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5年的宋朝】专题历史上鹅湖之会的“槐堂、寒泉、青田”

南宋顺熙两年(1175年)6月，吕兆谦说，为了协调朱熹的“理学”和陆九渊的“心理学”之间的理论差异，两人的哲学观点将“融为一体”。所以邀请了陆九龄、陆九渊兄弟来见朱熙。

青田槐堂陆氏的哲峰奇立,别开生面,震惊江南儒林。

陆九渊讲学于林下,应当说是“曾点之志”,广善其心。槐堂弟子都是远近缙绅名流或寒士书生,无年纪、辈份、官民之分。槐堂不立学规,相互感化。先生始创易简“心学”,以“发明本心”为主课;反对注经释经、章句训诂之繁琐,不搞支离或末等的格物致知;倡导“五自精神”、“圣凡同”、“情欲说”之辨;学为人,大做一个人……等等。独帜高标云林汝水之间,名声远播,四方学子闻风而归,可谓盛事。

陆学应当是典型的家学。陆九思、陆九叙管好家务,办好药肆,保障了宽松丰裕的学习环境。陆九皋庸斋先生虽说监潭州(长沙)南岳庙,讲学临川桐岭,听到老六得主簿官,讲学槐堂,立即修书勉之。内有吾曹不可儿戏度日。视听言动之际,三千三百微(2),不可不察。若只主张见在者,恐道无时而备,德无时而盛,仁无时而熟。更勇进一步,庶可共进此道。

陆九韶经常从梭山回到槐堂,参予教学活动。在义利之辨中,梭山说:“义之与利显而易见。义中之利,利中之义,隐而难明。”陆九龄更用全部精力参予教学。“有来问学者，九龄从容启迪，人人自得。或未可与语，则不发。”尝曰：人之惑,有难以口舌争者。言之激,适固其意。少需,未必不自悟。尝与子静到疏山寺讲学。旧地重游,探望允怀和尚,并与诸居士、学者共究大道。一次,净璋从宜黄曹山来,相见甚欢。

陆九渊赠诗一首:“自从相见白云间,离别常多会聚难。两度逢迎当水,数年隔阔是曹山。客来濯足傍僧怪,病不烹茶侍者闲。不是故人寻旧隐,只应终日闭禅关。”

南宋偏安朝廷在孝宗赵欲战不决、继续屈辱求和的政策维持下政权相对暂时稳定。和平局面是乾道元年(1165)“宋金和议”,以让海洲(江苏连云港)泗州(江苏盱眙东北)唐州(河南唐河县)邓州(河南邓县)、商州(陕西商县)、秦州(甘肃天水市)等六州,每年进页“岁币”二十万,换取“南宋不再向金称臣,改称侄皇帝”的代价得来。孝宗对内除了残酷镇压义民乡匪外,还要加强封建思想统治,亲自召见朱熹。朱熹面奏三札(札)。第一札说陛下遇事犹豫不决就是由于不讲《大学)之道。第二札说: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反对议和主张“合战守之计以为一”。第三札,大讲周宣王“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之道:“其本不在乎威强而在乎德业,其备不在乎边境而在乎朝延,其具不在乎兵食而在乎纪纲。”外强中干的孝宗赵不听儒生空议论,只封了朱熹一个“武学博士”这是乾道元年(1165）的事。

朱熹回到福建崇泰里,筑“寒泉精舍”,潜心著述,砥砺理学之剑。淳熙二年(1175)四月,吕祖谦(伯恭)先生从婺入闽,在寒泉精舍会见朱熹先生。两位理学大师带领弟子们共编《近思录》一书，实即“理学”的隆兴寻找经典式的理论依据。早在乾道九年（1173）朱熹命长子朱垫就学于吕祖谦,双方学术交往更密。经史存疑及章句注释已非书信可决,只有定期会晤才能取得共识。这次在寒泉相聚四十余日,除游览、吟咏和参观社仓赈贷外,编《近思录》及切磋学问交流当前学术动态是主要任务。《近思录》的编定以朱熹为主,吕助编。弟子人等做些资料工作。他们取北宋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四子的著作十四种摘取六百二十二条,分为十四类,编成《近思录》。

朱熹亲笔撰序。序中说:“盖凡学者所以求端、用力、处已人之要,与夫辨异端,观圣贤之大略,皆精见其梗概。又嘱吕祖谦写,发明此书旨奥。实际上,《近思录》是一部摘编的理学语录,也是初学者进入“理学之门”的阶梯。在朱吕看来,编书以及下一步学术研究计划的制订都是顺利的,合作是成功的。

但是,理坛的近况却是令人忧虑。道以来,浙东水嘉之学(季宣)已突破二程洛学,另建事功之学”;陈亮(龙川)在薛季宣去世后,更重事功,倡言“王霸义利”,高扬“永康学派”的旗帜,叶适(水心)亦将合流。“金溪之学”是以陆九韶、陆九龄、陆九渊为首,在槐堂建立的易简“心学”,号称“金溪三陆”,在赣、浙、闽影响很大。“事功学”与“心学”方兴未艾,大有压倒“湖湘学”(张村)之势。“东南三贤”的朱(熹)、张(式)、吕(祖谦)均感不安。特别是陆九渊的槐堂言论,如判“天理人欲”之分;反“章句之学”、“讲学之风”,倡言“易简”等等。

