起人们旧日记忆的物品。
早在居摄期间,王莽曾主持一次货币制度改革,铸造了两种刀币,一种是契刀,面值五百个五铢钱;一种是金错刀,面值五千个五铢钱,这金错刀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错金货币,很是精美。但是,始建国之后,王莽却说,“劉”这个字里,有“卯金刀”,刀币就是“金刀”,于是把刀币废除了。
至于“卯”,汉朝人习惯佩戴一种饰品叫作“刚卯”,最早大概是桃木所制以辟邪,后来用白玉、象牙、黄金之类来做。西汉后期,“刚卯”常常和形制相似的“严卯”凑成一对佩戴,用来辟邪驱鬼,“刚卯”主要用来防病,“严卯”用来祛病。王莽认为“卯”字对新朝不吉,从此禁止佩戴。
这种象征物看似荒诞不经,其实在政治文化中屡见不鲜,清朝的文字狱仍然遵循这种逻辑。把政治予以象征化,也的确是中国古代政治文化的一个特征,塑造了古代中国人在生活中泛政治化的倾向。
所以,到了东汉,中兴的刘氏皇族不仅恢复了“双卯”,还要求大臣必须佩戴。这与王莽的禁止佩戴是一体两面。
尽管如此,大多数刘氏宗亲对王莽的安排应是满意的,作为“前朝余孽”,不仅没有被清算,而且待遇不减,足以被笼络。但仍有极少数刘氏贵族心怀不满。
这一年的四月,原汉胶东王子、徐乡侯刘快,纠集了数千人在当地12起兵。
刘快的兄长刘殷是继任的胶东王,封邑在即墨。王莽即位后,他刚刚被降格为扶崇公爵,封邑没有变化。刘快很可能在起兵前找兄长商量过,但刘殷没有同意。所以,刘快起兵后竟然先攻打即墨,这大概因为即墨是胶东的大城,又是刘氏封国,打下来可以扩充势力。结果,刘殷紧闭城门,而且亲自向驻在即墨的新朝官员自首。即墨的官民对刘快的义兵也很不欢迎,将其击败。
刘快逃到琅琊郡的长广县13后可能就被杀了,叛乱很快平息。
王莽知道后很是欣慰,只捕杀了刘快的近亲,其他人概不追究,给平叛的死难者发放抚恤金,每人万钱之多。刘殷因为忠诚,公国被扩充到方圆百里、食邑万户,规格和定安公国一样。
真定国的宗室刘都等人也密谋发兵,尚未起事被发觉,参与者悉数被杀。陵乡侯刘曾、扶恩侯刘贵等宗室也先后起兵,无一例外都迅速失败,成为刘氏宗亲武力反莽的夕阳残照、零散星光。
作为一个阶层和势力的刘氏宗亲,对王莽确实已没有直接威胁。绝大多数臣民对汉朝的灭亡也没有多少哀伤痛惜,“人心思汉”在这个时候是不存在的。
但是,打着刘氏旗号、别有企图的人,反而多了起来。
就在刘快起兵失败不久,长安城的大街上,有个疯女人在街头大声喊:
高皇帝大怒,趣归我国。不者,九月必杀汝!14
她就像被刘邦附身一样,喊的是要王莽速归还我国,不然,到了九月必然弄死你。她一边走一边喊,哪里人多去哪里,很快就被官家发现捉拿,事情也迅速禀报给了王莽。
一番审讯,只知道这个疯女人名字叫“碧”,既没人指使也没有“必杀汝”的能力,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疯子。但王莽靠祥瑞起家,尤为忌惮灾异,他心中大概会想,这不就是灾异吗?因此很不愉快,杀掉了这个女人。查办这个案子的掌寇大夫陈成引咎辞职。
这件事情令王莽开始反思对刘氏宗亲的政策,元年初,为了保证政权交替顺利,新朝给予了刘氏优待,一年来,新朝政权已经很稳,民心民意也在王莽这里,那么有些优待可以收回了,这不仅能够进一步消除刘氏宗亲的威胁,更重要的是避免有人总是拿刘氏和汉室做文章。
汉室宗亲里,原来的诸侯王们最为显眼,他们现在都是公爵,地位很高,也就容易被利用或是蛊惑。这些人总数不多,大概是二十二个,打击一下也不会引起刘氏宗亲的反弹。王莽就逼迫刘氏公爵主动献出印绶,放弃爵位,自愿为民。
