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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太湖诗刊为您精选的第 116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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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依山尽”释疑
作者:宋子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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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诗人王之涣的《登鹳雀楼》是千古传诵的名作。有学生问,“白日依山尽”中的“白日”,作者为什么不写成“红日”?既然“依山尽”了,此时的太阳应当是“红日”,“残阳如血”嘛,而且“红日”色彩比“白日”鲜艳,“白”和“红”又都是平声,可以替换。
这位学生善于思考的精神值得赞赏,提出的问题也似乎很有道理。杜甫的“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也有“白日”一词。要解决这一疑问,我们要对“白日”一词作深入的研究。
在古代诗歌中,“白日”一般有两种解释,一为“白天”,如晋陶潜《归田园居》:“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唐李颀《古从军行》:“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唐韩愈《永贞行》:“公然白日受贿赂”等等。另一种解释就是“太阳”。南北朝谢灵运《郡东山望溟海诗》:“开春献初岁,白日出悠悠。”魏曹植《赠白马王彪》:“白日忽西颓”。唐陈子昂《感遇诗》:“迟迟白日晚。”高适《别韦参军》:“弹棋击筑白日晚。”不仅是日出日落,就是在大尘飞扬、风卷云涌、深山密林等环境中见到的太阳,也都是用“白日”。如王桀《杂诗》:“风飙扬尘起,白日忽已瞑。”陈琳《宴会》:“凯风飘阴云,白日扬素辉。”谢庄《游豫章四观洪岸井》:“林远炎天隔,山深白日方。”江淹《鲍参军昭戎行》:“寒阴笼白日,大谷晦苍苍。”等等。
对“白日依山尽”句中的“白日”,一般人都把“白”解释为“明亮”,说“白日”就是“明亮的太阳”。也有人著文称“白日”是“白光柔和的太阳”,因为“夕阳有时是白亮亮的” 。其实“白日”一词,在我国古代诗歌中,就是指太阳。如“白日昭”(“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楚辞•大招》),也可以用为“白日黑”(“夷坟伐屋白日黑”明李梦阳《玄明宫行》),“白日曛”(“千里黄云白日曛”唐高适《别董大》)。又如“白日腾上金银光”(清邱逢甲《汕头海关歌》), “白日无光哭声苦”(唐白居易《母别子》), “白日淡将夕”(清塞尔赫《荆卿墓》)。又如写“白日”的“沦、落、出”:“白日沦西阿”陶渊明《杂诗》、“深林杳杳白日落”清柴绍炳《樵歌行》, “白日地中出”唐张宾《登单于台》。
一些语文教师根据教师参考用书,把杜甫的“白日放歌须纵酒”的“白日”解释为“白昼”或“白天”,其实,还是应该作“太阳”解释。“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是对偶句。在古代的诗歌中,“太阳”和“春天”经常对应地出现在相联的诗句中。例如
开春发岁兮,白日出之悠悠。(屈原)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景差)
白日每不归,青阳时暮矣。(《尔雅》)
青春波浪鞭蓉园,白日雷霆夹城仗。(杜甫)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应当译为“阳光明媚,我应当放歌畅饮;春天作伴,我正好返回故乡。”
那么,在古代诗歌中,有没有用“红日”的呢?
双音节词“红日”比“白日”出现在古代诗歌中要晚得多,一般来说,在初唐、盛唐的诗歌中开始出现。如沈铨期的“红日照朱甍”,李白《望黄鹤山》:“四面生白云,中峰倚红日”,杜甫《清明》:“全镫下山红日晚”。到了晚唐,“红日”受到诗客骚人的普遍喜爱,在宋词、元曲中,“白日”异常稀少,“红日”替代了“白日”。自宋以后,宋诗中还经常出现“白日”,这是诗人为了仿古,为了典雅。而作为新兴的宋词、元曲,就偏爱“红日”而淡漠“白日”。这说明,文学作品新的形式对语言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在古代诗歌中,“白日”是强调对光的感受,“红日”是强调色彩的效果。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让我们回到本文的开头,来分析一下这首诗中的“白日”。
王之涣的“白日依山尽”,写出了太阳从中天移向西边的过程,与“黄河入海流”的意境相吻合。“黄河入海流”,有“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过程。这与诗中要表现的“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那种留恋光阴、追求光明的奋发向上的精神十分和谐。全诗情景交融,充满哲理。“白日依山尽”有时间上的跨度,“黄河入海流”有地域上的广度,这就呈现出一种恢宏的意境。我们可以想象出当年的诗人王之焕,一步一步登上鹳雀楼,心中正勃发着创作的冲动,当他登上最高一层,极目远眺,“精鹜八极,神游万仞”,情景交融,灵感触发,情不自禁就写下了这首千古传诵的诗句。
综上所述,如果把这首诗的“白日”换成“红日”,就会削弱的作品的气势,意境也会受到破坏,也就有可能不会流传下来。
作者简介:
宋子伟 1978年考取江苏师院,1981年在玉祁中学任教。玉祁中学高级教师,中国教师文学网18名教师作家之一,《中国作家》杂志签约作家、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无锡市作家协会会员、无锡市语言学会会员。1999年作为学校代表参加江苏省心理教育委员会成立大会,担任该会《校园生活》杂志的编委。在中国教育报、文汇报、新民晚报、江苏教育报、《教书育人》等报刊上发表作品。
出版《三月三》《芙蓉花开别样红》《落在宋词里的雨》《卷起千堆雪》《礼社村》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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