有些话似有所指,如说讲学是“人欲之大者”;“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不是明白讽刺揶讲学者自封圣贤,好为人师吗?“蛆蛀、贼”更是骂人的话。…朱熹素以领袖群伦自居,对此无法忍受,窝着一肚子气。恰好张(南轩)回信说:“蕲州之说,浅陋不足动人,自是伯谏天资低所致;若临川其说方炽,此可虑者。”“蕲州之说”指李伯谏之《佛说》,“临川其说”指“金溪陆学”(金溪原属临川,宋淳化五年建县。宋人多说金溪是临川。)朱熹、张一拍即合,未经细究,凭风言冷语,即臆想陆学为“禅”,定了“调子”。并背对背散布舆论。如朱熹答吕伯恭二十六书:“陆子寿闻其名甚久,恨未识之。(刘)子澄云:其议论颇宗无垢,不知今竟如何也?又《与刘子澄):“子静一味是禅。却无许多功利术数,目下收领得学者身心不为无力,然其下稍无所据依,恐亦未免害事也。

淳熙元年,答东莱弟吕祖俭(子约)书:“陆子静之贤,闻之盖久。然似闻有脱略文字直趋本根之意,不知其与中庸学问思辨然后笃行之旨不如何耳?”对学生谈话亦是如此。朱子语类卷一二四记载:“陆子静之学,自是胸中无奈许多禅何!”“恰似闽中贩私盐底,下面是私盐,上面以鲞( xiang)鱼盖之,使人不觉。”

吴仁父说陆氏之学。曰:“只是禅!”这是鹅湖会前动作。吕祖谦却不然。乾道九年(1173),陆九龄访吕,吕致函朱熹:“抚州士人陆九龄子寿,笃实好友,兄弟皆有立,旧所学稍偏。近过此相聚累日,亦甚有问道四方之意。每思学者所以徇于偏见,安于小成,皆是用功有不实熙元年(1174),陆九渊访吕,吕致函陈亮:“此月且日自三衢归,陆子静相待累日,又留七八日,咋日始行。笃实浮直,朋友间未易多得。渠云:虽未相识,每见尊兄文字,开豁轩翥,甚欲得相聚。觉其意甚勤,非论文者也。

他也同时致函应辰(圣锡)先生“陆君相聚五六日,淳笃敬直,流辈中少见其比。恐不可不收拾,惟开怀成就之为望。可见吕祖谦(东莱)先生与朱熹看法不同,并有奖掖后进之意。此次与朱熹相聚寒泉,朱熹漏出许多话语,深感朱、陆意见不会,欲使两家“会归于一”,提议选择一个闽、浙、赣中心地点鹅湖山下大佛寺,举行“会讲”,得到朱首肯。就这样,中国古代哲学学术盛会—鹅湖之会即将揭幕。

消息传到青田,远近学子相告:“陆家老屋兄弟要去信州鹅湖,参加会讲,与当代理学泰斗朱元晦先生共辩学问,共探大道!

陆家老屋的槐堂师生,日夜议论,够热闹了。邀请书是给“金溪三陆”的(陆九韶、陆九龄、陆九渊),六九哥子美隐于山林,不愿出头露面,参与世事,他决定:由子寿、子静并带春弟同去。先取道水路,由青田港坐船到铅山的石溪,再由石溪上岸步行三里,到达鹅湖。七九哥子寿说:“伯恭约元为此集,正为学术异同。某兄弟先自不同,何以望鹅湖之同?”梭山先生也赞同。于是,子静向两位兄长尽述自己的易简“心学”。特别强调朱熹先生讲学不得道,繁琐传注,著书多属“章句之学”,实属支离……等,子寿说:“子静之说是。次早,他又说:“夜来思之,子静之说极是。我写了一首诗,念给兄弟一听。”他念道:

孩提知爱长知饮,古圣相传只此心。

大抵有基方筑室,未闻无址忽成岑。

留情传注翻塞,着意精微转陆沉。

珍重友朋相切琢,须知至乐在于今。

《孟子尽心上》有:“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于天下也。”小孩子知道爱他的亲人,长大了知道敬他的兄长,这就是人的仁义“本心”。有地基才可以建房,你见过没有基址的山岑吗?做学问也是如此。繁琐的传注是荆棘丛生,它能蔽塞人走的道路。你越是人为的注经释经,陆沈于俗,越使人昏味,莫知所从。我们应当珍重友谊,互相切磋,探索大道,这是今天的至乐

陆九韶听了子寿的吟诗,正在沉吟,子静抢先说了:“七九哥的诗写得很好;但是,诗的第二句微有不妥帖之处。”子寿不大高兴:“又说很好,又说不妥帖……你说如何修改?”子静说:“哥的诗就这样定稿也好。不妨明天起程,我在去鹅湖的路上试和此诗。”

明天,鹅湖山下是晴是雾?仙鹅飞去能否飞回来呢?