果然,到了始建国二年(公元10年)初,这二十几个曾经的王,除了广阳王刘嘉、鲁王刘闵和中山王刘成都,因献过符命神瑞被封为新朝的侯爵,其他诸王没有一个提出异议。
与此同时,王莽对周边的藩属国也进行降格,把西域、西南的国王们降为侯,收回了汉朝册封匈奴的“玺”,换成“章”,导致周边各国对新朝的叛乱,原本和平的周边环境因为礼仪上的冲突而终结,战争开始了。
在西域,情况尤其复杂。西域都护但钦紧张地盯着西域诸国与匈奴的暗通款曲,他的都护司马刚刚在一场冲突中受伤,匈奴的进攻是迟早的事。偏偏这时,另一位西域高官戊己校尉刁护病了,西域局势开始动荡。这年九月辛巳日15,刁护的属官校尉史陈良、终带,以及属下司马丞韩玄、左曲侯任商担心匈奴大举进攻,抱怨王莽的政策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干脆趁机杀掉了刁护及其亲属,叛逃到匈奴。陈良、终带被匈奴委任为乌贲都尉。
值得注意的是,陈良等人叛乱的旗号是“废汉大将军”,意思大概是“汉朝虽然没了但我们还是汉朝的将军”。这就引起了新朝的关注。
又过两个月,十一月的一天,立国将军、成新公孙建乘车在长安城内行驶。熟悉的人都知道,孙建早在王莽当大司马时就被倚为“爪牙”,恩宠始终不衰,是王莽最信任的人。突然,孙建的车驾被一名男子拦住,孙建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禀报,没想到拦车的人神色高傲,并不是来报告,而是通知孙建,说自己是汉成帝小妾的儿子,名叫刘子舆,还说:
刘氏当复,趣空宫。16
扬言恢复刘氏天下,由他来继承,尽快把未央宫空出来!
孙建当即收系这个“刘子舆”,一查,只是长安城普通居民,姓武,人称武仲,类似于后世说的“武二郎”。
此人和去年在闹市叫喊的女子“碧”一样,大概也是疯子,但此人更令王莽忧虑。汉成帝没有子嗣,这恰恰给了那些冒充子嗣的人以良机。伪继承人这种事,从秦末的“诈称公子扶苏”到汉昭帝时的“伪卫太子”,并不鲜见,每次都是重要的政治事件。古代没有DNA检测技术,自称的继承人如果被广泛承认,假的也是真的;不被承认,真的也会是假的。例如,汉宣帝的血统在史书中被记录得极其详细,反而会让后世怀疑这是事后的弥缝,因为汉宣帝的祖父刘据死时才37岁,古代结婚生育早,养孙子不是不可能,但这血统犹如藕丝,实在太细。再比如俄国罗曼诺夫王朝历史上有多个伪皇太子,其中的伪季米特里一世还成功加冕,当了近一年的沙皇。
在孙建的建议下,王莽决意继续降低刘氏宗族的地位,彻底消除汉朝痕迹。
他把长安城内的汉宗庙全部罢祀。高皇帝是新朝的“禅君”,最为特殊,就依据“通三统”将灵位移至明堂祭祀;汉元帝和王政君夫妇一体,可以比照祭祀;汉成帝是王莽的表兄弟,汉平帝是王莽的女婿,这两位不必专为宗庙祭祀。
他还把所有刘氏的侯爵全部废除,按照实际的封邑户数,该是子、男爵就封子、男爵,其中凡是在官府里担任官吏的,不论大小,都免职回家等待分配。
不过,曾经献过符命或是参加过平叛战争的三十二个刘姓宗族及其同宗,保留了原有爵位,前提是改姓为王。例外中的例外是刘歆,他现在是王莽的亲家,女儿刘愔17嫁给了王莽的儿子王临,所以不宜改姓,以免违背“同姓不婚”的惯例。
刘姓宗室的安置,王莽花了将近两年时间,至此才告完成。
这些事情,王政君应该不太清楚。因为,自从始建国之后,她的身边除了服侍人员,几乎没有刘氏家族的成员能够像从前那样凭通籍出入长乐宫了。
