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tris红酒】长篇小说连载《大海道》第八章

《大海道》

姜语杰

第八章教会疑惑

陈海滨看手指就知道是阿拉伯女杀手，那食指指甲是昨晚自己弄断的。

只是没想到她转眼间已换了一副装束，黑色的紧身衣不知到哪去了，让人止不住地从心底吹起口哨来。一头乌黑的披肩发也变成了褐色的梨花烫，精致的耳垂上也凭空多出一对纯银大耳环。助祭模样的马岛人平静地为她开了门，如同迎接一位深夜到访的老朋友一样。而她也仿佛变了一个人，谦恭有礼地说自己贪看风景不小心迷了路，请求收留。

助祭还是不说话，默默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就把二人一起往里头领。充当了不速之客的阿拉伯女子，飞起一双秋水盈人的眼睛，朝秦岸瞄了一眼。

秦岸微微一笑，置之不理。走进空旷的礼拜堂，秦岸难免咋舌。他没想到一个十几个人的村子，居然能拥有如此华美的教堂。教堂四壁、屋顶、窗户玻璃上，都有非常精致细腻的绘画。一男一女两位不速之客，都用心打量着教堂的各个组成部位，跟在助祭的身后踏上一截高高的楼梯。

这是椰子木制作的楼梯，木质坚硬，木纹清晰，似乎还散发着椰子的清香。二人被安排在教堂的西边，面对面的两个客房。各怀鬼胎的男女，深深地向助祭顶礼道谢。助祭不知是不是哑巴，仍然没有出声。他安静地回了个礼，就扭转身子朝东边走去。

漫长的带地毯的甬道，像一位专门吸食声音的小兽，悄无声息地将助祭的脚步声吞没。紧接着，助祭消失在东面的一扇门内。关门的声音，在空旷的气流中发出轻微的震颤。剩下的这对男女，一看见助祭消失在东边，就各自跳向对方。二人又开始一场无声的斗殴。拳来拳外，腿来腿去。

女子招招凌厉，而秦岸总是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地就把女子的攻势化解。如果这时有人旁观，不会觉得这二人是在生死相拚，而是在以拳脚调情。二人打斗正酣，助祭突然打开房门，手捧着黑袍站在了东边的走廊上。他困惑的眼神投向二人，二人立刻朝他微笑，也朝对方微笑。

助祭走了过来，又指了指两边的房门，然后分发给二人一人一件黑袍，监督着二人钻回各自的房间。秦岸关上房门前，故意对着女杀手眨了眨眼睛说：صفراء（阿拉伯语，意为黄色）。女杀手脸上飞上一层红霞，砰地把门关上。秦岸关上房门，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许久一点声音也没听见。他悄悄地把房门拉开一条线，发现那助祭还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秦岸没办法，只能真的关上房门，钻到卫生间洗浴。

对面的房间，上演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剧情。被助祭守住了门的女杀手也不得不钻进浴室，让自己泡个热水澡。就在二人都被热水澡泡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助祭敲响了两边的门。当二人都换好了黑袍打开房门时，助祭仍然一言不发，只把头左右各一歪，示意二人跟着他下楼。

秦岸打起了长长的哈欠，助祭回头望了他一眼，虽无责怪之意，可秦岸立刻很自觉地用手捂住了嘴巴。他看见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一双对人类包含深切同情又历经痛苦的眼睛正凝视着他。这让秦岸醒悟到，这是庄严肃穆的教堂，自己言行必须庄重。

助祭领着二人又走回了楼下的大礼拜堂。不同的是，神父站在了祭台边上，还有一位黑发飘拂在腰际的华裔美女坐在钢琴旁，正行云流水般地弹奏着神圣的赞美诗。

奇怪的是，她身上穿的竟然是一袭紫色的薄纱裙，看起来如烟似雾，非常地空灵缥缈。两位均不是基督徒的男女杀手站在了上帝与神父的面前，二人均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别扭。二人表面上气定神闲地站在台下，手却悄悄地贴在长袍的口袋边上。不管会不会冒犯上帝，杀手是绝不会轻易离开手中的武器的。神父划着十字，用悦耳的拉丁语祷告上帝：“In nomine Patris, et Filii, et Spiritus Sancti. Amen……”祷告完毕，神父微笑着对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二人就如中了魔似地，乖乖地跟在了神父的身后。紫衣女子也从钢琴变走了下来，默默地尾随二人身后。这个奇怪的队伍，以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的助祭压阵，浩浩荡荡地走进了一间偏厅。进去后，就能看出这是一件能同时容纳二十四个人进餐的餐厅。神父走到了餐厅的上首，紫衣少女则坐在他的左翼。秦岸不需别人招呼，直接坐在了神父的右侧，与紫衣女子恰好对面。