当然,这些政策的变动对大多数早已降为普通臣民的刘姓宗室后裔来说,没有什么影响。比如刘秀,他这一年刚刚五岁,对发生的一切还茫然无知。
扩大的王氏宗室
龙首原上,北辰星下,汉宫已经换了新主。
寿成室的王路堂和其他宫殿,都被营造出喜庆的气氛,和谐的黄色调已和昨日汉家的红色不同。王莽从座位上起身,注视着附身在大殿之下的两个儿子、六个孙子,想着妻子此刻正在后宫,盛装等待承接皇后印绶的消息,他的心情应该是愉悦的。
他们将从汉朝的贵族变成新朝的皇室。
但是,新朝“第一家族”的成员们,可能并不会为新身份而喜悦。
王莽的妻子王氏是汉朝宜春侯王咸的女儿,被立为皇后。她为王莽生了四个儿子,在被奉上皇后玺绶的时候,会不会思考儿子们的命运?长子王宇在吕宽大案中自杀,次子王获在王莽遣就国时自杀,如今只剩下两个。她常常以泪洗面,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了。
小儿子王临被立为皇太子,按照顺位,应该立老三王安。但王安被封为新嘉辟。辟,是国君、君主的古称,《尚书》里常见,就是“复辟”里的辟。王莽找出这个周代旧称,用来封建新朝次于皇帝、高于公爵的爵位,以替代汉朝的“王”。
为什么不立王安?虽说有符命的考虑18,但史书说王安“颇荒忽”19,这当是主要原因。但他究竟有多糊涂、多么不中用,才能让王莽放弃他呢?想来,面对两位亲兄长和一位堂兄的自杀,王安要么是精神受到刺激而疯癫,要么是佯狂而自保,总之不能或不愿意当这个皇太子。
妻儿如此,女儿如何?
曾经的汉平帝皇后,如今的定安太后,也不买王莽的账。王莽称帝是建立在她丈夫汉平帝之死上面的,她就不可能对王莽的即位欢呼雀跃了。当王莽为了彻底与汉朝断绝关系,把她的名号改为“黄皇室主”,意思是新朝公主,希望她再嫁时,这更加惹怒了女儿。她坚持与刘氏的关系,与王莽日益疏远。
其他的皇室成员,比如死去的王宇有六个儿子,都被封为公爵,但他们年龄都还小。此外,王莽还有私生子和私生女,但现在不便于让他们站出来。
皇室如此不振,对皇帝来说就不太妙了。
刘氏虽然衰落,但涵养两百年,根基十分深厚。上层,有刘歆这样的新朝贵族;中下层,即使没有爵位和官职,即使沦为编户齐民,也属于豪杰、富户、太学生。相比起来,王氏宗族在地方上几乎没有势力。
这是王莽的隐忧。
宗族枝繁叶茂,统治会更稳固。在皇室凄凉的气氛里,王莽能依仗的就是王氏大家族的成员了。他按照五服的次序,和他最近的“齐衰”封为侯爵,其次“大功”封为伯爵,再依次为子爵、男爵,堪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他权力圈子之内的亲属成为顶级显贵,如堂兄弟、汉安阳侯王舜封为安新公,位列四辅,勋位属于最高的上公;堂兄弟、汉成都侯王邑封为隆新公,位列三公。他俩是新朝立国功臣,自与一般亲属不同。
早在汉平帝时期,朝中已经遍是王氏子弟,这些被封爵的王氏宗亲,应该有不少一直是郎、尚书、侍中之类的中朝内臣,或是曹、掾、史等外朝吏员。但从九卿、郡守之类的实权官职看,王氏宗族的人并不多。
宗族的繁衍需要时间,王莽等不及,他决定扩大宗亲的范围。王莽既然认舜帝为始祖,而同为舜帝后代的除了王姓还有姚、妫20、陈、田四姓氏,王莽就下令纳入同族,“名籍于秩宗,皆以为宗室”21。这就把宗室的范围一下子扩大了。例如,他的心腹陈崇就因为姓陈,所以摇身一变成了王莽的“远亲”,不仅被封为统睦侯,还作为西周所封陈国的后裔,在家中设置陈国的祭祀。当然,没有足够的爵位可以分配,但五姓可以世世代代免除赋税徭役。这个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在地方上和乡村里。
政治的核心就是划分敌友,王莽这个举措扩大了自己的统治基础,特别是笼络了地方势力,从而能够一定程度上对遍布天下的刘氏宗族形成抵抗。
不仅扩大宗室的范围,王莽还要把所有古圣王的后裔都拉到一个阵营里。
在始建国的第一天,他已经下诏,把黄帝、少昊、颛顼、帝喾、尧、舜、禹、皋陶、伊尹等古圣王的后裔封为级别不等的贵族,当然,这些“后裔”只是观念上的,未必与古人真有什么血缘关系,有些古圣王只是传说。但在当时,圣王谱系被普遍相信。王莽把圣王谱系从黄帝延长到刘氏、王氏。这样不仅又拉拢一批人,而且抬高了王氏家族的地位,意味着王氏家族也迈入圣王家族之列。
王莽耗尽心机,绞尽脑汁,使宗族势力看上去强大了许多,但这可能是虚胖。因为多年以后,王莽穷途末路时,除了真正的家人,四姓宗室并没有赶来救援,也没有哪个圣王的后裔陪他殉葬。这是因为,王莽称帝的真正推手是无形的经学主张,他真正的统治基础是儒家士大夫们。这些人不是血缘的集合,而是经学或者说意识形态的聚拢。
一朝天子一朝臣
后人有言:一朝天子一朝臣。
但此时此刻,站在朝廷上的官员都是昨日的汉臣,他们不仅没有被“洗牌”的担心,反而满怀论功行赏的期待。因为,正是他们把王莽送上了帝位。大殿里,他们满面肃穆,眼神交汇时,彼此显出会意的神色;他们可能会注意到身边多了两三个陌生面孔,照理说今日来到王路堂的都是高官重臣,本不应有陌生面孔出现,但这种疑惑很快就被堂上的皇帝所吸引……
他们的君主,他们的皇帝,眼珠微微外凸,双眼因为连日劳累充满血丝,但声音仍然很洪亮,只是有些嘶哑。他挺胸抬头,俯视众人,即使坐着也显得神气高贵,只见他向左右示意,侍从连忙把一样东西恭敬地呈了上来。
王莽也十分恭敬地将这样东西放在面前的御案上,原来,就是几天前哀章送到汉高帝庙的铜匮。当然,在王莽的口中,它已经被叫作金匮了。他轻轻打开,拿出符命,众人蓦地想了起来,前几天受禅公布符命,上面写了十一个人的名字。
熟悉王莽的人知道,既然符命上写了,那这十一个人必将组成新朝的施政班底。他们的名字已非秘密,众人关心的,一是这些人谁居内朝谁在外朝,官职爵位谁高谁低,权力分配孰多孰寡;二是符命里提到的王兴和王盛,又是何许人也。
早在安汉公时,王莽就搭建了自己的权力班底,当时是“四辅三公”。内朝四辅,分别是太傅王莽、太师孔光、太保王舜、少傅甄丰;外朝三公,是大司马王莽、大司徒马宫、大司空王崇。王莽一身兼二任,权力最大。他身边还有一个小圈子,“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歆典文章,孙建为爪牙。丰子寻、歆子棻、涿郡崔发、南阳陈崇皆以材能幸于莽”。从安汉公通向皇帝的路上,这些人都曾立下不小的功劳。
现在,这些功臣理应被犒赏。
皇帝以摄政时期的“四辅三公制”为基础,正式建立了新朝的执政班底,后人称为“十一公爵制”22。但人选公布后,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几家欢乐几家愁”。
所谓十一公爵,就是内朝的四辅、外朝的三公、军事的四将,都是公爵,人数是金匮符命上写的十一人。
四辅位上公,地位最高,是皇帝的内辅。四辅最具神性,分别与四岳、星宿、天象挂钩,协理阴阳天道,整整齐齐宛如天官(见下表)。这其中:
太师,对应着岁星也就是木星,方位是东,主面貌庄敬(肃),协理雨水适度,不要太涝,主青阳之光,观察日影以建立日晷;