这时，女杀手能选择的位置只有紫衣少女或是秦岸的下手。她犹豫了不到半秒钟，就选择弯到秦岸的下手边坐定。助祭转身，从餐柜边推出一辆餐车，变戏法般端出了鱼和牡蛎，还有水果沙拉与葡萄酒。神父举杯向二人致意：尊敬的秦岸先生，尊敬的百合女士，欢迎二位光临上帝之家。并排坐一起的仇家互相对视了一眼，嘴里重复着英文单词“The house of god”。

紫衣少女温柔地笑了，率先饮尽杯中酒，并杯口朝下，示意二位请干杯。秦岸与百合并不为之所动，二人仍然保持着面上的礼节和私下的警惕。神父似乎非常明白二人保持着随时踢翻桌子，从身上任何一个可能的部位抽出武器来干上一场的可能，继续温文有礼地介绍：“我是主的儿子，大家都称呼我为海神父。这位是神的女儿紫衣姑娘，那位为我们服务的是本地人阿来……你们不用紧张，我知道你们袍子底下都藏有武器。今天找你们来是为了大家共同的目标——营救川崎教授！”

此言一出，秦岸与百合面面相觑。难不成大家斗了半天竟是一路的？神父拍了拍手。阿来手中立刻多出一只遥控器。紧接着，墙上就出现了一堵墙的画面。大海、蓝天，一艘被刷成火红色的机帆船像只跳跃的火烈鸟，飞速行驶在海面上。驾驶者正是一位具有学者风度、形容清癯的亚裔男子，船抵F沙滩码头停靠了下来，教授背着一只双肩包消失在荧屏深处。屏幕的下角，清晰地显示着日期为2017年7月21日，恰是四天前教授失踪的日子。原来这才是川崎教授失踪前的真正录像。之前胖管理员给秦岸与百合看的是经过伪造的录像带。

秦岸不解地问：“这些在我第二次去船舶管理所的时候就已经预测到了。可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何川崎教授从踏上火烈鸟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行踪就被人抹得干干净净呢？”海神父向紫衣点了点头。紫衣立刻会意，用流水般的声音开始了讲述：“这是因为川崎教授一踏上火烈鸟的那一刻起，他的安危就列入了我们“上帝之家”的保护范围。所有的雷达数据，是经由女巫老玛索之手一笔抹去的。他住在月亮屋，由老玛索负责保护，本该是最安全的地方，远比我们上帝之家还安全……”百合冷哼道：“老玛索本人都变成了一具干尸，背上的皮也被人掲了去，亏你们还好意思说在她的保护下是最安全的地方！”

紫衣一张雪白的脸倏地涨红。她停顿了一会才辩解道：“说真的，老玛索被害确实出乎我们的意外。要知道，她可是这个世界上活得最长的人，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巫术最高的长者。可怕就可怕在这里，敌人究竟是谁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居然可以不动声色地把巫术最高强的老玛索干掉……”

秦岸立刻抓住问题的症结所在：“那么，迄今为止连你们也搞不清是什么组织把老玛索干掉了，然后把川崎教授绑架了？”海神父庄重地点点头：“本来，在马岛都是我们上帝之家的范围，老玛索虽然不是我们组织的人，却一直是我们最忠实的盟友。

干扰雷达，让方圆几百里的雷达瞬间失灵，全世界应该只有老玛索具有这种特异功能。她是海的女儿，活了差不多有千年之久，见证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秦岸心中一动，喃喃地念出一个拉丁语单词“Diaboli manibus - Court Xiuwen（魔鬼之手）”。这句话犹如一颗深水炸弹，把所有人都炸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