太傅,对应着荧惑也就是火星,方位是南,主洞察明哲(悊,即哲),协理暑气适度,不要太热,主红赤之光,研究声调以制定音律;
国师,对应着太白也就是金星,方位是西,主言语服从(艾),协理阳燥适度,不要太旱,主白色之光,权衡轻重大小以确立度量衡;
国将,对应着辰星也就是水星,方位是北,主耳聪精明(谋),协理阴寒适度,不要太冷,主青黑之光,推定星辰行度以规定漏刻。
由此看来,“四辅”就是皇帝的辅佐,在皇帝身边协理阴阳四季寒暑,制定的是关乎时间、音律、度量衡、星象等皇朝最基本的制度,调和宇宙的秩序,带有五行、五色、方位、占星术相关的神秘色彩。这显示,新朝的皇帝和秦汉的皇帝有些不同,带有更多神性和神秘色彩。
四辅的人选,和旧四辅相比,除了皇帝本人和已死的孔光外,王舜留任,升格为太师;平晏本来就是皇帝心腹,新进为太傅。但大家万万没想到,曾经的四辅之一、少傅甄丰却被踢了出去,那个献符命的平民哀章居然一步登天位列其中。
甄丰想必极为不悦。但他或许还留着期望—四辅负责内朝,那么外朝理应有自己的份儿。果然,接下来宣布的是“三公”,的确是外朝的主官,且同样与天象挂钩:
大司马,对应月亮,属刑杀,如皇帝左腿,要达到武功的祥瑞,主管天文,负责敬授民时,努力农事,以求丰收;
大司徒,对应太阳,属德恕,如皇帝右臂,要达到文治的祥瑞,主管人道,负责教化育民,以身作则,移风易俗;
大司空,对应北斗,属正义,如皇帝内心,要达到河图洛书那样的太平祥瑞,主管地理,负责治理水土,葆养山川,繁殖鸟兽草木。
三公各“分管”三个卿,大司马辖司允、纳言、作士,大司徒辖司直、典乐、秩宗,大司空辖司若、予虞、共工,合起来正好是九卿。每个卿又置三个大夫,每个大夫下面又置三个元士。
这就构成一套极为对称且符合术数之美,但也令人颇觉僵硬的政府机构: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
由此看来,三公是政府机构的首脑,在外朝抓具体工作,调和的是人间的秩序,其神性弱于四辅。如果比拟的话,四辅相当于西汉的大司马,承皇帝之意居内朝辅政;三公相当于西汉的丞相、御史大夫等,居外朝施政。
三公的名单里,甄邯、王邑本是皇帝心腹,王寻是新进的宠臣,但竟然还是没有甄丰!看到兄弟甄邯位列其中,甄丰更感到很不舒服。但眼下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认真聆听后面的人事安排,十一公爵的四将也随之公布:更始将军:广新公甄丰;
轻车将军:奉新公王兴;
立国将军:成新公孙建;
前将军:崇新公王盛。
甄丰终于等到了自己,虽然位于四将之首,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除了被排挤出四辅三公外,尤其令他难以忍受的,是王兴和王盛。
大典开始之前,甄丰等旧臣已经注意到他们中间有几张陌生面孔,模样倒是很周正,有福相。现在答案已经揭晓,其中就有王兴和王盛。因为这两个名字太过普通,所以,符命最初公布时,谁也不知道他俩是谁。
这当然难不倒王莽,他令有关部门把长安城里叫这两个名字的人都找出来,再根据面相进行占卜,找出最有福相、最能应和新朝德命的两个人。于是,在长安市里卖饼的王盛、在城门担任城门守将属官的令史王兴,被王莽亲自敲定,入列符命所说的新朝十一大臣。其他的王兴、王盛们,也因为沾了这两个令名的光,都被拜为郎,进入中央当“公务员”。
没错,王盛是商贩,王兴是小吏,但符命的神秘之处,就在于能够预知未来。
两人容貌非凡,有贵人之相。所以,谁敢说他俩将来不会成为新朝的中流砥柱呢?
而且,王莽还将孙女王妨嫁给了王兴,想来这位王兴应该器宇不凡。
甄丰不得不承认,这大概就是命运吧。他对和王兴、王盛同在四将之列这个安排极为不满。他可能会后悔,当初那么努力帮助王莽,并未设想过他会取汉帝而代之。当然,木已成舟,无可奈何,但自己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还遭到了羞辱。
后面宣读的人事安排,甄丰渐渐充耳不闻了……
这天是新朝开国第一天,对官爵的安排本身就有论功行赏之意。皇帝安排好中央的官爵体系,把各级官职按照儒经进行了更名,也没有忘记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曾经,在翟义等人叛乱时能够坚定站在王莽一边、积极参与平叛的州牧郡守,如今得到了报偿,担任州牧的都封为男爵,郡守封为附城。
甚至早在汉成帝时期提携帮助过他的人,如当时的长乐少府戴崇、侍中金涉、胡骑校尉箕闳、上谷都尉阳并等,虽然已经过世,但他们的儿子一律封为男爵。
王莽尤其不能忘怀的,是一个久未出现的名字:孔休。孔休是他被赶回新都国时的国相。王莽派人寻找孔休,诚恳地邀请他来担当国师,但孔休闭门称病,使者连面都没见上。王莽没有怨恨,只是倍觉惋惜。
一个不忘旧情的领导者,不仅会赢得故人的尊敬,也会俘获现在下属的心。至于他对甄丰为什么如此处理,史料缺乏,很难猜测。
新朝中央政权体系的构建,显示了王莽对符命等神秘主义的遵循,昭示历史上第一个儒家神学政权的诞生,也意味着大规模儒家性质的改革即将开始。王莽居摄期间,对祭祀、明堂等制度已经基本改革完毕,货币制度改革也已经启动,改革成果帮助他收获了臣民和舆论的支持。
现在,新朝要继续推行货币改革,还要尽快启动限制奴婢数量、恢复井田制、改革专卖制度等能够一举解决贫富分化、地位差别的一揽子措施。新朝,不仅仅意味着新的皇朝、新的帝王、新的国号,更具备着永恒、终极的意义。
一旦改革完成,社会上一切不正义都将不存在,历史将终结,进入太平世。
从皇帝到平民,都对这个前景心怀憧憬。
以往只在经书里记载的太平世,就要在圣王的治理下启幕了。
注释:
1 颜师古说:恚怼之辞也。
2 王谏、张永事见《汉书·元后传》,第4033页。
3 《汉书·王莽传》,第4099页。
4 辛德勇:《建元与改元》,上篇《重谈中国古代以年号纪年的启用时间》。
5 同上,下篇《所谓“天凤三年鄣郡都尉”砖铭文与秦“故鄣郡”的名称以及莽汉之际的年号问题》。
6 胡风、福山。
7 王莽参用今古文。
8 林剑鸣:《秦汉史》,第674页,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
9 顾颉刚:《秦汉的方士和儒生》;杨永俊:《禅让政治研究》。
10 《汉书·王莽传》,第4101页。
11 当然,民国对清室的优待也有复杂背景,如以优待换取退位等。
12 徐乡,今山东黄县附近。
13 今山东莱阳、平度附近。
14 《汉书·王莽传》,第4118页。
15 公元10年9月15日。
16 《汉书·王莽传》,第4119页。
17 愔,音同音。
18 王莽说,居摄时,见到过有符命称王临为洛阳之主,而洛阳是天下之正中,所以预示着王临为太子。王莽早有迁都洛阳的打算,这符命,也可能是王莽迁都的提前安排。
19 《汉书·王莽传》,第4099页。
20 音同归。
21 《汉书·王莽传》,第4106页。秩宗,即汉太常。
22 徐冲:《西汉后期至新莽时代“三公制”的演生》。
本文授权摘自张向荣《祥瑞:王莽和他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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